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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刺杀(1 / 1)

“师兄。”

林傲雪顿住脚步,无奈地叹息一声,恭恭敬敬地朝玄鹤行了一礼。

玄鹤眼里闪烁着晦暗的光芒,笑吟吟地看着林傲雪,待林傲雪垂头,他哈哈一笑,道:

“师弟,可有空与为兄聊聊?”

林傲雪心中沉重,但她不能拒绝玄鹤的邀请,她眼中神光一闪,回答:

“聊自是可以,但我想问一句,医馆内可安平?”

玄鹤眼露狡黠之意,面上却爽朗地笑起来:

“哈哈……师弟可真是爱多心,为兄岂会做这等伤及无辜之事?”

林傲雪对玄鹤此言不置可否,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不管玄鹤想要她做什么,只要玄鹤不对云烟动手,一切都还好说。眼下情况与她的目的并没有太大的冲突,如今她最在意的,不过是云烟的安危罢了。

只要人没事,就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玄鹤会不会说谎她不知道,但像玄鹤这样工于心计的人,对自己总是莫名的自信,他相信自己能算到一切,将局势把控在自己手里,所以只要局面还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他便没必要对林傲雪说谎。

林傲雪放下心中担忧,又朝玄鹤躬身:

“不知师兄有何吩咐?”

玄鹤眼中笑意不减,对林傲雪道:

“师弟且随我来。”

他转身朝军营内走,林傲雪跟在身后,眼里神光晦暗,闪烁不定。林傲雪不知道玄鹤想带她去什么地方,她眸光凝重,然则脸上却没将心中的焦虑和疑惑表现出来。

她随着玄鹤行了几步,及至僻静无人之所,玄鹤忽然回头,言道:

“师弟对日前宫中圣旨,有何想法?”

林傲雪心一沉,暗道玄鹤果然是为此事。

“北辰国内动荡不息,风雨飘摇,国君此举,意在扰乱邢北关内军心,激起北辰隆与诸将之间的矛盾,北辰隆势微,人也愈渐癫狂,滥杀无辜,人神共愤,下属出现叛将是迟早的事情,但国君承诺的取而代之能否实现,却不得而知。”

林傲雪的回答很中肯,既表述了自己的观点,也分析了关内至今无人出手的原因。玄鹤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

“然则,若此计乃王爷所出,师弟以为如何?”

玄鹤这话说得明明白白,计策是北辰贺出的,他的目的自然就是除掉北辰隆,同时收获一个效忠于他的主将,能领兵马,替他南征北战,开疆扩土。

林傲雪停下脚步,抬眼看着玄鹤,忽而问道:

“所以,北辰隆如此疯癫,多半是拜师兄所赐。”

林傲雪一直觉得北辰隆疯疯癫癫不同寻常,即便是被最信任的军师背叛,他初时也非惊弓之鸟,却在养伤的过程中,脾性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多疑,甚至中途中止疗伤,不再请医师为自探看伤情,所以他的伤病才一拖再拖,局势越来越差,最后完全无法扭转。

在北辰隆越渐消沉的过程中,玄鹤必然在暗中出了不少力,否则,邢北关的情况不会像现在这样严峻,对于那些暗地里出现的分歧,玄鹤定是从中作梗,推波助澜,才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将北辰隆彻底架空。

玄鹤听闻林傲雪之言,只哈哈一笑,并未出言辩驳,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林傲雪觉得胆寒,为北辰贺的手段,也为玄鹤的心计。

林傲雪喟然一叹:

“既然此事是王爷的安排,在下自然责无旁贷。”

她先前就已经向玄鹤发愿会做北辰贺的尖刀,而今玄鹤已经找上门来,该是她这柄尖刀出力的时候了,她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至少,现在还不能。

与此同时,她心中也在思量,这与她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北辰隆是她的仇人,与当初镇国公府的旧案有所牵扯,她本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找北辰隆复仇,而今,北辰贺给了她这个理由。

北辰贺要她亲手杀掉北辰隆,也是逼她表态,证明她的决心,明确她的立场,一旦她真的杀了北辰隆,一切便成定局。

林傲雪心中暗自冷笑,她的身份没有暴露就是她最大的筹码,北辰贺和玄鹤以为他们是在逼迫自己就范,然则林傲雪却是在等待这个时机,一举两得。

至于北辰隆死后邢北关会爆发的乱象,林傲雪心里也早早做了打算。

玄鹤对林傲雪的回答很是满意,他笑着点了点头,眼里神情从容自得:

