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可把我问着了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多年只听他抚过一次琴,真是绝了!圈里都叫他七爷,好像也是姓顾还是你本家呢!这位七爷整日带着面具,连他的徒弟都不常见到他,外人更别提了不过据瑶环说,他师父惊才绝艳,比他们所有的弟子都美!唉,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也想去如意楼?”
我因“阿衡”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也就没必要跟人说省得空欢喜一场再查出不是,或者根本找不到人,又刺激了三师姐。他既然问起,我随口道:“这不听你说得太玄乎了吗?能调教出身价上万的弟子来,这师父也太神了吧?”
周若谷道:“我也好奇哪,谁不好奇啊不管什么时候,他身边至少有一名弟子出面撑住如意楼,他高兴了出来跟大家喝杯酒,不高兴人影都不露,大家也没办法。”
我有些不信,不就是个开妓馆的吗,摆那么大谱“像高老三那种老粗能买他的帐?”
“高老三?高老三连如意楼的门都不敢登这位七爷厉害着呢,高老三好像是有把柄在他手里,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反正是不敢明惹他!就好比瑶环,高老三垂涎已久,还是得在瑶环赎了身之后才敢动他加上七爷几个弟子嫁得非富即贵,手眼通天;就是经他手调教过几个月的人,也都对他敬畏如神大伙儿还指着有机会让他帮忙调教人呢,谁没事得罪他啊?”
等周若谷能起身了,我要他陪我去一趟如意楼本来想自己去的,听他和瑶环说的主人家那么多怪癖,还是有个熟人从中引介一下比较好。
如意楼并不像寻常风月场所,不在繁华的宁波城中,却在一个小岛上要不是周若谷带路,估计我还真得找一阵子普陀山海天佛国、梵音梅岭,已是个景色佳妙之处,这小岛也就普陀山十分之一大小,一半都是山,却是满目葱翠,清幽宜人开在这么偏的地方,居然生意还十分好,这位七爷果然有些门道。
据周若谷说,这个岛半年前被如意楼顾七爷买了下来,便名之为如意岛。一路行来,处处依形附势,移步换景全不见声色场所的富丽,却别有自然之趣想想却也有道理,那有钱人家豪奢相竞,倒是这海山间的天然野色更投他们脾胃,怪不得这些富豪也不嫌偏远,趋之若鹜这人胸中果然颇有丘壑。
岛上依山四五处错落的庭院,周若谷带我走到一处,小厮上前打门,开门迎客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小鬟,一见周若谷立时招呼入内,不一刻主人家出来,却是一位淡雅梳妆的美貌女子,瞧年纪也只十八九岁周若谷称之为“谢姑娘”,跟她客套几句,又介绍我跟她相识说这如意岛是这位谢青罗姑娘执掌。
谢青罗并不像岳无双那样娇俏任性,也不像祝漪莲那样美得高不可攀,她是那种第一眼觉得很舒服,再看才发现极有韵味、值得细品的美女她听周若谷说到我名字,大眼睛闪了两闪,向我深深福了一福:
“原来是顾峋风顾大侠大伙儿说起顾大侠和陈先生,都说是观世音菩萨驾前罗汉转世,专为来救拔我们江南百姓的。怪道今日枝头喜鹊叫个不停,竟是顾大侠莅临如意岛青罗有幸,青罗有幸,顾大侠快请上座。”一边说话,见小鬟端上茶来,她亲自接过,恭恭敬敬捧到了我面前。
来江南不过一年多,我倒不知道自己这么受人爱戴这自然是因为和陈湘开医馆的缘故了。我谦虚了几句,见她说话爽利,便问起阿衡的事,谢青罗想了一想,道:“阿衡并不是我们如意楼的人顾大侠找他有事么?。”
这姑娘说话很投我的脾气,我也就不瞒她,道:“我有个亲戚的孩子自幼走失了,十来年一直寻不见;后来你们这里一位小哥遇见他兄弟,管他叫阿衡说是两人生得很象,说起年纪也差不多我疑心阿衡便是我那亲戚的孩子,所以来问问,不知姑娘知不知道他现在什么地方?”
