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傲雪听闻小贼说绣囊里有个金钥匙,警惕之心立马提了起来,她既感觉不可置信,又飞快安抚自己莫要生疑,事情还没有定论,她也没见过那个金钥匙,绣囊里的金钥匙未必就和隋椋给她的那个金钥匙相关。
但她还是忍不住抬高了声音,质询小贼,问他将这绣囊中的金钥匙当去哪个当铺了。小贼吓得屁滚尿流,哪里敢隐瞒,忙开口说:
“是西街的福来当铺!”
林傲雪得了确切消息,唯恐去迟了生变,便冷哼一声,又狠狠踹了小贼一脚,这才快步走了。
小贼劫后余生,见林傲雪三两下就不见了踪迹,直感觉自己今日真是是撞了鬼了,连滚带爬地往家里去,同时心里暗下决定,以后再也不扒人东西了,去找个来钱慢但是安稳的活儿干。
林傲雪怀揣秀囊往西街的福来当铺赶去,一路上心跳如鼓,她心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纵然心中百般安慰自己,此事应当只是巧合,但她却抑制不住纷乱的思绪不断向另外一种可能靠近。
云烟,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果被当掉的金钥匙,真的和她手中那一把金钥匙有所关联,那云烟又在其中充当怎样的角色?
林傲雪的心绪乱糟糟的,全然无法冷静思考,她只能以更快的速度赶至福来当铺,只要赎回那把金钥匙,她看上一眼,就能明白两者之间有无关联。
虽然天色已晚,但这两日街上热闹,福来当铺也还没有打烊,林傲雪急冲冲地闯进当铺,将掌柜的吓了一跳。
“这位客官,您……”
掌柜话未说完,林傲雪便快步行至柜台前,厉声道:
“约摸半个时辰之前,贵铺可有收入一把被一个孩子当掉的金钥匙?”
林傲雪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掌柜被林傲雪气势所慑,险些忘记思考,好在林傲雪一提金钥匙,他的思绪便活络起来,他对那金钥匙有些印象,便点头道:
“有的有的,半个时辰之前,确有一把金钥匙被人当了来。”
林傲雪眼中精光一闪,一手撑在柜台前,急道:
“你且将那金钥匙与我看看!”
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岂料那掌柜听了林傲雪的话后却面露难色,林傲雪眉头一拧,喝道:
“可有难处?”
掌柜的腿肚子一哆嗦,直觉林
林傲雪的气势真是吓人,赶忙解释:
“回客官的话,在客官来之前大概半炷香的时间,那金钥匙已经被人赎走了!”
“什么?!”
林傲雪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柜台上,震得掌柜险些腿脚一软跪在地上。林傲雪见他如此,也注意到自己态度过激,她收敛了几分躁怒的情绪,焦急地问道:
“是何人赎走的?你可还记得那人如何长相?”
掌柜的脸上有犹豫的神情,原则上是不应该将客人的信息透露出去的,但见林傲雪这般气势,若他不说,则有可能直接砸了他的当铺,故而他喉头一动,咬了咬牙,小心回答:
“是个男客,戴了斗笠,小的并未见到此人样貌。”
林傲雪脸色沉郁,看样子从这掌柜口中是无法再问出什么了,她强忍怒气耐着性子告了歉,转身拂袖而去。
直到林傲雪彻底离开当铺,那掌柜才算松了一口气。
林傲雪从福来当铺出来,走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数的猜想涌上她的心间,又被她以各种或牵强,或合理的解释一一压了下去。
林傲雪深吸一口气,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不知不觉便临近客栈。她再一次取出方才从小贼手中拿回来的绣囊,捏在手里,那几瓣梅花映入眼帘,她忽然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没有拿回金钥匙,但至少,她还可以坦荡地相信云烟。不管如何,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她都不应该因此而多疑。