“师弟这般大义,为邢北关百姓和兵将着想,为兄自会将此事如实向王爷禀报。”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林傲雪不会拒绝。只要林傲雪有野心,想往上爬,就必定为宗亲王所制,先前圣旨抵达邢北关时林傲雪不动手,在暗中观望,无外乎是因为拿不准刺杀北辰隆之后,圣旨上给出的承诺能否有所保障。

有了玄鹤作保,林傲雪自然愿意放手一搏。

玄鹤唇角一勾,笑容冷肃地看着林傲雪,眼里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傲雪心知玄鹤之言不可尽信,这件事有一定的风险,但她不得不为之一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往前走还有一丝活路,后退却会立即功亏一篑。哪怕还有诸多顾虑,林傲雪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玄鹤继续朝前走,待他脚步顿住,林傲雪抬头去看,便见不远处静立着一方营帐,营帐外守备森严,里三层外三层有许多兵将驻防。

是北辰隆的营帐。

玄鹤笑呵呵地转头朝林傲雪看过来,言道:

“为兄只能送你到此处了,择日不如撞日,师弟快些行动吧。”

林傲雪眉头蹙起,而后无奈一叹,她点了点头,再抬眸时,玄鹤来去如风,身影已经不见了。

见状,林傲雪知道玄鹤虽然将身影藏起来,但他必定在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林傲雪知道今日是逃不过去,便肃整了脸色,做出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朝北辰隆的营帐大步走过去。

“什么人?!”

守在帐外的兵将见有人来,顿时一惊,连忙抽刀出鞘,看着远处疾步走来的林傲雪,大声喝道。

“是我,今日有要事要禀报将军。”

卫兵们见来人的林傲雪,心里稍松一些,但却依旧没有让林傲雪进去,只道:

“没有将军通传,任何人不得入内,还请林偏将稍候,待小的入内禀报。”

林傲雪没有显出焦急的样子,卫兵如此恪尽职守,她自然不能硬闯,便点头:

“好,你去。”

她的样子从容随意,看起来一点都不凶戾,让守门的卫兵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在心中哂笑自己多疑,林傲雪一直都极受北辰隆的重用,也颇受北辰隆信任,自不会有二心。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没有任由林傲雪走进营帐,让林傲雪稍候之后,他就转身快步走进帐内,向北辰隆禀报林傲雪来见。

北辰隆听说林傲雪独身前来,似有要事相商,并未太过犹豫,就让林傲雪进了营帐,林傲雪往日也常与裴青一起到他这里来述职,所以北辰隆对林傲雪还算放心。

林傲雪得了应允,朝卫兵点头示意之后,就朝营帐中走进去。

帐内只有北辰隆一人,靠坐在床头看书,他听见响动,转头看向林傲雪,便道:

“傲雪,你来此是有何事?”

林傲雪单膝跪下,朝北辰隆拱手道:

“回将军的话,属下有事要向将军禀报。”

北辰隆感到稀奇,遂问:

“何事?”

林傲雪言:

“属下欲与烟雪医堂的云医师成亲。”

北辰隆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悦,认为林傲雪小题大做,这样的事情也要来打扰他与他汇报,再者,他本来就不喜云烟,此时更是怒气勃发,冷哼一声:

“好事啊,恭喜了!”

他眼里没有半点恭喜的意思,并不为林傲雪感到高兴,他始终觉得,云烟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就算要娶,也不能明媒正娶,只能做个妾室,而林傲雪却为了这个女人神魂颠倒,叫北辰隆颇为不齿。

林傲雪自不在意北辰隆的态度,她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卷好的纸条,拿在手里对北辰隆道:

“另外还有一事,属下方才在营里拦下一只奇怪的信鹰,截获一纸密信,尚未揭开查看,特意来寻将军,请将军定夺。”

北辰隆眼中不悦之意更甚,他觉得林傲雪不分轻重缓急,方才竟不将此物呈上来,而是先提自己的婚事,简直荒唐!但林傲雪既然拿了密信来,他终归不好出言责骂,还必须夸赞一声做的对做得好,他抬了抬手,言:

“你将此物呈上来。”

北辰隆现在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经过林傲雪先前那一试探,他忽然忘记了自己不让人近身的原则,主动让林傲雪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林傲雪捧着手里的“密信”站起身,弓着腰朝北辰隆靠过去,行至北辰隆跟前,约莫还剩两步的时候,北辰隆忽然眼现癫狂之色,猛然将放在床头的长刀抽出,一把朝林傲雪刺过去:

“你是不是也想刺杀我?!”

