但这想法终究是放弃了。男配是男配，男主是男主，攻略男配有用的法子，对男主不一定奏效。
礼王与季凉于屋内静坐不一会儿，时便已至正午。一行人用过斋饭，即启程回都城镐京。
佛寺山门前，群僧相送，季凉几人踏一路流云而下数万石阶。青山数几重，几人渐行渐远，一着青灰僧袍的小和尚忽地揪住胸口衣襟。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觉心内疼痛难忍。
无相门前，空尘蹙眉远眺季凉几人离去的方向，却已连那少年的一截衣角也已捕捉不到——
那少年，已远去了。
正殿中，清逸的小和尚虔诚跪于本师释迦牟尼像前，双手合十，喃喃发问“佛祖，空尘为何会觉心痛？”
九殿下今日回宫，我为何会觉心痛？
这疼痛密密麻麻，时断时续，却令他无法忽视。他这是……怎么了？
空尘初遇尤无忧，是在八岁那年。小殿下生性沉默，不喜与人，独爱与空尘呆在一处。
山中无岁月，晨钟暮鼓，青灯古佛，一瞬已七年。七年，他们一个思着皇兄，一个心中只有佛门，俱未对彼此酝出什么心思来。——却不包括这一月。
季凉来此那一晚，空尘寥寥小半生，十五载春秋，首次有心慌意乱之感。
那是三月初四的晚上，月已上枝头，春夜的风略有些清寒，空尘如约而至尤无忧房里，正与对面的九殿下对弈间，少年忽然丢了手中黑子，拿一双极美的眼把他望着“不下了，睡吧。”
季凉当时记忆全无，常识都半点没有，何谈下棋？
空尘虽有些疑惑，也只当九殿下今日兴致缺缺，便也不作多想道“既然如此，空尘先……”告退了……
可他后面几字还未出口，竟见本就只着月白中衣的少年已扯开衣襟、褪了中衣，最里的小衣亦松松散散，露出圆润细白肩头。
他肌肤比这世间最好的玉还美。
他锁骨之精致洛郡三十二都扬名天下的工匠管殊亦雕刻不出。
他映于浅浅灯下的容颜好似前人笔下墨画中仙。
不，画中仙哪及得上他万分之一？
空尘忽觉脸上十分热，见少年还欲继续脱下去，他连忙转过脸去，结结巴巴地问道“殿下，你、你这是做什么……”
“睡觉啊。”季小凉停下动作，答得自然极了，——无事可做，不就是要睡觉么？不过，对面这人的脸怎么这样红？原剧情里，他是叫空尘吧？
“空尘，你的脸……”他一只玉手贴上小和尚左脸，微微侧头发问，模样像个天真的孩子“怎么这么红？”
他倾身时滑下的青丝还落于空尘肩上，空尘的脸经他一触，更是烫得厉害，小和尚突然躲开他的手，起身就往门外跑“空尘先退下了。”
竟连匆忙起身时不慎撞到案角的淤青手腕也未曾注意到。
他怎么跑了？小世界的凡人……都这么奇怪么？季凉深感疑惑，夺路而逃的空尘整个人却慌乱得厉害。
他这是……怎么了？——这是其后一月空尘数次与季凉独处时，心中久久苦思而不得之问。今日九殿下回镐京，空尘又一次问佛祖
他这是怎么了？
佛祖未答，住持寂空方丈之声却自他后响起。
“六根未净，情劫难渡。”
法华寺距天启都城只半日车程。夕阳未尽时，一行人已抵达宫门。过午门，越太清池，踏白玉桥，礼王与季凉肩披一路余晖至奉天殿前，——这殿门却是紧闭的。
当先一名老眼浑浑，其中又透着丝丝精光的持尘太老监赶忙地迎上来，行了一礼，道“礼王殿下、九殿下。”
这正是奉天殿主管太监，陈德喜。他伺候先皇多年，礼王亦要给他几分面子。
“陈公公，皇兄不在？”
“回殿下，陛下今日的确不在宫中。”
“那公公可否告知尤轩皇兄去了哪？”
“这可折煞老奴了，老奴实在不知……”陈德喜一张无须老脸都快皱成了橘子皮，“礼王殿下英明，老奴人微轻，又不过是个阉人，哪能冒探天子行踪……”
他如此答，礼王心知自他嘴里是撬不出什么来了，便温文一笑，道“尤轩知晓了，多谢公公。”
“使不得使不得！该老奴谢殿下体谅才是……”
这二人迎来送往一番，静立于礼王右后方的季凉颇觉无趣。
