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变勇敢了,勇敢到可以去帮助被霸凌的同学改变命运。
但是当她真正面对命运痛击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对待外婆这件事上,仍旧是当初那个缩在被窝一边哭一边想念外婆的孩子。
医生说:“病人现在还只是初期,有很大可能治愈,病人和家属都要坚强,做好长期治疗的准备。”
又对陈青荨道:“我建议你尽早和病人商量好,办理住院,进一步检查和治疗。”
陈青荨点点头,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医院里出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但是她一直在跟自己说要保持冷静,这个时候自己才是外婆的依靠,要冷静!
她问系统:“怒气云下的雨水可以治疗外婆的病吗?”
系统说:【可以,但是……】
“但是需要那个丢失的杯子。”
上次搬家的时候,她已经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看到系统描述的那个没有花纹的、普普通通的杯子。
现在地球这么大,怎么去从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小杯子呢?这就和沙漠里找一粒沙子一样,太难了。
系统见她情绪即将崩溃,难得的出言安慰:【刚才医生说有很大几率治愈的。】
陈青荨抬起头,她也知道系统在安慰她,可是这个时候就算是安慰她也愿意听。
是啊,医生说的也很乐观,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
她跌跌撞撞的走回家,屋内的热气和饭香混合在一起向她扑面而来。
她的嗓子立刻就感觉像被一大团棉花糊住了,说不出话来了。
连吃饭的时候都异常沉默。
外婆还以为她是在学校里被欺负了心情不好,问了句:“今天在学校不开心啦?”
陈青荨才发现自己脸上挂上情绪了,立刻让自己露出一张笑脸,但是她的伪装对于从小将她养大的外婆却一点用都没有。
外婆忽然沉默了一下,斟酌再三,问了句:“是不是我的检查报告出了问题?”
陈青荨下意识想说没问题,可是现在瞒着能一直瞒着吗?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外婆一见她沉默了,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难怪这孩子晚上回来就不对劲。
叹了一口气,倒是比陈青荨接受得还快,“人老了,容易有病,这都是很正常的,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陈青荨开始陆续将医生的话转达出来,最后她说:“大夫说您这是发现得早,治愈率很高,只要坚持治疗就会好的。”她在安慰自己也在安慰外婆。
外婆点点头,也许是被安慰了,也许是想安慰陈青荨。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就到医院办理了各种手续,陈青荨想继续陪护,但是被外婆给赶走了,外婆找了个护工,说:“若是你耽误学习在这里陪我的话,这个病我也不治了!”
陈青荨知道外婆说的是真的,只得回到学校里继续学习,但也是心不在焉的,连怒气值都没有心情去收割了。
她能让自己此刻保持面上不崩溃已经用尽了全力。
王欢喜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关心问道:“你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好,跟我说说?”
陈青荨摇了摇头,这种事就算说了又怎样?能让外婆好吗?
王欢喜道:“等你想说的时候,我愿意帮你分担。”
陈青荨看着她,王欢喜胖嘟嘟的脸颊上露出了花朵般的笑容,那么温暖,可爱。
王欢喜还塞了一块大白兔奶糖在她手里,“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心情好很多。”她还自嘲的说,“那天晚上我回家就吃了好几块奶糖,还吃胖了点。”她失恋的那天晚上。
陈青荨将奶糖吃进去,却觉得现在她吃什么糖都苦的,可是看见王欢喜那么期待的神色,她只点了下头说:“很甜。”
外婆住院的事很快被陈家知道了,因为陈耀旭经常到医院检查身体,相熟的医生弄不懂他们的关系,还以为外婆也是陈耀旭的亲人,说了句:“你外婆在十一楼病房里呢。”
陈耀旭这才知道消息,当天晚上,陈家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补品、水果和花篮来看望外婆和陈青荨。
这是自从上次在订婚典礼之后第一次见面,也有快一个月了。
陈父进门就说陈青荨:“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陈母看着她坐在病床边陪着外婆,说了句:“让我们帮帮你啊,你看你都瘦了。”
旁边的陈耀旭一向会在长辈面前说好话,“我们全家都来帮姐姐,姐姐和外婆都不要怕!”
陈婉儿也在附和,一副真心实意要帮忙的样子,心里却想着活该!
