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傲雪嘴里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地说着,一脸愤懑之色,那放在桌上的手捏成拳头,好似隐忍到极致,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玄鹤瞥了她一眼,对林傲雪的愤怒不置可否,他只觉林傲雪耽于美色,一个云烟都将林傲雪迷得团团转,此子难成大器,若非林傲雪与他师出同门,又武艺精湛,手掌三军大权,在他眼下形势渐危之际,不得不求助于林傲雪,他其实也懒得与此等愚钝之人虚与委蛇。
待林傲雪愤懑地说完,玄鹤又将茶碗端起抿了一口,言道:
“师弟莫气,此女看似热情妖娆,实则性情冷淡,又诡计多端,师弟要想俘获美人之心,可并不容易啊。”
林傲雪闻言,故作不解,面上露出疑惑之色,犹豫了一下才道:
“师兄何出此言呐?云医师的态度虽总不冷不热,对小弟不理不睬,但似乎也不像师兄所言这般心有城府。”
她的眼下之意便是说玄鹤误解了云烟。
玄鹤心头一声冷笑,这林傲雪倒也是个痴儿,前一刻还在与他怒说云烟诸多不好,回头又不许旁人言一句不是,被耍得团团转还在替云烟说好话,简直朽木不可雕!但他还需利用林傲雪来对付云烟,便没显出半分不耐,自与林傲雪说道:
“师弟啊,你有所不知,这云医师身份可不简单啊,你想想,一个弱质女流,要在北境立足,本就极为不易,何况她生得极好,若没有些手段,离了烟雨楼,难免叫那三教九流的浪子盯上,但她却一直好端端的,也无人叨扰,师弟可明白这背后缘由?”
林傲雪两眼微睁,闻言颇为惊讶,脸上的愤怒之色被惊疑所取代,随后便见她抓紧手边的茶碗,眉头微蹙,神态犹疑,垂下眼睑目露深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抬头,试探着向玄鹤问了一句:
“云医师她……背后还有势力?唔……小弟记得云医师以前是烟雨楼的花魁,而烟雨楼又是师兄在打理,想必师兄对云医师颇为了解,师兄可否为小弟解惑?”
见林傲雪总算说到点子上,玄鹤唇角一勾,眼里透出一抹寒光,茶碗中的茶水泛起一层荡漾的涟漪,他看了一眼林傲雪,见后者神态专注,面有犹疑动摇之色,便道:
“师弟这回可算是问对人了,云烟曾是烟雨楼中之人,为兄自然知晓她的底细,说来师弟莫笑,其实今年年初之前,这烟雨楼中事务,都还不是为兄在管,师弟要不要猜猜,这打理烟雨楼的,是何人呀?”
林傲雪闻言愣了愣,但她没立即回答,而是凝眉思考一番,而后喃喃低语:
“师兄,我记得云医师的医馆是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开起来的,而云医师则是去年年末时分来了咱们军营做了一段时间的军医,后来北辰隆因为其子北辰霁欲求娶云医师之事生愤,将云医师赶出军营,此后云医师便一直下落不明,小弟入京述职那段时间,曾在京城又遇见过云医师,那时候是在王爷府上……”
她话到此处,忽然一顿,脸上露出惊惶之色,下意识地捏紧了茶碗,那茶水却不慎溅了出来,还洒了两滴在她手背上,她却好似没有觉察,只愣怔地咽了一口唾沫,忽而猛地抬头看向玄鹤,瞪圆了眼睛,言语中难言惊讶之色:
“难不成……师兄口中之人,竟是云医师?”
玄鹤眼中有了两分笑意,这林傲雪虽然耽于美色,但其脑袋还算灵光,心思也比较细腻,能将诸多细枝末节的地方联系起来,做出合理的推断而非胡乱猜想,勉强合格。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林傲雪,微笑着叹道:
“不错,在此之前,掌管烟雨楼诸多事务的人,就是云烟,云烟之所以会出现在王爷府上,是因为她深得王爷信任,乃是王爷下属十分得力的心腹,以往数年,为兄主管军中诸事,而云烟此女则位居烟雨楼,此女既是王爷的人,胸中城府岂是旁的女子所能及?”