陈德喜眼角余光数度悄然扫过季凉。九殿下这容貌，他在宫中跌滚攀爬数十载，什么姹紫嫣红没见过，却还是首次见到这样美的人物，若非他经的风浪比年轻人多了几重，方才就该失态了，只不过……陈德喜似是想到什么，老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神色。速度极快，一闪而逝。
礼王与陈德喜客套几句便带着季凉离开了奉天殿。
后宫一角，一间门上隔着素青帘布的祠堂里，檀香缭绕，一宫装妇人闭目静静跪坐观音像前，手敲木鱼，口中不急不缓念着佛经，年近四十的脸上一派慈和温然。
“太妃娘娘。”模样清秀的小宫女轻罗掀帘而入，规规矩矩朝淑太妃行了一礼。
“接回来了？”淑太妃不显多少岁月刻痕的脸上不易察觉地一紧。
“是，九殿下今日已由礼王带回宫来，方才已安置入毓庆宫。”
轻罗话音刚落，淑太妃面上仍是一派慈和，手下敲的这一声木鱼却极重。
似是未控制好力道。
不过刹时，太妃眼中怨毒暗芒已尽数消逝。
“好，退下吧。”她的声音竟平和如初。
回来又如何？一切已成定局，那丧心病狂的女人斗不过她，她那病秧子儿子，亦休想翻出花儿来。
——纵然她亦未能得偿所愿。
毓庆宫，一灯如豆。
灯下白衣少年斜倚花梨木靠背椅中，慵懒掩卷。
薛凯打屋外进来时，便见这少年虽姿态闲散，眼神却极为专注，美极的容颜上亦浮现淡淡倦意。殿下如今极喜阅览书籍，每日总要花许多时辰耗在书本里，可他本就体弱，这春日夜里总还是有些寒气的……
“殿下，夜已深了，明日再看吧。”
薛凯一面将冰纹细菱窗合紧了，一面劝道。
季凉听了这话，将视线自书卷上移至眉目称得上“清疏”二字的侍从面上，问道“薛凯，你有爱过一个人吗？”
薛凯合窗的手刹时僵住了，他垂下眸子，眼神躲躲闪闪，勉力强作镇定回道“殿下为何有此问？”
“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少年的眼神一派天真纯然。
薛凯整个人都僵在细菱窗边。少年纯若稚子的脸庞映在他深棕瞳孔中，他只觉口中苦味细细密密，似要将他整个人溺死其中，他的嘴张张合合，终哑声答道“是愿为他付出一切，只求他回头望你一眼。”
“付出一切？”季小以手托腮，眸带点点疑惑，“家财、权势、地位……还有，生命？”
“是。”
可我的殿下啊，哪怕薛凯为你付了全数生命，你也不会回头望我一眼吧……
你为主，我为仆。
卑贱如我，哪能奢求殿下的爱？如此，薛凯只盼，能长伴殿下身侧……
“哦，这样啊。”季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那怎么让一个人爱上你呢？”
“殿下……有心悦的姑娘了？”薛凯只觉心内一滞。
“没。”他不仅没有心悦的姑娘，还要去勾引……啊，不，是攻略，攻略一个男人——且这男人还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他说的是实话，表情自然十分有信服力。薛凯这才将高高悬起的心放下。“大约是……对他好。”
对他说？季凉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他复又点了点头，缓缓一笑，道“我知道了。”
这一笑真好似九天仙人落凡尘。
薛凯亦不禁随少年笑了起来，那笑意往深了看，却蕴的满是苦涩。igsrc=iage259638603817webpwidth=900scripttype=textjavascriptsrc=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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