只是,将绣囊拿在手里,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若叫她若无其事地将绣囊还给云烟,里面东西没了,云烟多半会对她起疑,从而致使两人心生嫌隙。
林傲雪犹豫了许久,最终无奈一叹,她将秀囊重新塞回自己的怀里,打算暂且将此事隐瞒下来。
云烟并没有让她去找小贼讨要丢失的秀囊,她自发主动去寻,无意触及了一些隐秘,但金钥匙没有落入她的手里,她暂且还可以袖手旁观。
元宵之后几日,云烟似有要事在身,一直未见踪迹,林傲雪去烟雨楼,也没有见到云烟。林傲雪心中疑虑更甚,猜想云烟如此忙碌,是否与那丢失的金钥匙有关。
大军一直没有要开拨的迹象,林傲雪不在朝堂,不知晓皇帝的安排,而郭文成也一直留在郭家老宅,少与林傲雪往来,久而久之,林傲雪倒成了闲人一个。
再者,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因为她已经弄清了隋椋告诉她的那句诗隐藏的含义,自元宵之后,她也去过一趟金雀楼,攀上顶楼探看一番,没发现什么独特之处就干脆回来了。
再之后她偶尔看看书打发时间,或者去客栈小院里舞舞刀弄弄剑,日子过得极为清闲。
原本她以为这种清闲的日子能持续到三皇子领着大军开拨,然后她就能动身回北境去,岂料北辰贺的侍从又突然造访,将林傲雪请去宗亲王府。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来寻林傲雪的侍卫并非王府暗卫,而是正儿八经的王府侍从,来人直接到客栈中寻到林傲雪,将她领去见了北辰贺。
面见北辰贺,林傲雪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她并没有去问隋椋等人的结局,隋椋给她创造了机遇,让北辰贺彻底信任她,她自不会傻到去主动打破这样的信任关系。
北辰贺依旧同往常一样,脸上总带着几分笑意,看起来温文尔雅,容易接近。
他微笑着看了一眼林傲雪,视线扫过她的胳膊,笑问:
“林千户上次伤养得怎么样了?”
林傲雪面色不改,微垂着眸子恭敬地回答:
“承蒙王爷挂怀,在下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北辰贺闻言,笑意更甚,点头道:
“那就好,今日本王寻你来此,是有一件事想征询你的意见。”
闻言,林傲雪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北辰贺,她心里却是冷笑一声,北辰贺这个老狐狸早已将所有事情都盘算好了,叫她来不过只是通知她一下而已。但她未将自己这等想法表现出来,故作不解地问道:
“王爷所为何事?”
北辰贺坐在桌前,将一册文书翻看,同时不紧不慢地对林傲雪说道:
“陛下有意在这几日举行春猎活动,本王想邀请你一起参加,代本王出战,林千户意下如何?”
林傲雪知道,北辰贺已经将她划入自己的阵营,成为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她初入京城,职务不高,不会引起皇帝的注意,行事会方便许多,北辰贺也不会给她安排太过机密的要务,是打算一步一步试探她的忠诚和能力。
每一步棋都要小心谨慎,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林傲雪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在北辰贺出言招揽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俯首躬身,态度始终恭敬有加,对北辰贺的一切安排都没有表现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现出半点抗拒,而是全心全意的服从:
“全凭王爷安排。”