玄鹤一边说着,而后悄然一叹,又继续说道:
“原本我二人在北境相安无事,奈何今年年初,云烟不知何故要脱离烟雨楼,本就是风尘之人,竟与王爷说不愿再往风尘之地,为此,她还不惜将整个烟雨楼的掌管之权交出,王爷在北境安插的人手不多,便自然而然将此楼交于为兄打理。”
“唉,师弟啊,为兄与你说这些,是在担心你,为你考虑,为兄见师弟当真喜欢云烟,有些话便该与师弟说明白,让你多留心一些,且莫为此女外表所惑,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反被其利用。”
林傲雪愣了许久,才在玄鹤的叹息声中回过神来,她眨巴着眼睛,面上有懵懂之色,在玄鹤话音落下之后,不解地问了一句:
“既然云医师与师兄皆为王爷心腹,为何师兄言语间对云医师总有提防之意?”
林傲雪问得直白,玄鹤倒也没有生气,他今日找林傲雪来,本就是要与她说清楚这件事情,云烟叛变,对他而言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相比于云烟那种狡猾如狐之辈,像林傲雪这样心思单纯之人,要好掌控得多。
玄鹤面上露出极为沉痛的神情,长叹一声道:
“师弟啊,有些话为兄本不欲说得太过明白,恐伤了你的心,但师弟既然已经问起,为兄若再隐瞒,则太不厚道了些,但师弟,我此时与你说的话,你自己记在心中,切不可传于第三人之耳,你可明白?”
玄鹤说得认真,林傲雪脸上也显出沉重之色,她眉头微蹙,困惑却顺从地点了点头:
“师兄且讲,小弟洗耳恭听。”
玄鹤眸光闪烁,将心头早先已经准备好的言辞整理一番,而后缓缓开口:
“自云烟此女年初时分与王爷主动进言要脱离烟雨楼,王爷便对此女起了些许疑心,不知此女为何做出这番打算,但王爷宅心仁厚,并未过于追究,反而应了此女之请。”
“岂料云烟并不就此收手,她重开医馆之后,就开始暗中收拢势力,还欲将烟雨楼中原属于她的那些人马全都策反带走,让为兄无人可用,为兄一气之下,便杀鸡儆猴,收拾了几个欲反之人,此后便和云烟结了仇。”
“云烟一边在暗中调查为兄的底细,一边递书入京状告为兄有反意,这段时间更是变本加厉,竟直接对为兄手下心腹之人动手,为兄估摸此女必是生了反骨,要背叛王爷,才出言提点师弟,切莫与之走得太近,受其利用啊!”
林傲雪震惊极了,一脸呆滞地看着玄鹤,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愣愣地问道:
“那今年蛮人入关,云烟被劫那回,是师兄刻意而为了?”
玄鹤有些不满林傲雪竟在意这么不重要的点位,他心里冷哼,面上却不曾显露,大大方方地承认:
“不错,那时候云烟给为兄使绊子,为兄一气之下,便将与博卡王女合作的事情隐瞒下来,便是有意让此女吃些苦头,但有师弟在,云烟并无性命之忧,为兄与你说这些,并非要挑拨离间,为兄只是想让师弟明白,此女凶险,师弟若想征服此女,需更谨慎小心。”
玄鹤向林傲雪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用意,唯恐林傲雪误会他刻意针对云烟,句句话都将主动挑事的责任往云烟身上带,林傲雪心里透亮,却不点破,玄鹤在演,她也在演,就看谁的演技更好,能多得两分信任。
她面有挣扎之色,沉凝半晌,终张了张嘴,痛苦地说道:
“为何会如此?小弟原以为,云医师既然与师兄同道,那也是与师弟同道,本还为此惊喜,却又忽闻云医师对王爷已生了反心,竟还在暗中与师兄作对,这下该如何是好?小弟是痴心于云医师,但若云医师当真有不臣之心,小弟该何去何从?”