他一边喊着,一边凶戾地朝林傲雪进攻,神态疯癫,要将林傲雪置于死地。

事发突然,林傲雪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她眉头一蹙,机警地侧开身子,任由那长刀锐利的刀锋从她脸侧擦过,刀气外溢,斩落了一簇青丝。

北辰隆杀意迸现,林傲雪稍微躲避慢一些,就会被那一刀直接将脑袋砍下来,她甚至来不及感到后怕,北辰隆第二刀就已经迎面而来。

林傲雪目光一凝,既然北辰隆已经得了失心疯,见人就要杀,她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便猛地起身,自鞋履侧边取出一把匕首,像饿狼似的朝北辰隆扑过去。

北辰隆见林傲雪掏出匕首,眼中凶光更加凌冽,一副自己早有预料的狠厉模样,恨不能将林傲雪立即碎尸万段。

一时间,帐内响起叮叮当当,武器交击的鸣响,帐外的卫兵听见帐内动静,正想掀开帐帘,却忽然喉头一凉,眼前顿时昏黑一片,倒地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身在帐中的林傲雪无暇顾及帐外的动静,她用匕首与北辰隆交手,对抗北辰隆手中长刀,片刻不能分心。

一寸短一寸险,好在北辰隆伤势未愈,招式滞塞,加之此地空间狭小,北辰隆施展不开,林傲雪动作迅捷,见招拆招,并伺机反击,此消彼长,数招过后,林傲雪震开北辰隆手中长刀,又快又狠地将匕首捅进北辰隆的心窝。

北辰隆口中爆发一声惨烈的嘶吼,他疯魔似的将刀口翻转,用力拉回来,竟是以以命搏命的方式攻击林傲雪!林傲雪这一次躲闪不及,被从后背灌来的长刀从后腰侧边刺进去。

林傲雪脸色一白,但她眼现视死如归的凶芒,父母之仇,能报一个算一个。

她用力将手中匕首再朝前推了两寸,洞穿了北辰隆的胸口,刺进他的心脏,北辰隆双臂颤抖,握着刀柄的手无力松开,那一刀因此没要了林傲雪的命,她瞪圆了眼睛,口中喘着粗气,踉跄着后退两步,庆幸北辰隆身边竟然没有暗卫。

北辰隆瞳孔缩得有如针尖大小,他怒目瞪着林傲雪,嘴里荷荷有声,震怒不已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要背叛我?”

他显然已经忘记了,是他主动拔刀的事情。

林傲雪体虚,后腰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她身体一晃,斜靠到案几上,唇角勾起冷冽的笑容,回答:

“因为你,不配为将。”

北辰隆两眼一鼓,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就那么靠在床头咽了气。在林傲雪身后,噗一声闷响,她艰难回头,便见玄鹤刚将手里一个死去的暗卫扔在地上,一脸笑意地看着林傲雪,朝她拍了拍手,笑道:

“师弟,你很不错。”

林傲雪喉头一动,咽了一口唾沫,刚才玄鹤并未走远,一直在旁观察林傲雪,也是他出手解决帐子里的暗卫,如果林傲雪说错一句话,也许她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她忍着疼痛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站起身,却因为头上晕眩而险些摔倒,她扶住矮几站稳,喉头一甜,咳出一蓬血来,费力地回答:

“还要师兄来帮我善后,让师兄见笑了。”

玄鹤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摇头:

“师弟切莫这么说,你我师兄弟一场,互帮互助乃是理所应当。”

林傲雪捂住嘴用力咳了两声,鲜血扑在她的掌心里,她长出一口气,转身走向床边,将北辰隆胸口的匕首拔‖出来,而后割下北辰隆的首级,扯了一块碎布将其包起来,随后又转头看向玄鹤,说道:

