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和陆钧整治常氏的计划息息相关。他一听,连忙坐直了身子,问道:“四叔回来了?去,请小姐过来说话。”
安材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把陆茗找了过来。原来陆钧回来之后的第三天,陆老爷子陆垠就把陆钧的四叔陆兴玹派到乡下收租去了。这次对付常氏,陆钧还需要自己这位四叔的帮助,陆茗对他保证过,她一定能想办法让陆兴玹按时回来。陆钧还一直有些不太放心,想不到,陆茗竟然提前完成任务了。
陆钧好奇的问道:“四叔为何这么回来的这么早?”
陆茗得意的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自然是从四婶子那里入手。四婶子平时看着与谁说话都细声慢语,什么都不在乎似的。其实她心里的算盘打得最精细了。”
见陆钧听得认真,陆茗又道:“这几天她来找娘说话,我就让娘一直跟她说,大伯如今下落不明,大娘最近似乎也不怎么管事了。咱们二房这边,现在哥哥你有出息的很,将来肯定是要走科举做官的路。三房呢,三叔至少还有一份差事,三婶子又泼辣,他们吃不了亏。那绸缎铺子,总是要有人来打点的”
陆钧一听,马上就明白了。他的四婶子秦氏估计对家里的绸缎庄一直都很感兴趣,只不过以前常氏霸着,她才没敢想过。这次陆钧回来之后,陆老爷子似乎越来越不待见常氏,而常氏前一阵子又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在家里打骂了一番下人之后,就不怎么出门了,听说天天躺在床上吃药,难道她因为丈夫的事,急出病来了?
不论如何,这都是她接手绸缎铺子的大好机会,她马上就命自己房里心腹的小厮,去乡下把陆兴玹唤回了洛陵。
这件事情陆茗办的不错,陆钧马上夸奖了她一番。陆茗笑嘻嘻的道:“哥哥,我早就说了,家里的事你不用管,有我和娘呢。”
说罢,她又问道:“对了哥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杜医官给那个女人开药啊?”
陆钧道:“嗯我这个计划一共分两步。咱们先执行第一步,后面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陆茗虽然仍有些好奇,但她知道明天是月末,陆钧该朔望考了,她不敢打扰陆钧,便早早的退了出去。
朔望考的内容陆钧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他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如何尽快了解八股文上,他可没有忘记,他还要在三天之内给范督学一个答复呢!
拿着一卷卷的精选文章和今天周峙交给他的那本介绍如何开写八股文的书,陆钧一直研究到快三更时分,方才灭了灯,上床休息。虽然睡得晚,但明天他反而打算早起些,他想好了,从明天起,他不仅要打太极拳,还要跑步。俯卧撑、引体向上,这些他穿越前一直坚持的锻炼身体的方法,现在,随着身体状况的改善,他应该可以一样样重新做起来了。
对了,他还要练习投壶和射箭,这些都是他穿越前没有接触过的,看样子原身的基础也约等于零,所以这些他也要从头学起,不能马虎。
如今已是盛夏,他穿越到这里快三个月了。到明年二月,八个月的时间其实很快就会过去。县试,他科举生活中第一个里程碑,对于几天前的他来说还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概念,如今,却像是云雾散去之后一座普通的山峰,既不神秘,也并非高不可攀,他已经隐隐的瞥见了通往山顶的那条幽径,只待一鼓作气,翻过这座山,去欣赏那山后更为壮丽的风光了!
与范督学到社学来巡视这样的大事相比,每个月都会经历两次的朔望考就不是那么让人心惊胆跳了。近来孩子们个个勤学好问,周峙欣喜的发现,他们的水平都提高了不少。而陆钧呢,他不仅帖经墨义答的一字未错,破题和上次相比,也进步了许多。周峙一高兴,又赏了他一张免帖纸。
朔望考过后陆钧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了范督学,告诉他,他提出的挑战,自己愿意一试。
范督学听了频频点头,道:“我观你们几人之中,常晓成能开拓,李尚源善谋划,而你看似不如他们,实际却比他们懂得把握全局。只不过,你为人不够果断,时常需要有人在后面推你一把”
然后,他笑了一笑,道:“千里马虽好,终须路上练。老夫如今就做这个挥鞭催你行路之人吧。”
说罢又道:“论语有云:’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圣人以为,思考两次也就够了,往后遇事,你不如多想想这一句。”
陆钧谢过了范督学,并且趁机提出希望常晓成和李尚源能与自己一起去蒙兴读书的想法,出乎他意料的是,范督学丝毫没有犹豫,爽快的答应了。
拿着三封荐书,陆钧离开了范督学下榻的驿馆,他心里有几分激动,却也有几分忐忑不安。再过几天,他的计划就要开始执行了。这不仅会改变他,或许也会改变陆家其他人的命运。
陆钧原本还有些犹豫——要将这么大的一个伤疤揭开,对谁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但范督学对他的提点让他意识到,该做的决定总是要做的:不彻底清理掉已经腐烂的坏肉,伤口就永远都没有恢复的可能。
“知耻近乎勇。”孔老夫子说的没错,有时候,要获得努力生活下去的勇气,就必须直面耻辱和不光彩的过去,而不是妄想遮掩、试图逃避。
逝者长矣已,来者仍可追!只有将已经发生的事处理好,才能让一切重新步上正轨。
六月到了,天气越来越热,尤其是过了晌午,社学里的孩子们一个个挥汗如雨,屋里闷的象蒸笼一样。
周峙端坐在学堂前面,慢慢地摇着手中的竹扇子。他一边翻看着孩子们交上来的临字帖,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今天让孩子们早点散了。天实在是太热了,孩子们都热的晕头晕脑的,这一幅幅字也是东倒西歪。就连字写的最漂亮的陆钧,今天这篇左传庄公二年都抄的心不在焉的。
他正在犹豫,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阵吵闹声,有人在门口喊着:“陆少爷,你们家里出事啦!快去看看吧!”