陈母还带来了家里两个保姆过来,说:“李婶和王姨都是很会照顾病人的,肯定能伺候好外婆的。”
陈父指着身后拎着礼品的司机,“让小张平常帮你们跑事情,车子也给你们备一台,方便你上下学过来。”
陈父做事相当敞亮,一下子就让外婆心存感激,只有陈青荨这个知道真相的人的人没有被骗。
但是她的心情也还是有点复杂,他们对她也许偶尔也有那么一丝亲情,但是这亲情永远排在弟弟陈耀旭后面,大多时候还排在陈婉儿后面。
外婆道:“谢谢你们!”又拉着陈青荨说:“你爸妈都是为了你啊,你得记得这份感情,将来也要像孝顺我一样孝顺他们。”
外婆想的更远,她也怕自己早早走了留下陈青荨一个人,得让孩子多多跟爸妈处好关系啊。
接下来的几天,陈家人一有空就在晚上来看望外婆。
而外婆的治疗却开始痛苦起来,都知道化疗痛苦,但是看着她化疗出来生无可恋的样子,甚至夜里疼醒了怕吵醒陈青荨忍着疼咬烂了自己的手背,这些都让陈青荨越来越沉默。
绝望和压抑沉甸甸的压在她身上。
美术课上,老师说:“上周让你们用画画表达情绪,你们可要赶紧画,这节课下课交作业。”
陈青荨坐在画板前,看着自己上周画板上那张颜色鲜艳,表达着开心喜悦之情的画,现在来看全是讽刺。
谁能想到一转眼之间,她的世界里变得这么难过和绝望。
撕掉了画板上的画,哗啦一声,只见周围几个同学都在抬头看向陈青荨。
只见陈青荨在撕掉画之后拿起画笔蘸上了新的颜料,开始在画纸上画了起来,黑色、紫色、灰色、深蓝色这些暗沉的颜色成为了她新画作的主色调。
诡异的线条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画者绝望、压抑的心情。
唯一让人感觉到舒服一点的是画面最上方有一点小小的光,似乎代表着画者心中还在祈祷着奇迹。
整幅画都让人能强烈的感受到画者那澎湃的情绪,尤其是绝望和压抑的感觉几乎透出纸面。
王欢喜看到陈青荨放下画笔,凑过来夸赞:“你真厉害啊!“
抬头一看陈青荨,却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无声无息的哭着。
她所有压着的情绪都爆发在这里了。
陈青荨却忽然想起了外公,小时候外公抱着她在书桌前学画画,他曾经对她说过的:“画画啊最能表达情绪了,小青荨的画很有灵性呢。”
她的亲人,外公早就去世了,现在外婆也要离开她了吗?
王欢喜安静的递过来一张纸巾,什么都没说,等陈青荨情绪稳定之后又递过来一块大白兔奶糖。
再甜的糖到她嘴里也还是苦的。
她的画惊艳到了所有人,老师在课堂上连连夸赞她,说她:“情绪饱满,天分惊人。”
美术老师想到陈青荨的亲爷爷是国内知名画家,还以为是陈老爷子教的,因为陈婉儿也会画画,以为这是陈家的家学,夸到:“不愧是画家陈海潮的孙女啊。”
陈青荨却认真的说:“我的画不是他教的,是我外公教的,他才是最厉害的。”
比陈老爷子还有名气吗?老师问道:“那你外公叫什么啊?”
“他叫贺铭章,号闲庭老人。”
老师一听,没听过啊,难道是她孤陋寡闻?
陈青荨心想,不久之后,贺铭章的大名会响彻画坛。
美术课下课后,大家都抱着自己的画回教室,众人还在讨论彼此的画,沈恪拎着装电脑的书包从天台回来,正好看到陈青荨的画摆在桌边,他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
觉得有点意思。
问了句,“你这画卖不卖?”
陈青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一时都没有听见,直到王欢喜拉了她一下才反应过来,沈恪竟然跟她说话了?
还是问自己买画?
她下意识的,“不卖。”
沈恪没说话,陈青荨这才反应过来他可是个精神病,会不会因为她不卖他画就对她下手?
却见沈恪说了句:“画得不错。”
就不再说话了。
陈青荨虚惊一场,放学后就提着画回到医院里去陪外婆了。
现在有两个阿姨帮忙照顾外婆,陈青荨的任务是陪着外婆聊聊天,让外婆心里甜,她还把王欢喜的大白兔奶糖带回去给了外婆一块。
外婆吃着糖看着陈青荨的画,露出了一丝笑容。
有个画家老伴的她自然很会看画,说:“这画真的不错啊,你外公当初就说你有天分,让你好好学画,可你这孩子却自己不学了,半途而废,你外公为此遗憾了好久,若是他知道你继续画画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陈青荨哪里是不想学,她是故意说不想学的,小时候家里太穷了,她是怕给家里增加负担罢了。
上辈子她回陈家之后也画过画,但是陈老爷子一见到她的画就竖着眉毛数落她:“画得什么玩意?没天分!”把陈青荨的自信心打击得稀碎,她也就不怎么画了。
外婆摸摸陈青荨的画,忽然说:“你外公生前最喜欢那幅画,叫什么来着?哦,对,我给起名叫‘捡破烂的小孩’,他却觉得不文雅,起名叫做《拾荒的孩子》。”
《拾荒的孩子》那幅画后来在国外被拍下五千万美元,据说被一位富豪收藏家给买走了,那是外公的成名作,陈老爷子第一次拍卖外公的画也选的这一幅,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幅画是一副传世杰作。
外婆说:“你外公画这幅画当时是照着我们家蔬菜们门口常来拾荒的小男孩画的,每次画画前他都给那小孩吃他自己带的饭盒,然后自己饿肚子画画,像个老小孩似的。”
俩人正闲聊着,陈家人来了,这次陈老爷子也来了。
他们一进病房就见到了陈青荨的画,陈老爷子看了那画许久,说了句:“你这画画的手法和笔触跟你外公倒是挺像。”
陈青荨道:“对,我外公教的。”
陈老爷不屑道:“可惜啊,你天赋有限,这也就是你最好的发挥了。”
外婆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但想到对方是陈青荨亲爷爷,她说话又有点顾虑了,怕她把话说重了惹对方不痛快,将来对孩子不好。
但是陈青荨是上下两辈子都听到陈老爷子贬低她,直接开怼:“嗯,我是天赋有限,我外公画画水平也不行,只有您画画最好,那您把我外公的画都还给我吧!”w,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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