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从京城返回军营后,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了。征和帝按照之前沈世喻说的办法,安排一些写小说的和当世的大儒等人写一些话本子和文章,利用舆论来对抗那些顽固的官员,果然收效不错。
再加上沈世喻和季舒玄在军营里大力奖赏学习认真的士兵,有的士兵也开始能在人前读信写字了,所以之前那些还在观望的士兵或者心里有顾忌的士兵,现在已经争先恐后的来上课了。
看见自己手下的兵都对这件事毫无反抗,甚至有感恩戴德的倾向,那些反对的老将军也无话可说了。毕竟他们不能犯了众怒,否则他手下的兵该怎么服他,忠心于他呢。
在这件事有了阶段性成果后,季舒玄和沈世喻也就奉旨回京了。羽林军的实验结果非常不错,途中也解决了一些实行时的问题,接下来向全国军队推广时就不再需要他们俩了。
征和帝将之前一起参与此事的官员还有先生都派往了各个军队,又给每个军队都特别下了圣旨,只要负责此事的人到了军队,就能马上开始授课。
沈世喻回了京后依然去了翰林院当他的编修,虽说之前征和帝暗示过他办完这件事后会给他升职,但征和帝又考虑到这件事在全国还没有做出样子,唯恐现在给沈世喻升官,其他人会不服,便想等到此事在全国军队有了效果后再行封赏。
对于升官沈世喻自然是无可无不可,毕竟他现在最头疼的事不是升不了官,而是被父母催婚。
回到京城以来,江氏就天天拿一些女子画像让他挑,他已经明说是自己不想那么早成亲,可江氏还是固执的认为是他看不上之前的那些女子,便天天变着花样物色女子。
后来连沈鸿也开始和江氏统一战线了,见到他就问有没有心仪的女子,上门提亲之类的,搞得沈世喻现在在府衙能呆多久是多久,等闲都不愿意回沈府了,有时还宁愿去季舒玄府上借宿,也不愿意回家了。
沈老爷子听说此事后,还特地找了沈鸿夫妇,让他们不要逼得太紧。可到底他们才是沈世喻的父母,沈世喻的婚事是该他们来管,所以沈老爷子说了一次不管用后,也就不再劝了,徒留沈世喻一人对抗这父母之命。
转眼间就到了八月份,马上就到沈世喻的生辰了,他也即将迎来他的加冠礼。
月初江氏便开始准备各项事宜,加冠这日要束发,必须得一个身份贵重的人来做,沈鸿请了陈大儒来给沈世喻束发。还要戴三次冠,缁布冠、皮弁冠、雀弁冠,江氏也早早就找人将这三种发冠都做好了。
至于取字,本来应该是沈鸿给自己的儿子取字,但有一日征和帝听说沈世喻要举行加冠礼了,便亲自给他取了字叫做妙先。
快到生辰这几日了,沈世喻也不好再不回家,便不日日住在季舒玄家中了。
加冠礼这一天沈府很是热闹,沈家的亲戚、沈鸿的下属、沈世喻的同窗好友们都一齐来了,就连征和帝也赏赐了沈世喻一套笔墨纸砚。
等各种仪式完成后,沈世喻也快要累瘫了,他换好衣服又得出来给客人敬酒,就这样忙碌了一天,加冠礼终于结束了,他才能回去好好休息。
这一世的加冠礼到弥补了他上一世的缺憾,皇帝赐字、大儒加冠,不知比那次要好上多少倍,沈世喻却有点贪心的想,若是心情和上一世一样开心就好了。
加冠礼的结束,意味着催婚又多了一个理由,“妙先都加冠了还没成亲,这样可不行”,这种话江氏和沈鸿俩人轮番说。
又看沈世喻对这些话无动于衷的样子,江氏又搬来救兵,他的外公、舅舅甚至姑母都来劝他,沈世喻已经快濒临崩溃了。
这日贾府突然送来了喜帖,江氏看了后才知道,原是贾家二公子贾宝玉和紫薇舍人之后薛家姑娘要成亲了。
贾宝玉可比沈世喻还要小上三岁,如今都要成亲了,江氏更加着急,又想到她与沈鸿都不方便出席,不如让沈世喻去参加喜宴,说不定看到别人成亲他便清醒过来了。
喜帖送到沈世喻手里后,沈世喻直直看了两遍,才相信这张纸上没有“林”这个字样。
当初路遇那位林姑娘两次,北静王水溶说出的话,都表明贾府二公子贾宝玉与林姑娘关系匪浅,要成亲也应该是他们俩成亲,缘何又多了一位姓薛的姑娘。
可终究是他人之事,沈世喻也不好多管,便什么都没问,只答应了江氏贾宝玉娶亲那日会去赴宴。
只是晚间睡觉时不知怎的老是睡不着,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出现了在大观园芦苇荡里那位犹如月神的少女。
第二日早起沈世喻有些心不在焉,芷兰和芷月见了以为他生病了,要给他请大夫,让沈世喻给拒绝了。
他懒怠的拖着身子去了翰林院,接了任务抄写一部孤本,不知怎的一张纸上到写错了好几个字。
一旁来串门的谢文轩看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便上前问沈世喻怎么了,被他摆摆手糊弄了过去,谢文轩还以为他有心事不愿给他说,也不强求自嘲的笑了一下就走了。沈世喻也没办法,他总不能跟他说,他是因为昨晚做梦梦见了女子才成了这般的吧。