北辰贺对她的态度非常满意,点头笑了,随后摆手让她下去,待春猎之日再去林傲雪住的地方请她。林傲雪躬身告退,离开王府之后,她又去了一趟烟雨楼,依旧被告知云烟不在楼中。
林傲雪不动声色,谢过小厮之后就回客栈继续闲散度日。
春猎之日来得比林傲雪预想中的要快,她从王府离开之后只过了三日,北辰贺便又派了人来请她,林傲雪跟随王府侍从抵达宗亲王府之时,北辰贺已备好了车马,一队人于王府之外整装待发。
皇帝要在皇宫的御用围场举办春猎活动,那围场所在的名庭山距离京城不远,轻车简行约莫半日便可抵达。
北辰贺特地给林傲雪备了一匹好马,叫林傲雪诧异的是,北辰泠竟然也要参加这一次的春猎,见北辰泠独自骑了一匹马,而非坐在马车里,林傲雪有些怀疑,这连弓都拉不开的大小姐,去了恐怕也只是做个陪衬。
车队开拨,朝名庭山缓缓行进,林傲雪打马跟在队伍里,不紧不慢地走着。自元宵过后,天气开始回暖,雪天渐渐少了,积雪开始融化,丛林中挨过了寒冬的野兽也出巢寻找食物。
虽然已经开春,但事实上此时并非春猎的最好时机,林傲雪猜想,皇帝之所以要赶在三皇子带兵出征之前举办春猎活动,其真正的意思,应该是想让三皇子在春猎活动中崭露头角,积攒声望。
临近日暮的时候,宗亲王府的车队抵达名庭山,山下早已有宫廷禁卫守候,待车队上前,例行检查,禁卫认出宗亲王的车马,草草探看一番便放行了。
皇帝尊驾要第二日才会来,此时名庭山上已经有许多武官提前到场,宗亲王一到,一众朝臣皆来谒见,林傲雪对此看在眼里,却至始至终不动声色。
晚间宗亲王一行下榻于名庭山上围场外的行宫,林傲雪虽然职位低微,但她沾了北辰贺的光,得以跟北辰贺一起进入行宫,与王府随行侍从一般,独自住了一间客房。
她将马牵回马厩,回客房的时候在回廊上碰见了北辰泠,北辰泠迎面走来,林傲雪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朝北辰泠行了礼。
北辰泠也停下来看着她,她觉得林傲雪有些奇怪,起先她以为林傲雪和那些趋炎附势的大臣一样,也是为了巴结她的父亲,所以才竭尽所能地讨好。
但后来,她又发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发现林傲雪渐渐变得与她那时的印象很是不同。
大年初一那一日的事情,她至今还记得清晰,如果林傲雪当真趋炎附势,唯利是图,便不会那么明显地表现出冷漠的态度,最后竟当着云烟的面甩了她的脸色。
但若说林傲雪是为了获得云烟的好感而刻意做出这番姿态,那便更加荒谬,云烟不过是烟雨楼的一个琴女,与她宗亲王府郡主的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傲雪显然也不是真正无脑之人,没必要为了云烟而得罪宗亲王。
虽然林傲雪脸上并未表现出什么,但北辰泠却能敏感地感觉到,林傲雪那一张看似无波无怒的脸孔下,对自己表现出嫌恶之意。
林傲雪总是刻意疏远,若能绕道而行,便尽可能不与北辰泠相遇。也许这些举动是因为林傲雪担心再次冒犯北辰泠所以下意识做出的规避反应,寻常人并不会注意这些小事,但却没有瞒过北辰泠的眼睛。
北辰泠素来习惯了沉默,内心敏感而细腻,因为时常陷入沉思,或发呆出神,总一个人静着,所以对身边的事情看得更加透彻清晰。
林傲雪此刻就站在她身前,面上恭恭敬敬的,没有疏远也没有畏惧,她平常得毫无破绽,让北辰泠微微眯起眼睛。
“林傲雪。”
她轻声开口,林傲雪抬起了头,目光幽深又平静地与她对视,那一双深邃的瞳眸中,看不到璀璨的光芒,只有粘稠的黑暗和无边无际的深渊。
“宗亲王信任你,可本郡主不信。”
自从那日西市回来,她便已经生疑。
林傲雪疑惑地拧起了眉,北辰泠这句话真是饶有深意。她唤北辰贺叫宗亲王,不像一个女儿对父亲的称呼,更像是上下级的浅淡关系。
为何会如此?
再者,初一那日她毫无疑问是将北辰泠彻彻底底的得罪了,这都过去将近一个月了,为什么北辰贺却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难道北辰泠根本没有将她冷脸相对的事情告诉北辰贺?
这父女二人在玩什么把戏?
