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生日(1 / 1)

他带着对自己降生的恨意活过来,在那样漫长又难熬的十多年里。

直到今夜。

陈嘉仪拉着梁宵胳膊走进大厅,正中央摆着个巨型奶油蛋糕。梁启点上十六根蜡烛,陈叔则关上大厅灯光。

作为一个不被人需要的多余品,孑然一身地被亲生父母舍弃,在养父母家又遭到百般嫌弃,唯一用处只有让他们在心情不好时用以发泄。

没有人爱他,也不曾邂逅什么重要的人,生命对他来说如同废品,无论存在与否,都掀不起丝毫波澜。

梁博仲到底是小孩,对惊喜派对格外热情,兴致勃勃地喊:“接下来是唱生日歌!”

梁启哈哈大笑:“你们妈妈人送外号‘帝都白玫瑰’,哇,她一唱起歌来,没有人心里不酥一酥。”

梁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在过去十六年里,“生日”对他来说只是个遥不可及的陌生词语。没有祝福,更谈不上获得什么礼物,他知道自己并非亲生,在一遍遍“野种”的责骂里,少年甚至对这两个字生出了恨意。

他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郑泽宇和梁博仲分别拿着个礼花筒,五颜六色的碎屑好像炸裂的烟花,飘飘然腾空又仓促落在梁宵面前。

陈嘉仪从他俩身后探出头,笑眯眯地捧着一个小王冠走向他,无比郑重地把它戴在梁宵头顶,声音像跃动的小鸟:“儿子,十六岁生日快乐!”

就在这一瞬间——

黑暗中闪过几道人影,在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和漫天纷飞的礼花里,大厅灯光倏地撕裂黑夜,置身之处恍如白昼。

梁家大宅里不见灯光,只有一道苍白月影挂在玻璃窗前,孤零零晕开淡薄光线,在安静的夜里更显出几分寂寥。

颜绮薇刻意做出漫不经心的模样:“爸妈好像都出差了,博仲去了补习班。”

为给梁宵一个惊喜,三人做贼心虚般艰难地熬过了这半个月,终于等到他生日的时候。

“惊喜!”

说完了,轻轻把他拥入怀中,手掌落在他柔软的发丝间,怜爱又小心翼翼地揉了揉。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郑泽宇、郭萌萌、沈姨与陈叔的笑声,连同生日祝福一起交织成错杂的音节。

怀里的少年明显呼吸一滞,整个身子都不知所措地僵硬起来。

等陈嘉仪将他松开,不知何时走到身旁的梁启也摸了摸他脑袋:“恭喜儿子又长大一岁,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这是常会发生的情况,因此梁宵只淡淡应了声“嗯”,然后熟稔地拿出钥匙。

咔擦,大门应声而开。

小辈们异口同声,“哇”地一下叫出来,陈嘉仪又羞又暗自好笑,瞪他一眼:“那也比不上我们梁总的天籁。你们不知道,我和他恋爱那会儿,手机铃声是他唱歌的录音,有次去医院看望手术后的病人,人家本来病怏怏的,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没想到我手机铃声一响,他马上就被吓得腾一下坐起来,说出了手术后第一句话,‘怎么能这么难听啊!’”

众人一并笑起来。

生日歌唱得并不齐,自我感觉无比良好的梁启与郑泽宇两位男高音把整个调子拔高到了珠穆朗玛峰,郭萌萌唱得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

颜绮薇被逗得笑个不停,戳了戳梁宵手臂:“轮到你许愿吹蜡烛啦,大寿星。”

屋内灯光散尽,昏黄烛光融化在她眸底,晕出一抹暖洋洋的亮色。当她弯起眉眼时,一潋水波映着光荡漾开来,径直淌进他心底。

梁宵垂下视线,无声勾起嘴角。

直到今夜,一切都截然不同。

他拥有了曾经奢望不可得的家,严肃认真却护短的爸爸、漂亮欢快的妈妈、总是悄悄送给他零食和玩具的弟弟;遇见了形形色色的朋友,大大咧咧的郑泽宇、细腻温柔的郭萌萌、还有班里那些隔三差五邀请他一起打篮球的男孩子,每个人都温暖得像太阳。

也终于……邂逅了想要守护的人。

像一束光挣脱层层昏暗云翳,降落到他阴暗逼仄的小小世界,明亮得像一场稍纵即逝的梦境。

他无言许下心愿,像曾经只在梦里做过的那样,一口气吹灭烛火。

烛光灭尽,夺目灯光再度亮起,少年微微眯起眼睛,在朦胧光晕里打量在场每个人的脸。

为了更有纪念意义,陈嘉仪亲自下场,不甚熟练地切好蛋糕,将它递到梁宵手里,后者则小心接过,用叉子挑起一块放入嘴中。

入口即化的奶油带着清甜包裹舌尖,树莓果酱酸酸甜甜,无形中和了奶油的甜腻,下层糕体则软糯柔和,像棉花轻轻按压口腔,溢开些许若有若无的清香。

他的第一份生日蛋糕。

“梁宵梁宵!”颜绮薇望着他眨眨眼睛,“奶油粘在右边嘴角啦。”

见梁宵下意识摸向右侧嘴边,她这才反应过来彼此左右是相反方向。

少年紧抿着唇,纤长睫毛微微颤动,双颊在她的注视下泛起红色薄云,嘴角一片雪白色尤为瞩目,让他看起来有种呆呆的可爱。

周围乱糟糟吵成一团,或许是梁宵兔子一样无辜的视线正巧戳到她心口上,或许是室内欢快无拘束的气氛让她壮起胆子。

颜绮薇飞快踮起脚尖,指尖拂过他柔软的嘴角,抚去那一块冰凉的奶油。

摸、摸到了嘴角!

