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服饰店,天已经全黑了。江利子朝着车站加快脚步。已经进入五月中旬了。她在心里数着,这是这个月第四件新衣服。最近她经常单独去购物,因为这样心情比较轻松。到处寻找一成可能会喜欢的衣服,走到双腿僵硬,却让她感到欣喜。她当然不能要雪穗陪她,况且,她仍有些羞涩。
经过百货公司的展示橱窗时,看见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如果是两个月前,她可能会认不出现在的自己。她现在极为关心容貌,不时在意在他人眼里特别是在一成眼里的她是什么样子,对于研究化妆方法、寻找合适的时尚感也不遗余力。而且,她能够感觉到下的功夫越多,镜子里的模样便越美。这让她雀跃不已。
“江利子,你真的变漂亮了。看得出你一天比一天美,就好像从蛹羽化成蝶一样。”雪穗也这么说。“别这样啦!你这样讲,我会害羞的。”“可这是真的呀。”说着,雪穗点点头。
她还记得一成以茧所作的比喻,她很想早点变成真正的女人,破茧而出。
她和一成的约会已经超过十次。一成正式向她提出交往的要求,就是在他和仓桥香苗吵架的那一天。在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他对她说:“希望你和我交往。”
“因为和仓桥学姐分手了,才和我交往吗?”当时她这么问。
一成摇摇头。“我本就打算和她分手。你出现了,让我下定决心。”“如果知道我和学长开始交往,仓桥学姐一定会生气的。”“暂时保密就好了,只要我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不可能的,一定会被看出来。”“那就到时候再说,我会想办法,不让你为难。”
“可是……”江利子只说了这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一成把车停在路边。两分钟后,他吻了江利子。从那一刻起,江利子便有如置身梦中,甚至担心自己不配享有如此美好的一切。
他们两人的关系在社交舞社内似乎隐瞒得很好,她只告诉了雪穗一个人,其他人都不知情。证据就是这两个星期来,有两个男社员约江利子,她自然予以拒绝。这种事也是她以前无法想象的。只是,她对仓桥香苗仍不无芥蒂。
后来,香苗只出席过两次练习。香苗自然不想与一成碰面,但江利子认为,她知道自己就是他的新女友也是原因之一。她们有时在女子大学内碰面,每次她都以能射穿人身体般锐利的眼神瞪着江利子。由于她是学姐,江利子会主动打招呼,但香苗从不回应。
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一成,但她觉得应该找他商量一下。总之,除了这一点,江利子很幸福,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甚至会忍不住笑出来。提着装了衣服的纸袋,江利子回到家附近。再过五分钟,就能看到一栋两层楼的旧民宅。抬头仰望天空,星星露脸了。知道明天也会是晴天,她放下心来。明天是星期五,可以见到一成,她打算穿新衣服。发现自己在下意识地笑,江利子自顾自害羞起来。
铃声响了三下,有人接起电话。“喂,川岛家。”电话里传来江利子母亲的声音。“喂,您好,敝姓筱冢,请问江利子在家吗?”一成说。
霎时间,对方沉默了。他有不祥的预感。
“她出去了。”她母亲说,一成也料到她会这么回答。
“请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不太清楚。”
“不好意思,请问她去了哪里?不管我什么时候打,她总是不在家。”
这是本周以来的第三通电话。“她刚好出门,到亲戚家去了。”她母亲的声音有点狼狈,这让一成感到焦躁。“那么,可以请她回来之后给我一个电话吗?说是永明大学的筱冢,她应该就知道了。”“筱冢同学……对吗?”“麻烦您了。”“那个……”“请说。”听到一成的回应,她母亲没有立刻回答。几秒钟后,声音总算传了过来。“那个,真是令人难以启齿,不过,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啊?”“承蒙你的好意,和她交往过一阵子。但是她年纪还小,请你去找别人吧,她也认为这样更好。”“请等一下,请问您是什么意思?是她亲口说不想再和我交往了吗?”“……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总而言之,她不能再和你交往了。对不起,我们有苦衷,请你不要追究。再见。”“啊!等等……”叫声来不及传达,或者应该说是对方刻意忽视,电话被挂断了。一成离开电话亭,完全不明所以。和江利子失去联络已经超过一周,最后一次通电话是上星期三,她说第二天要去买衣服,星期五会穿新衣服去练习。但是,星期五的练习她却突然请假。这事据说曾经与社团联络,是唐泽雪穗打电话来,说教授突然指派杂务,她和江利子都无法参加当天的练习。
那天晚上,一成打电话到江利子家。但是,就和今天一样,被告知她去了亲戚家,当晚不会回来。星期六晚上他也打过电话,那时她仍不在家。江利子的母亲明显是在找借口搪塞,语气很不自然,给人一种窘迫的感觉,似乎认为一成的电话是种麻烦。后来他又打了好几次,均得到同样的回答。虽然他留言请对方转告,要江利子回家后打电话给他,但或许是没有顺利传达,她一次也没有回电。
此后,江利子始终没有出席社交舞社的练习。不仅江利子,连唐泽雪穗也没有来,想问也无从问起。今天是星期五,她们依旧没有现身,他便在练习途中溜出来打电话,对方却突然做出那番声明。
一成无论如何想不出江利子突然讨厌他的理由。江利子母亲的话也没有这样的意味。她说“我们有苦衷”,究竟是指什么呢?种种思绪在脑海里盘旋,一成回到位于体育馆内的练习场地。一个女社员一看到他便跑过来。“筱冢学长,有一个奇怪的电话找你。”
“怎么?”
“说要找清华女子大学的社交舞社负责人,我说仓桥学姐请假,他就说,永明大学的社长也可以。”
“是谁?”
“他没说。”
“知道了。”
一成走到体育馆一楼的办公室,放在门卫前方的电话听筒还没有挂回去。一成征得门卫的同意后,拿起听筒。“喂,您好。”“永明大学的社长吗?”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声音很低,但似乎很年轻。
“是。”
“清华有个姓仓桥的女人吧,仓桥香苗?”
“有是有,那又怎么样?”配合对方,一成讲起话来也不再客气。
“你去告诉那女人,叫她快点付钱。”
“钱?”
“剩下的钱。事情我都给她办好了,当然要跟她收剩下的报酬。讲好的,订金十二万,尾款十三万。叫她赶快付钱,反正社费是她在管吧。”
“付什么钱?什么事情办好了?”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既然这样,要我传话不是很奇怪吗?”
对方低声笑了。“一点都不奇怪,由你来传话最有效果。”
“什么意思?”
“你说呢?”电话挂了。
一成只好放下听筒。刚上了年纪的门卫一脸惊讶,一成立刻离开办公室。
订金十二万,尾款十三万,一共二十五万……仓桥香苗付这些钱,究竟要那个人做什么?照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那男子应非善类。他说由一成传话效果最好,这句话也令人生疑。一成想稍后再打电话问香苗,但总觉得百般不情愿。分手后,他们再也没交谈过,而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江利子。
社交舞社的练习一结束,一成便开车回家。他房间的门上装了一个专用信箱。寄给他的邮件,用人会放在里面。他打开一看,里面有两份直邮和一份限时专送。专送没有写寄件人,收件人的住址和姓名好像是用直尺一笔一画描出来的,字迹非常奇特。他走进房间,坐在床上,怀着不祥的预感打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