“此物便由我先收着,营中之事,还请师兄多多帮衬。”

玄鹤自然明白林傲雪想做什么,她刚刚完成任务,又受了伤,必然是要回医馆去寻云烟的,一来是要确认云烟是否安全,二来也是想让云烟替她处理这莫名其妙的伤势。玄鹤脸上笑意不减,朝林傲雪点头应道:

“师弟自去,余下之事,便交给为兄。”

得了玄鹤之言,林傲雪朝其道了谢,随后飞快离开北辰隆的营帐,她踏出营帐之时,发现帐外两名卫兵也已经倒在地上,活不成了,应该也是玄鹤动的手。

林傲雪心中一叹,她救不了这些人的命,人生在世,总有身不由己的事情,她连自保都成问题,又哪里能管得了其他人的事情。

初冬的天黑得比较早,林傲雪从北辰隆的营帐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她借着夜色偷偷离开营地,赶往邢北市集,一刻不停地奔赴医馆,绕过烟雪医堂的正门,从后院翻墙进去。

云烟的小院平日里没有旁人来,院内静悄悄的,林傲雪一进院子,影肆便发现了她,见林傲雪伤重,影肆吃了一惊,立即现身,上前两步去扶林傲雪。

林傲雪被影肆搀着,喘了两口气,待气息喘匀,她转头对影肆说:

“将烟儿请进来,我有要事与她说。”

影肆心知事态严重,不敢耽搁,将林傲雪扶进屋里坐下,立马回头去前厅里寻云烟。

云烟原本在店铺里忙活,今日医馆里的病人特别多,让她一刻也脱不开身,影肆来寻她的时候,在她耳侧悄声说了几句,云烟一惊,手里正在书写药方的笔都没拿稳,直接跌下来沿着桌子滚在地上去。

她很快回神,将那毛笔捡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将未写完的药方开好,转手拿给馆内侍立的小厮,急迫地交代了两句,便跟着影肆回到后院里。

云烟踏入院中,一眼便瞥见不远处院墙下新留的鲜血痕迹,她眉头一皱,眼现担忧,连忙快步走进屋里。

但见林傲雪靠坐在椅子上,后腰一直在淌血,鲜血顺着椅子流下来,甚至落了几滴在地上。她脸色煞白,神色凝重,云烟转头吩咐影肆留在屋外,顺手关好屋门,这才快步上前,扶住林傲雪的肩膀,见林傲雪要说话,她先一步打断了林傲雪,言道:

“你先别忙开口,让我看看你的伤。”

林傲雪顺从地闭上嘴巴,云烟飞快除去林傲雪的外衣,又手法熟练地解开林傲雪里衣的衣带,将染了鲜血的衣衫拉开,露出其下柔软细腻的肌肤与那腰侧两寸长的刀口。

刀口不长,却很深,血像是破了闸似的,一直朝外淌,纵然林傲雪一路捂着,也还是流了许多出来,让林傲雪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虚乏无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见林傲雪身上又出现了这么严重的伤势,云烟心里一抽,疼得几乎窒息,她转头让影肆去打温水来,而后又进里屋取出药包和针线,仔细检查之后,确认这一刀没有伤到林傲雪的内脏,她这才颤着手替林傲雪将刀口缝起来。

缝线的过程极为痛苦,林傲雪一直眉头紧锁,云烟心疼,却无可奈何,林傲雪眼下状态虚亏,又不能用药替她压制疼痛,万一林傲雪这时候昏过去,有一定的几率就醒不过来了,云烟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她只能一边劝慰林傲雪,与她说着话,一边飞快地将刀口缝好。

林傲雪知道云烟也不容易,她不想让云烟担心,所以至始至终不发一言,纵然煞白的脸色出卖了她的痛苦,但她还是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风轻云淡,没有那么凶险。

云烟替林傲雪处理过很多次伤了,林傲雪每次受伤,云烟都感觉自己心里像是在滴血,然而林傲雪处在那样的位置,受伤在所难免,为了复仇,她身陷奇险,以后还有很多受伤的可能,云烟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在林傲雪身边,穷尽自己的医术,治好林傲雪的伤。