北辰泠清清冷冷的言语林傲雪没法接,她神色不动,目光也始终平静,没有一句解释,也不曾因北辰泠的态度而惶惑。
沉默将矛盾轻易延展,于各自心间生出警惕,但她们也都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也不应毫无顾忌地争吵。
北辰泠冷着脸从林傲雪身旁走过,林傲雪没有回身目送,而是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是挺直了腰背,缓缓闭上眼睛。她双拳握紧又缓缓松开,两眼再睁开时,已将那一瞬间涌动的波涛按捺下去,随后她迈开脚步,与北辰泠背向而行,越走越远。
第二天午时,皇帝的尊驾也抵达了名庭山,除此之外,他还带了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三皇子便在其中。
宗亲王领着一众大臣前去拜见皇帝,皇帝摆了摆手,寒暄两句走个过场,便言第二日若不落雨,便正式开始春猎。
这一夜相安无事,第二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前来参加春猎的武官全部到场,林傲雪受宗亲王的邀请来参加春猎,自然是站在宗亲王的队伍里。
郭文成前日未来谒见宗亲王,故而也不知晓林傲雪竟也来了围场,他在场外见到林傲雪与宗亲王一起时,不由皱起眉头,脸色变得严肃而难看。
郭文成作为戍边武将,自然是站在北辰隆这一边,对于京中形势,他不愿过多参合,但北辰隆有意培养林傲雪,林傲雪却在来京之后与宗亲王有所牵扯,这不得不让郭文成感到几分费解和失望。
在他想来,林傲雪到底是太年轻了,她出身于寻常布衣百姓家中,又有过三年乞讨为生的经历,对于权势之争不太了解,也对皇亲国戚心怀敬畏,下意识地攀附地位显赫的权贵情有可原。
但他却不能任由林傲雪如此发展,恐怕会因此毁了这样一棵好苗子,故而郭文成心中暗自决定,待春猎结束之后,找个时间与林傲雪沟通一下,提点她一番。
皇帝亲自主持春猎活动,并定下规则,在三个时辰之内,猎到兔獾等小兽以三分计,鹿、野猪等则计十分,规定时间结束之后,按得分排序,顺位第一,赏赐银千两,另赠一柄好弓,第二第三则赏银五百两,第四第五者,各百两。
诸位皇子最先打马出发,迫不及待想一展身手,三皇子更是一马当先钻入丛林之中,嗖的一箭射下一只奔跑中的野兔,惹来一片叫好之声。
郭文成等武将,也独身前往,唯北辰泠因为身份特殊,需带一名侍从跟随,北辰贺叮嘱林傲雪照看北辰泠,待林傲雪答应后,才放她们一同出发。
北辰泠对北辰贺的安排明显表现出不满,在北辰贺说完之后,她转头便骑着马走了,林傲雪跟在后边,相隔不远的距离,与北辰泠一起,不紧不慢地跑进丛林里。
林傲雪心里觉着奇怪,北辰泠背上背了一把轻弓,属于最轻的那一种,射程不远,只能射杀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野兔一类的小兽,且她自己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就算拿了弓箭,也猎不到什么东西。
如此一来,北辰泠要来参加这场春猎的缘由则叫人费解,她根本不可能在这场春猎中获得名次,若仅仅只是为了锻炼射箭的技艺,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折地来参加春猎。
林傲雪心里埋着疑问,但她很是识趣没有去询问北辰泠这些问题,她今日的任务只是跟在北辰泠身边,看护好她的安全,再象征性地猎几只小兽,不要让北辰泠输得太惨。
名庭山很大,皇室围场更是宽阔,林中寂静,刚才进入丛林的皇子和武将们都已不见了踪迹,林傲雪跟在北辰泠身边,北辰泠冷着声言道:
“今日你不许出手。”
林傲雪一愣,四周没有旁人,她自然知道北辰泠是在同她讲话,但这话语中的内容却让她很是不解。她偏过头去看了北辰泠一眼,没有给出回答。
北辰泠也不管林傲雪是否同意,她不再言说什么,打了马快速走进林子里。
开春不久,林中的雪还未完全融化,但泥路湿滑,马行不快,好在泥地较为柔软,脚踩上去不会发出太大声音。
林傲雪跟在北辰泠身后行了不久,前方灌木从后隐有????之音传来,林傲雪朝那方向看了一眼,判断灌木后应该有一只野兔。
她收回目光,并未搭箭,既然北辰泠说了不让她出手,那她便不出手,且看这骄傲的郡主殿下要作何打算。
北辰泠也发现了灌木后的异样,她沉默而深邃的眼瞳里闪过一抹锐利的精光,旋即深吸一口气,认真又肃然地将羽箭搭在轻弓上,神情专注,那是林傲雪以前未与之反目的时候,从未见过的神采。
林傲雪忽然拉紧了缰绳,紧绷着脸,视线凝重地看向北辰泠。
但见北辰泠手中弓弦一松,那箭矢嗖的一声飞射出去,穿透灌木间的缝隙,没入灌木之中。灌木后的小兽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林傲雪打马过去,掀开灌木从,便见那一支羽箭准确地射中了野兔的脑袋。
这箭法,甚至比营中许多士兵都还来得精准。
林傲雪脸上有震惊的神情一闪而逝,旋即又猛地抿紧了唇,她紧绷着脸,冷冷地扫了一眼北辰泠,将那兔子挑起,扔在较为显眼的空地上。
每个人的羽箭上都做了特殊的标记,每人三十只箭矢,自是用不完的。故而羽箭射中野兽,便不将箭拔出,自有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有围场的侍从前来收捡猎物,同时统计每个参比之人的分数。
北辰泠射杀一只野兔之后并未在此地久留,林傲雪依旧跟在她身后,但此时,林傲雪的目光已变得复杂起来。北辰泠的表现越来越奇怪,也让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她记得,在她父亲出事之前,那时她和北辰泠是最亲密的玩伴,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她喜欢舞枪弄棒,北辰泠则更喜欢读书,两人一静一动,也成为双方父母口中的笑谈。有一回她练完功去找北辰泠,问北辰泠为什么不学点防身的功夫,北辰泠则笑着跟她讲:
“只要你学好了武功,自然能保护我,我又何须去研习这些东西?”
