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楚云梨夫妻二人已经出了屋子,然后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悲痛的哭声,还有男子低低地安慰声。
崔家人基本都随着棺材上了山,院子里几乎没人,就厨房中还有帮忙的妇人,两人没停留,上了马车回家。
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方才撞上的事,那实在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到家的时候,看到梅香扶着肚子站在门口观望,见是楚云梨两人回来,有些失望,又问,“嫂嫂,你们看到夫君了吗?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楚云梨摆摆手,“我不知道,没问。”
梅香悠悠叹口气,“我说陪他一起,他非说怕伤着我和孩子,实在是太小心了……”
虽然是叹息,但语气里隐隐有些得意。
楚云梨和陆丰对视一眼,都觉着陆尘不带她应该不是为了孩子,而是带上了她,他怎么和周糖霜相会?
陆尘和周糖霜之间兴许还是旧情人,早前楚云梨还没出嫁的时候,周糖霜还说和陆尘认识,言语间颇为失落,在知道两人本来已然结缘但却被梅良毁了的时候还接受不了,甚至暗地里找人揍了梅良一顿泄愤。
两人回来后,顺道还去看了下梅氏。
梅氏最近很会折腾,院子里下人都挺忙,两人一路进去基本没碰上人,进门后就听到屋子里低声的说话声。
“我这两天愈发觉着喘不过气,大概……咳咳……”是梅氏的虚弱地声音。
然后就是陆父安慰的声音,“我已经让人去县城找大夫了,你不会有事的。”
本来他们是进来说几句话就要走的,听到里面的两人说话,一时间倒不合适进去了。
两人转身,正想出门呢,就听到里面的梅氏咳完之后,继续说话,“死倒是没什么,就是有些惋惜不能和你白首,还有就是……我放不下尘儿,他不如丰儿狠得下心,要是我没了……”她抽噎两声,“他们怎么办?”
楚云梨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不如陆丰狠得下心,陆丰从头到尾就只是反击好么?
陆父忙道,“你别哭,也别着急,我会看着他们的!”
接下来梅氏的声音里就带上了哭音,“早前是我不对,嫉妒姐姐与你之间有孩子,对他做下了许多错事。我真不是为了银子,不过丰儿大概不这么想,我怕他……对尘儿动手,让他们夫妻一无所有,不如,你在我还没去之前,把家分了,可好?”接下来又是一阵虚弱的哭声。
陆父急忙安慰,“好好好!你别着急,你想分我就分,别再哭了。”
梅氏又问,“你打算怎么分?”
外间的两人对视一眼,就听陆父道,“丰儿是长子,又身子不好,本来他应该分七成……”
“……咳咳咳咳”梅氏的咳声。
“你别急呀,”陆父安慰道,“但是尘儿他天性纯良,又有个舅舅拖累,所以我决定不偏不倚,给他们兄弟二人平分!现在我名下除了宅子和铺子,手头的货物全部出手,大概能凑出五百两来,我分他们一人二百两,我拿着剩下的养老,你说好不好?”
楚云梨垂眸,陆父分家说是不偏不倚,但其实他没叫来陆丰就私底下与梅氏商议,心已经偏了,要是梅氏不答应,就不信他不退步!
果然,梅氏出声了,“可是就像是你说的,尘儿有个舅舅拖累,又即将有孩子,丰儿他身子不好,妻子也是孤女,兴许以后不能有孩子,两人无牵无挂无拖累……”
陆父立即道,“那就分他一百五十两,匀出五十两来给尘儿,你放心,我总不会让尘儿吃亏的。”
都不会让陆尘吃亏了,还算什么不偏不倚?
梅氏愈发虚弱,“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丰儿身子不好,大概活不了多久,他的银子最后兴许会便宜了他妻子……咳咳……”
陆父忙道,“那就给他一百两!够他买药就行了。”
楚云梨默默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简直想为他掬一把同情泪,亲爹分家给的银子,最后还落一句:给他买药吃。
陆丰对她飒然一笑,牵了她的手出门,“好男不吃分家饭,无论他给多少,我都会养活你的。”
这话听着舒服,梅氏母子也是,脑子又不蠢,老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有本事,从外头往家扒拉啊!
陆尘回来得很快,那边刚到家没多久他就已经到了,直奔两人的院子。进门后也不废话,打发了下人,“今日的事还请你们替我保密。香香她再过两月就要临盆,我怕她受不住。”
楚云梨好奇,“你还打算和我嫂嫂长期来往?”
陆尘清咳一声,不自在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
楚云梨替他接,“情不自禁?”