云烟刚刚将伤口缝好,影肆便敲响了屋门。

她走到门边,拉开屋门将温水接过,避开影肆的目光,很快又将屋门关上,端着水盆回到林傲雪身边,小心翼翼地替林傲雪将伤口处的血迹清理干净,随后又替她上药包扎,直至将伤口包扎好了,见林傲雪的意识依旧清醒,她才松了一口气,问道:

“你要不要先睡一觉。”

林傲雪摇了摇头,她还有话没说,刚才云烟在认真处理伤口,她怕自己说出的话会让云烟情绪波动太大以至于操作失误,所以一直忍着没开口,此时纵然她非常疲惫,十分困倦,但也要先将话说完她才能放心昏睡。

她咬紧牙关,拳头攥紧,拇指的指甲掐紧了食指的皮肉,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更加清醒,不至于思绪混乱,这才言道:

“我杀了北辰隆。”

林傲雪话音落下,本是在收拾屋子里残留血迹的云烟双手一颤,她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林傲雪,不可置信地惊呼:

“你说什么?!”

林傲雪呼出胸中浊气,又重复了一遍:

“我杀了北辰隆。”

她抬手碰了碰放在手边的布包,轻轻敲了敲桌子,又道:

“这是他的首级。”

云烟意识到事态有些超出掌控,她秀眉微蹙,神态凝重地追问:

“发生了什么?”

云烟当然知道邢北关前几日收到的圣旨,但林傲雪连续几天都没有动静,她们都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为何林傲雪会突然动手杀了北辰隆,还带着一身伤从外边回来?

林傲雪喘了一口气,这才将今日自己自校场上回来之后在路上遭遇玄鹤,受玄鹤逼迫,必须亲手了结北辰隆的事情如实相告,云烟得闻详情,眉头紧锁,许久不曾松开,最后那无奈又沉重的心情化作一声长叹,咬牙道:

“既是玄鹤算计于你,那想必明日,你杀了北辰隆取其项上人头的事情,就会传遍邢北关了。”

林傲雪点了点头,脸上神情也十分凝重,她抿唇一叹:

“我原本是想看有谁沉不住气主动搅起事端,我趁着乱局上位能更容易一些,然则玄鹤却逼迫我,让争端提前,这样一来,我在军中的声誉会大受打击,他们都知道我是一个忘恩负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能杀了一手将我提拔起来的北辰隆,自然是冷血无情之辈,纵使我往后收拢了军中势力,也难以叫他们真正归心。”

这才是玄鹤这一招最狠的地方。

逼迫林傲雪动手,并扣死她谋逆的罪名。

林傲雪是一个能为了一己之私杀死旧主,甚至是一手将她提拔起来的恩人的人,没有人会愿意真正归顺于这样的人之手,这就奠定了日后林傲雪纵使统领大军,拥有数十万兵权,那兵权也如风中浮萍。

北辰贺想破,只需略施小计,就能让林傲雪手下兵将分崩离析,声名狼藉,一败涂地。

北辰贺高瞻远瞩,拿捏了林傲雪的死穴,让林傲雪不得不誓死效忠,明日之后,军中必然会起动荡,受玄鹤掌控的部分兵将自会支持林傲雪上位,但除此之外其他的人,只要不服林傲雪,他们就不会归顺,甚至直接叛出。

如何收服那些人,也要看林傲雪的手段。

否则,林傲雪手中除了玄鹤的人马,将无可用之人。

林傲雪就算上了位,也还是被架空的状态。

云烟眉头紧锁,飞快做出决断:

“必须立即联系裴青,让他知晓你的身份。”

林傲雪闻言一愣,旋即又很快明白过来。

裴青若知晓林傲雪杀了北辰隆,虽然他们目的一致,但裴青不知内情,他始终会觉得林傲雪只是云烟的手下,行事过于莽撞冒进,为了赌那一纸圣喻铤而走险,恐不值得倾心交付,时日一久,便会生出嫌隙。

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继续向裴青隐瞒,要想裴青全力相助,不与林傲雪貌合神离,只能这么做。

林傲雪深吸一口气,点头道:

“今夜我回军营,自去找裴青说清楚。”

此事不容耽搁,林傲雪要趁着消息还没传开,先一步找到裴青,与他坦白。

云烟也知事态紧急,虽然她担心林傲雪的身体,但有些事情,她们必须共同承担,她不能拖累林傲雪的脚步,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忧心而让林傲雪身陷险境,这件事必须越快处理越好。