心里的小人不受控制地蹦蹦跳跳,她也差点跟着蹦蹦跳跳。

然而还不等颜绮薇开心的劲头过去,身后就传来一道贼笑,把略显暧昧的气氛打碎成一地渣渣:“擦了干嘛,过生日不就是要在脸上涂奶油吗。”

紧接着一只大手不由分说摸上梁宵脸颊,糊了一大片奶油。后者没反应过来,懵懂地瞪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郑泽宇满意地看他一眼:“这就叫那个啥,奶油小生,太形象了吧!”

颜绮薇惊了,挡在梁宵跟前:“你不许欺负我家梁宵!”

“我不止要欺负你家梁宵,”他得意一笑,说着在她鼻尖摸了一把,“我还要欺负你。”

颜绮薇:……

“郑!泽!宇!”

原本应该少女心十足的场景沦为惨烈大战。

梁博仲见自家哥哥姐姐被糊了满脸奶油,身为小男子汉的责任感瞬间爆棚,拿起一颗点缀的草莓就往郑泽宇丢,嘴里还不忘喊上一句:“发射,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你的中二病还没好吗弟弟!

可惜他力气小,弹道轨迹又不准,那颗草莓发射到半空便熄了火,径直落到了……

他老爹梁启头上。

草莓咕噜咕噜往下滚落,梁启愣了一秒。

然后很配合地喊了声:“啊,我中弹了!”

你为什么也要陪他中二啊喂!说好的高冷霸道总裁呢!

陈嘉仪低呼一声,踮起脚尖替他抹去草莓上携带的奶油:“疼不疼?博仲那孩子就是淘气……”

没眼看。

颜绮薇决定屏蔽这一对夫妻。

因蛋糕而起的闹剧匆匆落幕,便到了馈赠礼物的环节。

在那么多大大小小的盒子里,郑泽宇骚气十足的粉红甜心包装盒最引人注目。他所谓的“精品合集”被语文老师当着全班朗读,已经没了惊喜感,自然不可能再另打印一份送给梁宵。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会再送什么礼物。

礼物不能当面拆开,当客人们陆续离去后,颜绮薇帮他将盒子抱去房间。

“如果郑泽宇那家伙给你送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她一路上说个不停,提及这个话题,又感到不好意思,“我的礼物有点奇怪,你看见了不要笑话。”

话落抬头,猝不及防撞进梁宵清朗的黑眸。

他破天荒没有避开,而是噙了淡笑,伸手触在颜绮薇鼻尖,继而缓缓一抹。

温温柔柔的,有些痒。

“郑泽宇涂的奶油,你没擦干净。”

颜绮薇跟着摸了摸鼻子,也笑了:“梁宵,我们来抱一下吧。”

说完了又觉得这个要求太过突兀,赶忙改口:“也不是一定要抱……”

话音未落,便落入一个生涩却柔暖的怀抱。

少年的动作带了些迟疑,手掌极轻地罩住她后背。剧烈的心跳声无比清晰地晃荡于耳畔,颜绮薇浑身僵硬得无法动弹。

然后她慢慢踮起脚尖,凑到梁宵通红的耳畔,很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梁宵,生日快乐。能遇见你,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梁宵没有说话,薄唇悄悄勾起。

他无端想起几年前的某个雨夜,养父母亲生孩子过生日的时候。

他因多看了几眼长寿面而遭到一顿毒打,为了不碍弟弟的眼,被养父丢进雨里。

透过被雨雾模糊的窗棂,梁宵踮着脚遥望屋内一团明朗的火光,和善微笑着的中年男女围坐在男孩身旁,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宠溺。

浑身犹如刀割的疼痛毫不留情地刺痛骨髓,雨滴落在屋檐上,发出哗啦啦的笑。那时他想,或许终其一生,也不会有人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明明只是这样简单的四个字,也没人愿意施舍给他。

少女轻软的发丝扫过耳垂与后颈,弥漫于空气里的是牛奶味甜香。

梁宵想,何其有幸,他能降生于这个世界上。

在孑然一身走过那样漫长汹涌的黑暗后,即将被吞噬殆尽之时,他遇见他们,遇见她。

然后,一缕光照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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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颜绮薇在教室利用一道压轴数学题拖延回家时间,给其他人创造更多空余机会,等讲完题目回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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