而北辰泠说了不学武,便真的从来不接触武学,即便如今再见已物是人非,林傲雪还是下意识地以为,北辰泠身娇体弱,无论如何是拉不开弓的。
但事实却远非她所想,北辰泠的确没有学会什么武功,但她却也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半点自保之能也没有了大小姐了。
林傲雪不知道北辰泠为何学会了箭术,又因何要学,但此事的确给她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令她有些恍惚,以至于显得更加沉默。
北辰泠说了不让林傲雪出手,林傲雪则当真不参与此事,她只安静地跟在北辰泠身后,将北辰泠猎到的小兽捡出来,放在显眼的地方,等着侍从来收。
北辰泠也明白以自己的箭法要想猎杀再大一些的野兽不太现实,故而她始终将目光放在獾兔等小兽身上,一连两个时辰下来,倒也猎了不少小兽,林傲雪粗略一估,约有三十来分了。
这个成绩想必在整个春猎活动中也不能算差了,北辰泠所放之箭几乎没有失手的,这不由令林傲雪惊异的同时,也颇为敬佩。这种敬佩无关乎她们之间的仇恨,即便是敌人之间,也有最寻常的欣赏。
泠郡主已经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泠郡主了。
春猎活动剩下的时间不足一个时辰了,北辰泠继续深入丛林,期间她们也遇见过旁的皇子,但皇子们都不屑于灌木丛中的小兽,他们争先恐后地追逐大一些的猎物,几个人围猎一头鹿的情况并不少见。
北辰泠不与他们争抢,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林傲雪至始至终保持沉默,越临近傍晚,她的警惕之心越重,这一次的春猎太平静了,虽然她并不期待会发生什么意外,但也不认为这次春猎活动会如此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此波澜不惊地收场。
北辰泠再一次挽弓搭箭,却在箭矢离弦之前,出现了异变。
她座下的马匹突然烦躁起来,显出一副惊惶的样子,北辰泠一惊,手中箭矢嗖的一声飞出,偏离了原本的轨迹,箭尖没入泥地,藏在灌木中啃咬树根的野兔忽然惊慌地逃窜出来,飞快跑走了。
北辰泠皱了皱眉,虽然心觉遗憾,更多的是疑惑,她拍了拍马脖子,收起弓箭,拉紧了缰绳转向,打算再寻下一个猎物,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却在此时,先前野兔藏身的地方不远处,一头凶猛的猎豹从树冠里跳了下来,甩着长长的尾巴,两眼冒着绿光,恶狠狠地盯着北辰泠。
北辰泠大惊失色,猎豹一现身,那马受到惊吓彻底失控,惶急地嘶鸣一声,前腿一抬,险些将北辰泠甩下马背。待再落地时,那马猛地回神,想要逃走。
猎豹却在此时猛地扑上前来,它的速度比马快,恍若一道闪电,一口咬住了马脖子。马匹仰天嘶鸣,腿脚一软,摔倒于地,而马背上的北辰泠也面临坠地重创的危机。
变故发生太快,北辰泠还没回过神来,巨大的力道便将她从马背上摔下来,她只觉眼前景物一花,马匹的嘶鸣声,猎豹的咆哮声,冲撞着她的耳膜,刺激着她的感官,坠下马背的瞬间,一切都好像变得缓慢起来。
有一股无法抑制的疼痛涌上心间,她感觉这辈子有好多遗憾,她没能查清当初挚友家破人亡的真相,也没能从困顿之中抽身而出,她陷入无边无尽的悔恨,并将带着这一生淋漓至极的痛悔与愧疚死去,却没有脸面去见那个深埋在她心间的人。
她看见了晴朗又明艳的天空,空阔辽远,与她幼时所见,毫无分别。天还是旧时的天,人却已不是旧时的人,心中涌动的空洞与惆怅比死亡将近的恐惧更令人惶惑。
落地之前,她被人拉了一把,急速晃动的景物忽然止息,一张冷硬的面孔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那干净的侧脸竟在一瞬间与故人的模样重合,让她恍惚间,愣了下来。
林傲雪扯着北辰泠的胳膊,拉着她飞身后退,北辰泠座下的马匹喉咙被扯破了,纵然它激烈地嘶鸣着,挣扎着,依旧止不住鲜血流了一地,在猎豹的压制之下很快就不能动弹。