林傲雪又在云烟的住处休息了一会儿,待恢复一些体力,她就主动起身告辞,并叮嘱云烟近日要小心一些,恐生变故。

眼下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情,林傲雪又要与裴青说明身份,对于她们之间的婚事,定然会造成影响,所以林傲雪并未提及此事,一切留待这场风波过去再说。

林傲雪走时也带走了北辰隆的首级,此物留在云烟住所,只会给云烟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约莫月半时分,林傲雪回到军营,中途没有耽搁,连夜摸去了裴青的营帐。

裴青并未就寝,他已经听说今天下午有人闯进北辰隆的军帐,北辰隆被杀了,营帐里只留下一具无头尸身和几个侍从与暗卫的尸体,还未有消息透出究竟是何人杀了北辰隆,但军中已经动荡起来,得到消息的一些人很快分作几派,另有一些则继续静观其变。

裴青辗转难眠,此事无异于平地起惊雷,要将北境原本就已经很混的水搅得更混更乱。

他一边在心中猜测着此事的因由,一边推算究竟会是谁突然动手,谁又将在这场博弈中获利。

就在此时,军帐的门帘突然掀开,一道黑影闯进来,裴青翻身坐起,警惕地按住压在枕头下的佩剑,低喝道:

“是谁?!”

林傲雪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来,因有伤势在身,显出中气不足的感觉:

“裴将军,是我。”

“林偏将?”

裴青震惊极了,他没想到林傲雪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眼下事态这么乱,林傲雪贸然与他见面,恐怕会生出更多的变故,林傲雪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眉头一皱,翻身下床,将案前的油灯点亮,而后转过视线看向林傲雪。见林傲雪一脸惨白地出现在自己营帐里,显然是受了伤,裴青心头一咯噔,不好的预感飞快蹿升起来,皱眉问道:

“怎么回事?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林傲雪深吸一口气,她从云烟的院子出来的时候已经换过衣服,但还是难掩刚杀过人身上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裴青一定能觉察到异样,她也就没有隐瞒,直言道:

“裴将军,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她说完,快步走到桌边,将桌上茶壶拿过来,将已经凉透的茶水倒了一杯,随后用指尖沾上茶水,于桌面上飞快书写起来。

裴青也上前一步,行至桌前,林傲雪如此严肃,他已经大概猜到林傲雪要与他说什么,岂料林傲雪手下写的第一句话竟是:

“我就是宁义云的女儿宁沐雪。”

裴青呼吸一窒,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背过气去。他猛地朝前一扑,双手撑在桌面上,一把将林傲雪刚写好的字迹抹干净,两眼圆睁,像见鬼似的瞪着林傲雪,嘴张着,却只能发出嗬嗬之音,吐不出一个字来。

林傲雪抬头看他,也不说话,主动将包住头发的发巾扯下来,顿时青丝如瀑,长发顺着她的肩头滑落,掩住了一部分她脸上的伤疤,她五官清秀柔和,即便绑了男子发髻,看起来也比寻常男子要柔弱一些,而今将那长发放下,顿时显出不同于男子的柔美来。

裴青瞪圆了眼,震惊到失了言语,他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真是瞎了眼,还真把林傲雪当男人看了,她此时只将发巾一放,已不需多说,裴青自然能辨析林傲雪所言真假。

难怪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找到宁沐雪,原来她放弃了女子身份,竟以一个男人的面貌活着,就在他身边,他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林傲雪骁勇善战,是邢北关的传奇,这样一个让蛮人闻风丧胆的人物,竟然是个女子!

裴青愣在原地,但很快,他忽然猛地回神,咬紧牙关示意林傲雪将发髻重新绑上,随后快步走到营帐门口,稍稍将门帘揭开一条缝隙,朝外看了一眼,确认帐外无人,又仔细检查了四处,这才走回桌前,也用指尖沾了茶水,写道:

“北辰隆是你杀的?”

林傲雪没有犹豫,很快点头承认,裴青确认了心中所想,反而不如刚才震惊,因为他对此已有所猜测了。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为什么?”

就算林傲雪是宁沐雪,是宁大将军的女儿,她对北辰隆怀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她又为何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对北辰隆动手?明明先前一直隐忍,又怎么会一下就失去耐性?