陆尘更加不自在了,“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拜托了。”说完,急匆匆出门跑走。
梅氏都提了分家,暗地里还和陆父商量好了,楚云梨觉着应该过不了几天就会说分家的事了,没想到十日过去还不见动静,倒是听说梅良定下了未婚妻的事。
想想也觉得正常,梅氏最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弟弟和儿子。现在给弟弟娶个弟媳妇进门,她也能安心。
很明显,陆父也是这么想的,婚期定得急,他还忙里忙外的帮着操办,至于办喜事的一应花销,自然也是他出了。
但楚云梨却不想梅良再娶,倒不是为了银子。都说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谁要是嫁了梅良,一辈子就算没毁也差不多了。
她这边正暗搓搓琢磨着动手呢,不妨就在传出婚事的第二天早上,过去送饭弟弟婆子惊惶着跑回来,说舅老爷在家里被人给砍了。
得到消息的梅氏气怒交加,让人抬了她却梅家,楚云梨好奇嘛,也去看了。
梅良躺在床上,已经人事不省。说是被砍了其实有些夸张。不过,他身上确实少了点东西……下半身都是血,还有个年轻的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在院子里疯狂大笑,“没了这根,我看你怎么娶……哈哈哈哈……”
神情癫狂。
出了这么大的事,镇长来得很快,立即让人去请大夫。还让人把这女人抓了审问。
这女子姓陈,说起来镇上好多人都知道,早先梅良暗中经常与她来往,风言风语的好多人都知道。
陈氏跪在地上,已经没了方才的癫狂,语气悲戚,“小妇人嫁人之后,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过得去。是这个混账找了机会欺辱与我,还以此威胁让我与他继续苟合……不止如此,他还让人勾得我男人去赌,后来因为还不上银子被人打得半死,回家养了半个月就没了。我男人身上的债就全部落到了我身上……”
她咬牙切齿的看向梅良屋子的方向,恨得眼睛血红一片,“他再次找上我,让我伺候他,之后会帮我还利息。小妇人一个弱女子,赚不来银子,且若是不和他来往,还会有别人欺负我,后来我也渐渐地死了心,他还说要娶我,我便也打算与他好好过日子,谁知道他……他居然想要另娶,还不帮我还债,竟然还想要把我丢给那些追债的打手欺辱,想得美!我要报官,我男人是他杀的!”
最后一句,让众人议论纷纷。
镇长闻言,面色肃然,“此时关系重大,我会报给知县大人,由他定夺查清内情。但是你伤人……”他叹口气,“你糊涂啊!”
梅氏早在看到弟弟的惨状后就晕了过去,陆父正招呼人把她抬回去呢。
有陈氏指认,当初打死她男人的所有人都被指认了出来,而这些人又都众口一词说是梅良看中人家妻子,指使他们做下的这事,并且都说那男人身上的致命伤是梅良亲自打的!
知县大人很快就带着人来了,把这些人都带去县衙审问。
而晕过去的梅氏在醒过来后得知弟弟已经被关进大狱,又是哭又闹,非要陆父去救人。
陆父经常在外头跑,明白如梅良这种这么多人证的罪名,基本上救不了他了。当下只是安慰,并不提救人的事。
梅氏与陆父做了二十多年夫妻,本身又不蠢,见他没有救人的意思,打发了陆父去休息,找来了陆尘商量。
陆尘也没想到,这个平时好赌的舅舅暗地里居然敢杀人。
梅氏抓着儿子的手嘱咐,“你去县城,去找知县夫人,或者知县家的亲戚,无论花多少银子,一定要把你舅舅救出来!”
对于母亲的话,陆尘一直都听,当下坐了马车去县城。两日后赶回来,风尘仆仆顾不上洗漱直奔主院,刚好陆父不在,他急切道,“知县大人的小舅子说了,要救人可以,要三百两!”
梅氏本来病重,闻言眼前一黑,险些又晕过去。
陆尘急了,上前两步,“娘,您别着急!”
“……我如何能不急,你爹倒是有银子,可那是他拿货的,前些日子倒是说分家,可最近都不提这茬。就算是分家给你三百两,若全部拿去救了你舅舅,之后你怎么办?”梅氏恨得不行,“都怪那女人,水性杨花勾引你舅舅,竟然还伤了他身子,就该把她千刀万剐!”
梅良的那地方被连根砍了,除了那个丫鬟腹中不知道谁的孩子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其实到了这时候,陆尘已经不太想救梅良了,那可是三百两,这银子无论是没分家由陆父出,还是分完家由他出,这可都是他的银子。
三十两……兴许他咬牙就出了。三百两,够他滋润地过一辈子了,若拿去救了梅良回来,往后半辈子还不知道要帮他了结多少债。
陆尘咬咬牙,“娘,舅舅这一次闯的祸太大,不如我们把那个丫鬟照顾好,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不行!”梅氏怒瞪着儿子,“他是你舅舅,是梅家唯一的男丁,不能就这样没了。你爹那边,我去想办法,拿了银子赶紧救人!”
陆尘被亲娘骂,又看她生气之下更显虚弱,呐呐道,“可是这么多银子,爹如何会愿意?”
陆父确实不愿意,楚云梨偷偷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陆父,方才他们听说陆尘回来了,就知道肯定有消息了,正好奇过来探听呢,就看到陆父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已经不知道听了多久。
“你爹会愿意的!”梅氏笃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是我,赚来的银子本就该给我花。”语气里带着得意,“那个蠢货,要是我寻死觅活,他一定乖乖奉上银子。”
听到“蠢货”二字,陆父身子晃了晃,陆丰上前一步扶住,“爹,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