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恬恬没有回头,他当时只觉得自己在做梦,所以很快又睡着了。
段凌不会那么脆弱了,一直以来他都很强大,没什么事情可以打败他。庄恬恬只要在段凌的怀里,就会觉得很温暖,疲惫汹涌而来,他又陷入昏睡之中。
第二日一早,太阳升的很高,阳光从拉门透过来,庄恬恬在被子里清醒过来。
段凌不在被窝里,庄恬恬的目光巡视了一圈,看见正坐在自己床边,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的段凌。
他的黑眼圈极重,看起来像是整夜没睡,表似乎也有些木。庄恬恬从被子里爬出来,爬到段凌面前,撑起身子,夏被在他的腰上滑下去,阳光从垂下的空荡薄粉的布料下方穿过,睡衣变成半透明状,甚至能看到庄恬恬细腰的轮廓,他爬到段凌面前,然后凑到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段凌还是不动,庄恬恬就坐在褥子上,歪着头跟他面对面:“段凌,你怎么不说话?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醒了?”段凌说出了今天早上的第一句话,大概是长时间没有讲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很艰涩,然后他说了第二句话,“醒了就走吧。”
庄恬恬这才看见段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行李收拾好了,并不算多的行李在角落里放着。
“去哪里?”
段凌起身,去衣架上拿庄恬恬洗干净晾好的衣服,没有回头,“不继续往下走了,我定了机票,下午飞首都。”
“我不回去。”
段凌不理庄恬恬,把衣服拿过来,扔到庄恬恬身边:“穿上,下午飞机,现在往机场赶。”
“我不回去。”
“把衣服穿上,”段凌重复道。
“我说我不回去。”
段凌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情绪,他的手掌用力地攥着,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庄恬恬。最后他单膝跪在地上:“不穿是吧,那我给你穿。”
他把衣服捡起来,又强硬地把庄恬恬的睡衣扒下来,衣服被剥下来那一刻,段凌看到了庄恬恬满手臂的针孔,他的手停顿了几秒钟,但也就仅仅是几秒钟,他的周身气压更低了,眼圈更红了,给庄恬恬穿衣服也更大力了,
庄恬恬喊痛,段凌充耳不闻。
“我不回去!”庄恬恬挣扎起来,根本不穿衣服,他使了全部的力气推开段凌躲到墙角,对着段凌喊,“你没听见吗!我说我不回去!”
“你疯了吗?听不见我说不回去?”
“庄恬恬!”段凌把衣服扔到地上,终于爆发了情绪,他吼他,“你多大了啊!多大了啊!”
“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段凌不解恨似的,扬手把桌面上的杯子摔倒地上,玻璃碎的七零八落,水流到塌塌米上,聚成一小滩被清晨的阳光照的闪闪发亮。
“你就这么想死吗!”
“庄恬恬,你他妈的就这么想死吗!”
“得了癌症不想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是吧!”
段凌吼他,段凌知道了,庄恬恬缩在角落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房间里一时无话,庄恬恬能听到段凌撑着桌子气的粗喘的声音,也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良久以后,庄恬恬抬头说:“我不用你管。”
“庄恬恬。”段凌走过来,面色阴沉道,“你有胆子,把你刚才说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庄恬恬仰头看他,眨了眨眼道,“我说我不用你管。”
段凌走进了,扬起巴掌来,似乎想打醒他,庄恬恬把眼睛闭上了,侧过脸去:“你打我,我也不用你管。”
“命是我自己的,我不想要就不要。”他的声音很弱,默默地重复着,“就是不要你管我。”
段凌一拳砸在庄恬恬背后的墙面上,段凌问他,“现在我不管你,还他妈有谁能管你?”
他凑的庄恬恬越来越近,逼问道:“是你死去撒手不管你的父母,上了年纪病终的爷爷,还是你写了那遗书跟非亲非故的人?”
“你的亲人都他妈的要死绝了!除了我,还有谁能管你!”段凌简直口不择言了,他掐着庄恬恬的肩膀让他从地上站起来,拿着衣服给他套好了,死死地箍着他的手腕往门口拉。
庄恬恬其实心里是敏感的,段凌把他最后的遮羞布全部掀开,又把他看似结痂的伤口明晃晃地撕开了。庄恬恬一直以来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跟他亲近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他自己可以知道,但是段凌非要说出来,干嘛呢那是,他是在可怜自己吗?
庄恬恬脚步停住,扬手甩了段凌一巴掌,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段凌脸被打得侧了过去。
“我不要你可怜我,我是没有亲人了,我自己管我自己还不行吗?”庄恬恬似乎要哭了,讲话也翁声翁气的,明明被打得人是段凌,他却说,“你干嘛呢?总是,总是对我那么坏,也不好好跟我讲话,也不好好接受我说的话。”
“我说我不想回去,就是不想回去,你干嘛非要强迫我?”
“你总是对我特别特别坏,这时候又非要来管我。”庄恬恬用手背揉自己的眼睛,难过的像个孩子,“你这样,你这样,我都要误会你喜欢我了。”
“你不可以喜欢我。”他都可能要死了,庄恬恬眼睛特别红,像是只兔子,他说,“我不要你喜欢我。”
“我为什么这样对你啊?”段凌站在门廊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庄恬恬,他说:“庄恬恬,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平凡人,也有我的自尊和无助,你从走进我的生活开始,就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愿意,你给我母亲送信,帮助秦墨书逃走,至始至终你都欠我一句道歉,然而到现在你一句道歉都没有。”
他走进了一步,贴近庄恬恬,又道:“你让你爷爷用钱和权势打我的脸,然后又一言不发地走掉,你跑了那么多年,现在又回来,你问过我的意愿吗?”
“生病了,要死了,那你为什么不死远一点,非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出现在我面前。”段凌抓着庄恬恬的手臂,紧的近乎于桎梏,“让我怎么不管你?你要是想别让我管!你就死在外面,别让我知道,也别让我看见!”
段凌面色阴沉得拉着庄恬恬往大门口走,他说,“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庄恬恬,你听见了没,你的命只能是我的。”
“你得把欠我的都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