林傲雪叹息一声,抬手让裴青附耳过去,她将声音压得很低,把自己从军的目的,以及后来为取信北辰贺做的一些事情,连带着这一次遭了玄鹤暗算,被逼无奈之下不得不对北辰隆动手的事情一一向裴青坦白。

刚才裴青在得知林傲雪的身份之后于短暂的惊讶后下意识要为林傲雪遮掩身份的举动得到了林傲雪的信任,所以她才真正下定决心将真相告诉裴青。

裴青越听越惊讶,到了最后已是满目震惊,他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竟还发生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待林傲雪说完,裴青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才问:

“云姑娘知道你的身份吗?”

想来应该是知道的,裴青心头暗道,但如果云烟知道林傲雪的身份,她们之间的婚事又是怎么回事?掩人耳目?何须此举呢?更重要的是,这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像假的。

林傲雪知道如果告诉裴青真相就必定绕不过这个坎,她心里也很忐忑,但却已不想再隐瞒什么,故而回答:

“她知道。”

“那你们的婚事?”

裴青下意识地问出口,这实在太奇怪了。

林傲雪咬了咬牙,这是她第一次向外人公布她与云烟之间的关系,不是以男子的身份,而是以自己女子的身份,告诉另外一个人,她与云烟之间的感情。

“是真的。”

裴青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鼓着一双眼睛,许久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快要被震惊到麻木了,从林傲雪口中透露的消息,一个比一个令人害怕。

过了好一会儿,裴青才将气息喘匀,他松开拳头,又用力抓紧了桌沿,咽了一口唾沫才道:

“届时军中动乱,我会率手下的将士无条件支持你上位。”

他很快做出了决断。

不管林傲雪与云烟之间的关系如何,林傲雪就是宁沐雪,是他父亲竭尽一生效忠之人的女儿,他既然传承了父亲的意愿,就将抛弃自己个人的情感,竭尽所能地帮助林傲雪查清当初事变的真相,还镇国公府一个公道。

但他的脸色很是复杂,眉头也紧紧皱起,得知林傲雪是女子给他带来的冲击还未完全消退,又被林傲雪和云烟之间假凤虚凰的感情打击得遍体鳞伤。

他先前并未与林傲雪说谎,他是对云烟动过心的,也曾尝试过追求,奈何云烟眼界颇高,根本看不上他,谁知道原来云烟根本不喜欢男人,她喜欢的人竟然是宁沐雪!

裴青心头有如打翻了五味瓶,味道复杂极了,云烟已经十分优秀,让他见识到了女性的聪颖和睿智,岂料林傲雪更是厉害,女扮男装混入军中不被人发现已是难得,她竟然还能以一己之力扶摇直上,在军营里大放异彩。

他无奈地长叹一声,心中颇为感慨,又目光复杂地看了林傲雪一眼,言道:

“你今日便早些回去,既然有心人在背后设计,那指不定明日你斩首北辰隆的事情就会传遍邢北关,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林傲雪点头,再一次谢过裴青,而后偷偷离开裴青的营帐,回到自己的住处,躺在床上稍事歇息。

裴青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所做的决定让林傲雪放下了心,正如云烟所料,裴青与其父皆对宁义云极为忠诚,林傲雪向他坦白身份的举动虽然凶险,但成功之后的成效也十分明显。

林傲雪将双手盖在脸上,心中一阵阵的叹息。

又有一个人知道了她的身份,随着局势越来越混乱,她的位置越来越危险,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搅和进来,得知她的秘密,她不禁开始惶惶然,若全天下之人都知晓了她的身份,她又该以什么理由和云烟在一起?

现下她扮作男子还能自欺欺人,混淆他人视线,一旦身份暴露,她们两个结婚,必受千夫所指。

她站得越高,身上聚集的视线越多,就越举步维艰。

片刻之后,她又用力摇头,苦笑一声,眼下局势渐危,她能不能从这乱局中活下来还是未知之数,待身份暴露,北辰贺第一个容不得她,即便她带着云烟远走高飞,又能走到哪里去?

天下之大,竟无她二人容身之地。

林傲雪暗自叹息,需彻底扳倒立在自己面前的大山,才有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好勒!今日更新送到!写完了我去吃饭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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