林傲雪见势不妙,拖着北辰泠打算撤走,虽然事发突然,猎豹出现在皇家的围场中实在令人意外惊惶,而她对北辰泠心有怨恨,可以从中作梗,但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但今日却不是报复北辰泠的好时机。
她不能让北辰泠死在这里。
北辰泠神情木讷,看起来好似惊魂未定的模样,她愣愣地仰头望着林傲雪,见后者凝重地蹙起眉头,脸上已没有了日前若隐若现的嫌恶,她心中情绪起起伏伏,竭力喧嚣。
林傲雪扔了手中的缰绳,也早已从马背上下来,她拉着北辰泠徒步后撤,此时她们不能骑马,另一匹马因为猎豹的出现也变得狂躁起来,一旦上马,恐生变故。
此地马匹的嘶鸣之声惊动了附近的人,最先赶过来的恰好是三皇子,三皇子一见猎豹现身围场,他非但没有害怕,还露出了兴奋至极的神情,提着弓箭就打马朝那猎豹冲过去,意图将之猎杀。
林傲雪目瞪口呆,后撤的脚步一顿,心中暗骂一声蠢材。
三皇子飞快挽弓搭箭,一箭飞出,并未射中猎豹,被猎豹身形矫健地躲了开去,而这一箭明显激发了猎豹的凶性,它怒声咆哮,旋即一跃而起,朝三皇子扑过去。
有勇无谋的三皇子被猎豹从马背上扑了下来,马匹惊慌失措,飞快跑走。
林傲雪不得不停下后撤的脚步,急声叮嘱北辰泠快逃,然后转身朝猎豹扑过去,若让此兽害了皇子性命,就算这件事与林傲雪自身全无关系,但皇帝震怒之下,也必定要治她护主不利之罪,给三皇子陪葬。
北辰泠是宗亲王的女儿,自然可以无恙,但她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千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管真相如何,都必须有一个人来替罪,一旦三皇子出事,今日最大的替罪羊便是林傲雪。
林傲雪心如明镜,局势所迫,她不能抽身,事已至此,只能先收拾了这头猎豹,保证三皇子无事才行。
她从鞋子侧边抽出一把匕首,在猎豹下口咬住三皇子之前,一刀扎进它的脖子。猎豹吃痛,愤怒地咆哮一声,松开三皇子,大力挣脱刀刃,纵然鲜血染红了它的皮毛,它却不改凶戾,转而进攻林傲雪。
林傲雪武功虽好,到底身板与猎豹相比有所不及,猎豹力气极大,林傲雪与之扭打在一起,形势极为凶险。
三皇子被猎豹扑下马背的时候就已经吓傻了,他害怕极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行径鲁莽,趁林傲雪拖住猎豹,他哆嗦着后退,想趁机脱身。
直到林傲雪再一次扑向那猎豹,北辰泠才终于找回了知觉,劫后余生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却没有惊喜,也没有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有恐惧,她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寒冬的冷风灌进去,冷得刺骨。
她看着林傲雪与猎豹奋力厮打,理智渐渐回体,她本想依言撤走,但她的双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无论如何挪动不得,便只得愣怔地杵在原地。
林中动静越来越大,远处丛林中已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很快就会有人来援。林傲雪再一次将匕首扎进猎豹的脖子,猎豹却像不知疼痛似的一口咬住了她的肩膀。
猎豹口中尖利的獠牙撕裂她肩膀上的皮肉,骨骼蹦碎,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瞬间,林傲雪甚至有一种自己的胳膊即将被一口咬掉的感觉。
她脸色煞白,却咬紧牙关,将匕首用力向下一拉。
锋利的匕首从脖颈一侧向下拉开一道巨大的血口,猎豹的喉咙被破开,鲜血当头扑了林傲雪一身,连带着她自己的血和肉一起,将一身衣服全都染成了猩红的颜色。
撕咬着她肩膀的血盆大口终于放松了力道,林傲雪得以豹口逃生,她精疲力竭,浑身血和汗混在一起,躺倒在地急促地喘息,被獠牙洞穿的肩膀痛得钻心入骨。