玄鹤微微眯着眼看着林傲雪,眼里笑意越发明显,林傲雪若不挣扎,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既然动了真心,一直纠缠不休,哪里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若林傲雪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说她会坚决站在他这一方,就算违背自己的真心也在所不惜,玄鹤倒是会觉得,那样不符合林傲雪的性情。不止不会相信林傲雪,甚至会怀疑林傲雪一早就与云烟串通好了。
相反,林傲雪此时表现出由心的迷茫和痛苦,着实让玄鹤松了一口气,玄鹤抬手拍了拍林傲雪的肩膀,轻声叹道:
“师弟啊,为兄并未有完备的证据证明云医师叛离,她也许只是因为为兄先前杀了她几个心腹而对为兄心存芥蒂,伺机报复,为兄只是想让师弟多上点心,说不准,师弟当真能让此女折服,从此归心呢?”
林傲雪听闻此言,好似松了一口气,她看向玄鹤,犹豫了一下后追问:
“那小弟如何能帮上忙?若能助师兄与云医师谈妥,重新和好,岂不皆大欢喜?”
玄鹤嘴角一抽,他知道林傲雪单纯好骗,却不知林傲雪竟如此愚蠢,她还寄希望于自己与云烟言归于好,继续协作?玄鹤眸心一闪,温和地笑起来,顺着林傲雪的话道:
“是啊,眼下云烟与为兄对峙,谁都讨不到好,我二人之间僵持不下,看样子,还是需得师弟帮为兄一把。”
林傲雪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凝眉道:
“小弟自是愿意替师兄分忧,却不知小弟能为师兄做些什么?”
玄鹤等了许久,拐弯抹角就是为了这句话,他朝林傲雪招了招手,示意林傲雪附耳过去,林傲雪眼中暗藏莫名之色,顺从地倾了倾身,但听玄鹤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建言:
“如此……这般……”
林傲雪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置于桌下的右手已经悄无声息的攥紧了拳头,眼里压抑着沉默的凶光,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待玄鹤说完,她脸上依旧是惶惑的神情,有些不确定地向玄鹤求证:
“师兄,如此行事,当真能得到云医师的心?”
玄鹤眼里的笑意越渐深了,他点了点头,从容自在地捋着自己下颌缁须,微微笑道:
“师弟且信为兄,为兄自不会害你。”
林傲雪点了点头,又问了些是否有旁的事情需要注意,玄鹤一一摇头,林傲雪这才谢过玄鹤,起身告辞,踩着楼阁上的木阶一步步往下,从烟雨楼中出来。
天色已晚,她与玄鹤聊了许久,亥时已经过半,眼看着就要到半夜了。
林傲雪迈开脚步走回军营,脑海中还回荡着玄鹤方才与她说的那些话语。
玄鹤给她出了一计,让她设计将云烟请去军中,布宴款待,暗中下药,或者找个机会直接强拿,先让云烟失了身,再慢慢调|教,玄鹤说女人最看重贞操,即便是云烟这样的女人也不例外,只要先夺了她的身,再要拿她的心,就易如反掌。
林傲雪听得心里憋了一股火气,几有直接一把打爆玄鹤脑袋的冲动,云烟让玄鹤吃了苦头,玄鹤便想方设法想在云烟身上找回场子,这一点原本无可厚非,然而林傲雪却不曾想,玄鹤竟能道出如此下三滥的法子,他是要彻底毁了云烟。
这个老匹夫!
待远离了烟雨楼,林傲雪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攥紧双拳,怒斥一声,她咬牙切齿,恨不能转回去,趁着玄鹤还有毒在身,直接将此人一刀两断!
