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点头
“一年前的寒冬,我带班子刚从外地回来。进城时碰巧遇到了这孩子,当时他穿着身近乎无法蔽体的破烂布衣,意识不清的冲过来扒住了马车讨要衣食。”
青年顿了一下道:“那年荒年,死的人太多太多了,像他这般大的小乞儿南陵城外到处都是,每天都在死人,根本救不过来,一旦救助了一个,很快就会有一群小孩子过来拦马车,所以当时我根本没想救他。
让我改变主意的,是这孩子的音容相貌,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全身都脏兮兮的,一张小脸却洗的白净,这孩子开口的瞬间我脑海里瞬间浮现四个字,天生戏伶!”
“呵,他真的很聪明,那时候就知道如何利用自己唯一的筹码去赌,好在他赌对了,我确实救了他。”
青年摇了摇头,语带遗憾:“只是这孩子上了马车后刚喝了点热茶,狼吞虎咽下一个馒头后不久就昏睡了过去,回到梨院后更是直接发起了高烧,大夫说要偶尔问他些常识问题,看有没有烧坏脑子。
一开始问他年龄他还答得上来,名字我没听太清,只听了一个绘字,再后来问什么他都说不记得了。大夫说他这是高烧后遗症,该是失忆了。”
青年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失忆了也好,省的多事。因他模样生的清丽,我便给他取名青衣。后来有贵人家孩子生辰宴请园里班子去唱戏,我让他也跟着去见见世面,结果他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来问我他的生辰是多少。
我不知他真实生辰,只把救他那日当做他重获新生的生辰告诉了他。”
楚伶听完后,抱着绘青衣的手不自觉地微微用力,虽然不知道这孩子之前都经历了什么,但仅从青年描述来看,遭遇定也是极其悲惨的,否则也不至于在寒冬里衣不蔽体流亡异地。
“今日我见追他的人模样凶狠,你既救了他,为何不好好护着他?”
青年闻言眼里流露几分讥讽,“道长,我们都是些只想活下去的普通人,不是钱多没处儿花的大善人,我救他是看上了他的价值,让他给我赚钱来的,不是当儿子养的。我们可不像你们这些人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不依赖金银俗物过活。”
“那销魂门的大长老看上这孩子,且愿意出一千两黄金买他,这几年梨园生意没落,收入日益减少,我还有一大园子人要养,自然万分愿意做这笔交易。只是这孩子就一白眼狼,需要他报恩的时候,他却一心想要逃跑。你说,我底下的人还能对他客气?”
“他还是个孩子,你就没想过他被带去销魂门后会遭遇什么?”
“人各有命。一年前我若没救他,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多活了一年已经赚到了,还想怎样?且退一步说,就算那销魂门长老要生吞活剥了他,可用他一人命换我梨园数百人接下来两年内生活衣食无忧,也算死得其所。”
楚伶心里憋了团火,烧得慌。
他要收回之前的想法,这整个梨园从外到里都坏到骨子里了,或者说太世故了。
楚伶咬了咬牙,克制自己骂人的冲动道:“不牺牲他,你们只是生活困难些罢了,反之他丢的可能是命啊,吃人血馒头你们就不怕吗!”
人心真的是比恶鬼更要可怕的东西!
从梨园园主那里回来以后,楚伶感觉心里一直闷闷的,好想质问萝娘一句,既然都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不应该主角光环附体,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吗。
为什么一个比一个惨?
今天如果不是遇到了他,如果不是他修为够高,这梨园万不可能轻易松口,答应只要他帮忙解决销魂门的麻烦,就将人给他。
到时候后果如何,实在不敢想象。
看着安稳的睡在床上的绘青衣,一张如雕如琢般的小脸精致如画,活脱脱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光看长相,谁能想到这孩子居然曾是个小乞儿?
叹了口气,不由想到苏笙和凌霄,心里萦绕的不安感更甚,再次给绯倾城传了个信,打算不管后者回不回,明天处理完那个销魂门的大长老后,就立马赶回去。
至于销魂门事后会不会来找这个梨园的麻烦,那就不在他关心范围内了。
他是真的对这座梨园里的人了感到了厌恶至极。
居然为了能让自己生活好一点,不惜牺牲一个孩子的性命,就连救人,也是看中日后给他带来的价值……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楚伶心里压着事没有睡意,替绘青衣掖了掖被角后就走到一旁的榻上打坐。
天刚刚擦亮,房门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的哐当作响。
楚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皱眉立马走过去拉开房门,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回头看了眼,见绘青衣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后,这才开口轻声问:“怎么了?”
“他来了。”门口小厮也跟着压低嗓音道。
楚伶给房间布下保护结界后,这才跟着小厮离开。
前厅里坐着一个鹰钩鼻三角眼的老人,光看相貌就知道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视线一对上,现场气氛立刻降至了冰点。
梨园园长见状马上起身,笑着圆场,相互介绍道:“阴长老,这位是楚……嗯?”
“楚伶。”
阴长老冰冷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嘲讽:“哦?你就是那个被师弟卷空了宗门而不知,被花灵宗上门退婚的窝囊宗主啊!”
楚伶眼角抽搐了一下,这连大乘期都不到的死老头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啊?
明显能感觉出来现场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毕竟这些普通人并不是很清楚修真界的那些事。
不过他像是浑不在意被嘲讽般,反而调侃:“所谓人红是非多,果真不假。我那么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被人念念叨叨呢。”
阴长老见楚伶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脸色更难看起来,冷哼了一声道:“既然都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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