北辰泠最终还是没有逃走,她看见林傲雪摇摇晃晃地从猎豹口中挣脱出来,那猎豹噗通一声跌在地上,而林傲雪也一身是血,那惨烈的模样,仿佛刚从血缸里爬出来似的,好像下一瞬,她便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绪从北辰泠心间蹿升起来,她双手颤抖,心里惶急无错,不由自主地朝前迈出一步,下意识地想问问林傲雪伤势如何。
林傲雪朝前行了两步,她的视线已经有些昏暗,连脚步都踉跄起来,她用力喘息,被撕裂的肩伤皮肉翻卷,鲜血将衣衫的布料和绽开的皮肉粘连在一起,稍微一动,便扯痛伤口,钻心入骨。
原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最大的变数已经被解决之时,忽然一支冷箭从草丛中嗖的一声飞出,那箭矢化作一道黑色的剑芒,径直朝三皇子扑过去。
林傲雪伤重,她连睁开眼睛都极为困难,更是难以捕捉这突如其来的冷箭。她的反应慢了一瞬,便也是这一瞬间,那箭矢破空,精准地射中三皇子的膝盖。
三皇子口中爆发撕心裂肺的惨叫,北辰泠脸上也露出震惊而失措的神情,她下意识地转头朝箭矢来处看去,只瞥见一抹黑影,在射出一箭后,便飞快远去,掩藏进树丛的阴影里。
众多皇子和武将终于赶至,在围场外的皇帝等人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人在见到三皇子的座驾跑出丛林之时便惊慌起来,皇帝带着一众随从匆匆赶赴林中,恰巧见到了这样一幕。
林傲雪忽然觉得讽刺极了。
即便她拼尽全力击杀猎豹,自己也身负重伤,却依旧躲不过旁人算计,这一支冷箭,不仅夺了三皇子的兵权,更是在顷刻间,将林傲雪推入无法逃离的深渊。
皇家的围场中出现猎豹本就蹊跷,那一支没有做标记的冷箭更是叫人防不胜防。
几乎一刹那,她脑海中似有电光激荡,一下子便明白了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她想喟然长叹,也想仰天大笑,但已耗尽体力的虚乏身体却不允许她表现出过于激动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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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林傲雪猜想,恐怕北辰贺如此作为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没有完全得到北辰贺的信任,也远没有北辰贺其他心腹重要,故而可以轻易舍弃。
这一局,北辰贺玩得漂亮,她实在多有不及。
皇帝毫无疑问落入算计,他暴跳如雷,震怒的嘶吼几乎堪比丛林中的野兽,他指着林傲雪的鼻子急声怒骂,肆无忌惮地宣泄内心的愤怒,并不在乎林傲雪是否真的罪有应得。
哪怕林傲雪已经拼尽全力,她依旧被皇帝安上一个护主不利的罪名,被一众孔武有力的侍从当场擒获,没有人在意她肩上被野兽撕裂的伤口,也没有人在意她是否真的应该承担这份罪责。
春猎活动因为这场意外而提前结束,皇帝没有心情再清算谁胜谁负,他气急败坏地命令彻查猎豹偷入围场之事,暴喝着要将放冷箭之人碎尸万段。
皇帝怒气喧天,一众参与春猎的大臣也不得不地在行宫多留了几日,等待真相水落石出。
彻查的结果,林傲雪暂且无法知晓,她已经没有多的力气反抗,轻易便被皇帝的侍从扣押下来,他们压着她的脑袋,将她按在地上,待皇帝恨声怒骂,发泄心中怨怒之后,便摆手让侍从将她押送下去,关在行宫的地牢里。
周遭阴冷,暗无天日。
她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暴露身份,锒铛入狱,被押上邢台,对着茫茫苍天,血溅三尺,罪传百代。但她却从来不曾预料原来自己获罪的缘由竟这般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