他这个举动十分阴险,林傲雪心中思量,猜想玄鹤的用意不外乎是想借由她的手激怒云烟,一旦她按照玄鹤所言,去设这样一个毫无底线的局,那么云烟势必会与她势不两立,一旦云烟与她闹翻,便坐实云烟生了反心。
玄鹤便可趁机给云烟扣上一顶帽子,说她要对付宗亲王留在北境的所有势力,从而让云烟彻底失去北辰贺的信任,叫北辰贺亲自出手对付云烟,如此一来,莫说玄鹤不会失势,他甚至还能趁着这个机会翻身,彻底铲除云烟,从而收拢整个北境的大权。
而林傲雪因为美色与云烟反目的事情也会被北辰贺所知晓,然而给北辰贺留下一个林傲雪行事冲动,不多深思,莽撞无能的印象,从而让林傲雪得不到北辰贺的重用。
玄鹤用心险恶,让人不寒而栗。
林傲雪长出一口胸中浊气,她用力咬紧牙关,任心中再如何愤恨,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与玄鹤闹翻。玄鹤想利用她对付云烟,而她却在想如何才能将玄鹤扳倒,既然玄鹤如此没脸没皮,心思歹毒,便也让林傲雪彻底下定决心,玄鹤此人,不得不除。
她今日与玄鹤密谈之后,要再找云烟便不能像以往那样明目张胆了,好在还有影卫能暗中联系,她需得抽个机会好生与云烟商议一番,要如何才能彻底将玄鹤这个老狐狸搞死而不让自己受到任何牵连。
林傲雪沉着脸回到军营,及至夜半,她偷偷换了一身夜行衣,随后从军帐后边的一条裂缝中溜出去,未惊扰任何人,悄无声息地从军营中出来,一路小心谨慎地接近医馆,自后院墙外翻墙入内。
藏在暗中的影肆立即出手,林傲雪回了两招,轻喝一声:
“是我!”
影肆一愣,立即收了手,面露讶然之色: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林傲雪掩藏了身份,影肆也没有去点破,林傲雪只道:
“说来话长。”
影肆便明白了个中缘由很是复杂,他也没有细问,侧身让林傲雪朝屋子里去,言道:
“云姑娘已经下榻歇息。”
林傲雪点了点头,随后步子轻快地朝云烟下榻的小屋走去,轻缓地拉开屋门,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太大的声响,以免将云烟惊醒了。
借着走廊外灯笼昏黄的光线,林傲雪看到不远处的床榻上,云烟侧躺着,身上盖着一场厚厚的棉被,屋子里很冷,林傲雪小心翼翼地拉开屋门朝里走,脚步放得很轻,从屋门道床沿大概十余步。
她走到床边时,本该熟睡中的云烟却像是感觉到有人靠近,忽然醒了过来,她没有立即转身,而是以极低的声音问了一句:
“是谁?”
没有林傲雪在身边,她的睡眠原本就很浅,很容易就醒过来。她的声音很轻,事实上她已经大概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但未免自己判断失误,才有了这样一问。
林傲雪心里觉得很无奈,她虽然尽可能地放缓自己的步子,不曾想却依然惊动了云烟,她轻叹一声,回答:
“是我,吵醒你了。”
她话音落下,云烟便翻身过来看着她,两眼中盈着温润的笑意,满溢出无法掩藏的惊喜,笑道:
“大半夜的,夫君不在营中歇息,怎地穿成这样摸到妾身房里来偷东西?”
林傲雪哈哈一笑,反正云烟也已经醒了,她没有了顾忌,便干净利落地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两下踹了鞋袜,钻进被窝里,将云烟一把揽在怀里抱紧,而后嗅着云烟身上沁人心脾的馨香,满足地长出一口气,喃喃言道:
“我哪里是来偷东西,分明是来采花,嘿,营里冻得很,夜里睡着手脚冰寒,不如烟儿此处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不整齐的胖年。
唉,实不相瞒,昨天我好惨,我要来求一波安慰,早上姨妈来了肚子痛,忍着姨妈痛去上班,结果出门就开始下雨,然后迫不得已打了车,半道转弯摔了,屁股疼,更可气的是我穿了一条灯芯绒的裤子,哇,那吸水效果贼好,给我秋裤都打湿了嘤嘤嘤,我以为就到此为止了,岂料,到了公司楼下,过闸机的时候,我居然……被闸机夹了。
中午下楼吃饭又被夹了。哦,什么仇什么怨,嘤,蓝瘦。
今天早上起来尾椎疼得厉害,就去医院拍了片,虽然医生说没折,但疼啊_(:3」∠)_更倒霉催的是,我写了几百字稿子一个不小心,丢了,呜呜呜哇……太惨了
看我这么惨,上次说要给我长评但一直没有动静的小可爱是不是应该行动起来了,给点安慰呀!不给就哭给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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