社学里一片哗然,陆锦满脸惊恐的往外瞧去,陆钧却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出门问道:“出了什么事?”
门外的人不知道对陆钧说了些什么,只见陆钧快步走回学堂,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周峙干脆到外面把云板一敲,道:“今日暑气太重,都回去吧。明日早点来。”
常晓成着急的过来问陆钧道:“出了什么事?!”
陆钧叹口气道:“听说有人在绸缎铺子里闹事了,大伯、三叔都不在,我去看一看。”
常晓成叫上李尚源,两人跟着陆钧往洛陵街跑去。陆钟也要去,却被陆钧打发回了家,陆锦则早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一路走着,街上的人纷纷议论不休,他们还没走到铺子里,就见一伙人连拉带拽,拖着一个蓬头赤足的男子往县衙走去,那人身上似乎匆匆套了件女人的长袍,还半敞着,里面什么也没穿,露着一片白花花的肥肉,还有些青紫交纵的痕迹,一眼看去丑态毕露,十分狼狈。
李尚源停住脚步,道:“这人看着十分眼熟是是黄主簿!”
陆钧瞥了一眼,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脚下只是一顿,就接着往前去了。
到了绸缎铺子,只见那里前前后后都围满了人,有两人交头接耳道:“那姓黄的和陆家的大奶奶竟做出这种事,这不是要浸猪笼的么?!”
另一人道:“陆家大老爷常年不在家里,也怪不得他家媳妇偷人。”
常晓成一听,恍然想起“陆家大奶奶”到底是谁,他一把将那人抓住,喝道:“你说谁偷人?!”
那人刚想反驳,见常晓成怒气冲冲的,也不敢言语,挣脱他的手就跑了,陆钧拉住常晓成,道:“进去瞧瞧再说。”
三个人拨开堵着门口的看热闹的百姓,挤了进去,陆钧四处看着,没见着别人,只看到了四房里的一个小厮安林。陆钧听楼上乱哄哄的不知是谁在连哭带叫,不敢贸然上去,便叫来安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林一幅紧张兮兮的样子,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对三人讲了一遍。原来这几日一直有人在洛陵街上偷偷散播消息,说是县里的黄主簿一连两日去陆家的绸缎铺子,却不是办货,而是和他家大少奶奶常氏私会去了。若是别人,这洛陵街上的人们也不会多管闲事,可前几日黄长义在街上坠马受伤,黄家将这半条街的店铺主人挨个唤到提刑院里,有钱的交钱,没钱的就上夹棍,打板子,把这些人打得鲜血淋漓,不知有多少是被抬回家的。
这一条街上的人都恨黄步宇,黄步云两兄弟入骨,听说了黄主簿这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怎能罢休?他们合计一番,不知道是谁牵头,今天从早上起,就派了人在铺子旁边守着。果然,和昨天差不多的时候,又见一顶小轿抬到后门去了,没过多久,黄主簿也到了铺子门口。他留了个凶神恶煞的小厮在门口把风,自己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这些在洛陵街上开铺子的,虽然不都是大富大贵,但个个也都精明得很,他们商议定了,估摸着两个人快完事,还没完事的时候,先是派了几个高大壮实的伙计,到门口围着黄家那小厮道:“你不是李四么?去年欠我的五吊钱,为何到如今没有一个子儿还来?!”
那小厮见这几人一个个身强力壮,满脸怒气的卷着袖子围住了自己,吓得呆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们拖到一旁揍了一顿,绑得结结实实的丢在那里。然后,这几人一拥而上,直冲着楼上的小隔间去了。
秋月原本在楼上守着,听见动静,也不报信,自己一转身从另一侧楼梯跑下了楼,到楼下对慌得不知所措的两个丫头道:“快回家去!叫四老爷来。”
秦氏和陆兴玹正待在家中算账,忽然听见有人来报,说是常氏和县里的黄主簿在陆家的绸缎庄里偷情被撞破了,现在众人正在铺子门口闹事,两口子不知道是真是假,不敢惊动老爷子,便只通报了三房二房还有祥叔,然后叫上家中几个仆人小厮急匆匆地就出了门。
谁知道,他们过来一瞧,方知道事情已经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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