谢青罗道:“是谁跟顾大侠说得?”
我看了周若谷一眼,道:“他叫瑶环。”
谢青罗道:“不瞒顾大侠,阿衡是一位客人送来请我师父帮忙调教的,调教完了送还给主人,此人与如意楼再无任何瓜葛所以阿衡现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实在是抱歉。”
“那他的主人是什么人?”
谢青罗看了周若谷一眼,道:“大侠忙于救民疾苦,不太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替客人调教身边人,那是客人的私密之事,向例是不能外传的究竟是受谁委托,这种事师父也不会告诉我们。”
原来是这样。可是这是替师哥师姐找到孩子唯一线索,我还是不死心“令师在么?可否容我们拜见一番?”
谢青罗道:“家师身体不大好,一向很少见人这个周二爷也知道,请顾大侠恕罪。”
我从怀中掏出两锭元宝摆在桌上,道:“请姑娘通融。”
谢青罗看了周若谷一眼,周若谷赶紧把银子给我放回怀中,拱手道:“谢姑娘莫怪,我师叔不是此道中人,不是有意亵渎姑娘。”说着连连作揖。
我心说开妓馆不就是挣这个钱的吗?我花钱还不对了?
谢青罗道:“顾大侠是替我们江南百姓办实事的大侠客,平日我们请也请不到这一顿我请。”说着让小鬟摆上酒菜,请我二人入座。
吃喝间又有人来访,谢青罗告了罪出去,周若谷向我道:“我不是让您别带钱吗?师叔您不知道,这里自来是一个月一结帐;不常来的也是离开时付帐,自己看着给当着姑娘就拿出钱来,您当是翠红楼买钟点呢?这也就是您,换个人早给请出去了。”
“自己看着给?那有没有人玩完了不给钱?”
“看您说的到这里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没人引荐,那生人进都进不来别说不给钱,带钱少了都要打个条子回头让人送来,要不自己下次也没脸再来了。”
“那来一次一般多少钱?”
“熟客都是一个月一结,来得越多越实惠,比如我一个月来十次左右,押上三百两就差不多了反正就是喝喝茶聊聊天,留宿另算;要是单算,这一顿得七八十两呢!”我的天,翠红楼算是福州最好的妓院了,价钱也就是这儿的一半!怪不得他每个月五百两都剩不下,真不愧是销金窝!
可是不打听到阿衡的消息我不死心,吃完饭谢青罗过来,我又要求一遍见她师父,周若谷帮着劝了半天,请她通传一声,说不定七爷一高兴就出来了呢。
谢青罗当不得我们软磨硬泡,只好进去回禀,不一刻出来道:“顾大侠平日救苦救难,我师父很敬重,请您进去呢。周二爷喝杯茶,我让小梅陪您出去逛逛。”
这显然是七爷只见我一个,周若谷倒也没脾气,道:“多谢多谢,我师叔不是圈子里的人,我不在他身边,姑娘多照应些,别犯了七爷的忌讳。”
这小子也真是贱,人家给他吃闭门羹他还这么说。不过我倒是对这位“本家”更好奇了这么大的谱,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谢青罗带着我往后走,走了两步就听到一阵琴声,我不懂音律,就觉得琴声欢快,特别好听。穿山过洞,曲曲弯弯到了一处精雅所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说不尽诗情画意。
琴声是从一个亭子里发出来的,远远见一个白衣人正在低头抚琴,虽然不见脸面,但那种风神气度,让人一望心折也难怪周若谷对这顾七爷这么推崇,这样的弟子,这样的布置,这样的风度,莫非是谪降人间的仙人不成?
谢青罗带我到了亭外,琴声嘎然止歇。谢青罗道:“师父,这位就是顾大侠。”
顾七爷站起身来,向我拱了拱手,我好容易见到他正脸,却跟没见着一样他脸上带着一个青铜面具,冷峻而精美,却看不出表情只见一双眼睛灿灿如星,眼光正拂过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