昨晚他睡着后,梦到自己又去了大观园,遇到那个芦苇荡他毫不犹豫的就迈了进去,这回那女子可没有笑着说话了。他回过头,看见那个穿着水绿衣衫的少女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那双含情的眸子正氤氲着泪珠朝他看过来,霎时间他好像中了邪一般动弹不得,一时只觉得心口酸酸涩涩、郁闷难当。
这一日那梦中的林姑娘时不时就出现在他眼前,叫他好生烦恼,连上司布置的任务也未完成。
好不容易捱到下了值,沈世喻赶紧找来松墨,让他去打听打听贾家二公子的婚事到底是什么情况。松墨听了什么也没问,依言去为主子办事去了。
晚间正要洗漱睡觉时,芷兰来报松墨将白日吩咐的事查清楚了,问沈世喻是这会来禀报还是明日来报。
沈世喻示意这会便来禀报,然后放下手上的毛巾,穿好衣服去了前厅等他。那松墨进来后,礼都没行全,便一脸八卦的滔滔不绝起来。
“公子,今儿收到您吩咐的事,小的便去了荣国府附近,在那里遇到之前的一个同乡,那同乡如今在荣国府当差,我装作邀他去喝酒,在饭桌上将他的话全套出来了。”
“那位贾二公子府上有两位表姑娘客居,一位是贾老太君的嫡亲外孙女林姑娘,一位便是要与贾二公子成亲的薛家姑娘。那位林姑娘六岁因母亲去世就寄住在贾家,算是和贾二公子青梅竹马,贾老太君便想着凑一对双玉。但那位薛家姑娘却是贾二公子的姨表姐,荣国府二太太想着让自己的外甥女与儿子凑成一对。随着贾府大姑娘被皇上封了贤德妃后,那贾二太太的地位在贾府水涨船高,最后居然就贾家二公子的亲事,和老太君在府里打起了擂台,两方谁也不让谁,已经僵持一两年了。”
“若按平日里的相处情况来看,那位贾二公子自己是愿意和林姑娘结缘的。可不知为何前两个月,二公子出生时口衔的那块宝玉不见了,人也变得痴痴傻傻,哪路大夫看了都不行,这时府里主子便想出了冲喜的法子。估计那位老太君舍不得自己外孙女变成冲喜的工具,便退出了这场争斗,没几天宫里的贤德妃娘娘便下了旨,给贾二公子和薛家姑娘赐婚。”
松墨说完后,就低头静立在一旁等沈世喻吩咐,可等了好大一会,就是不见有什么动静传来,他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沈世喻竟然正在发呆,松墨未敢出声,便直直站在那里等着,约莫过了一刻钟,才有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做的不错,自己去管账的那领五两银子吧,之后你还要和那位同乡保持联系,我还有事需要你去打探。”沈世喻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便即刻吩咐了松墨。
松墨领命后自去不提,留沈世喻一个人在原地识海翻腾。“原来那位林姑娘和贾家二公子是青梅竹马,怪不得水溶能说出那么暧昧的话。当初贾府老太君和二太太在府上闹出那么大阵仗,如今贾公子另娶,不知那林姑娘该如何自处?她如今是不是和梦里一样伤心?可能也会一个人悄悄躲在芦苇荡里哭泣。”
理智告诉沈世喻到此为止,不能再查下去了,毕竟他与那位林姑娘只有两面之缘,何必为半个陌生人想一些有的没的困扰自己。
随后沈世喻便决定不去管这件事了,立马洗漱上床睡觉,可半夜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到底出卖了他。
转眼就到了贾宝玉成亲的这一日,正好恰逢沈世喻休沐,他也不用去翰林院告假,便早早换了衣裳带了贺礼往荣国府吃喜宴去了。
马车才走到宁荣街上,便听见从荣国府传来鼓乐齐鸣的声音,走近后更是见到贾府里门庭若市、人声鼎沸。沈世喻刚下马车便有小厮来迎,然后将他请到了大厅和众人一起说话。
此时应该还早,厅里只有贾珍、贾琏两兄弟招呼客人,贾政、贾赦并不在,想来还在后院里忙活。
沈世喻被安排的座位正好和上次参加贾母寿宴时一样,和北静王水溶他们坐在一块。桌上还有柳芳、陈也俊等人,刚进来时沈世喻就和他们打了招呼,此时和他们也没什么话说,便一个人悄悄坐在那。
谁知桌上其他人说话也不知道顾忌他,声音大的沈世喻想装听不到都难。“也不知宝玉心情如何”,陈也俊装出一脸惆怅在那问,“此前但凡我们相约,宝玉便林妹妹长、林妹妹短的,如今娶亲,谁知却换了个佳人。”
“那位薛姑娘不也是个美人,也是寄居在荣国府的,日日和宝玉抬头不加低头见的,想来对宝玉来说娶谁没什么分别。”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对此倒是不置可否。
水溶身边的人几乎各个都发表了意见,只有水溶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按他平日里的作风他一定想法颇多,这会却变成了哑巴。
柳芳等人有心想问他,却赶上了新郎接回了新娘要行拜堂礼的时刻,平日里和宝玉相好的几个人,也顾不得再问水溶了,忙赶到荣禧堂的正厅里观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