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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唯相思似春色(1 / 1)

苏晏抱着一岁多的小世子,在东市热闹的人群中穿梭。

烟花、杂耍、各种各样的玩具与小吃晃花了阿骛的眼。他极度兴奋,忽而拍手咯咯大笑,忽而搂着苏晏的脖子叫:“爹!阿骛要吃,干爹买。”

苏晏给他买了许多零食与玩具,大包小包装不下,让身后两名王府侍卫拎着。

——至于豫王殿下,本来死皮赖脸非要一起逛,苏晏也拿他没辙。没想马车都停在街口了,宫中来的一通谕令,把他叫了过去。

豫王黑着脸,对传旨內侍道:“不去!就说本王身体不适,请皇兄见谅!”

內侍赔笑:“王爷莫要难为奴婢,奴婢给您磕头。”

豫王没奈何,留下几名侍卫,临走前叮嘱苏晏:“小崽子沉得很,你别抱太久,抱不动就丢给侍卫。”

结果他刚走没多久,阿骛就因为过于兴奋,消耗光了小小身体里的全部精力,眼皮上下挣扎两下,转眼趴在苏晏肩头睡着了。睡得不省人事,摆成什么姿势都醒不了。

苏晏笑着捏捏他肉嘟嘟的脸蛋,把他交给侍卫,连同所买的礼物一并带回王府。

侍卫们想留下两个继续保护,被苏晏拒绝了,说想一个人溜达溜达。

于是他享受着喧嚣集市里小小的孤独感,从东市街头慢慢溜达到街尾。

街尾商铺渐稀,行人也明显少了许多,连路灯都不甚明亮了。再往前走,便是穿东城而过的通惠河。

去年灵光寺一案,导致这条河中婴尸浮百,刚过完年,又听说有两名锦衣卫遇刺死在河里,尸骨无存。百姓们因此编了不少离奇故事,越渲染越惊悚,使得这一片地区更是夜夜闭户,无人敢在街头闲逛了。

苏晏见前路越走越黑,正打算调头离开,忽然看见街角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个摊子,挑着个“肉馅馄饨”的旧幌子,支着一口熏得黑漆漆的灶,灶旁站一个邋里邋遢的老板。沿街摆几张油腻腻的方桌、长凳,食客少到几乎没有。

——说是“几乎”,因为还有个身穿深蓝色曳撒、头戴大帽的男子,背对着他,坐在桌旁的长凳上。

苏晏远远看,觉得这男子背影十分眼熟,越看越像……七郎?

因为豫王十分不要脸地让小世子来堵门,吵着要“干爹带阿骛出去玩”,沈柒在苏晏无奈的眼神中愤然离去。

他本想回北镇抚司处理一些公务,等那小崽子玩累了滚蛋,再来找苏晏再续前约,结果走到一处两墙花树的小巷,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是鹤先生离开囚车后,与他的对话。

——

鹤先生了然地笑了笑:“沈大人很有意思,既是不择手段的野心家,又是天下第一痴情人。我敢断言,将来你会得到他的重用。”

“他——究竟是谁?”沈柒追问,“我不为一个看不见的影子效命。”

鹤先生说:“时机成熟,你自然会见到他。现在你该回到景隆帝的朝堂上,继续当你的锦衣卫同知,等待下一个‘守门人’的联系。”

沈柒冷笑着问:“空口无凭,何以为信物?”

鹤先生想了想,答:“回头你再去摊子上吃一碗馄饨罢。”

——

沈柒思忖片刻,调转马头前往东市。

卖馄饨的摊子没有一个食客,老板抄手缩在灶台后面打盹。沈柒走过去,在桌旁长凳上坐下来。老板眼皮也不抬,懒洋洋问:“要什么馄饨,几碗。”

“一碗没有馅的猪肉馄饨,再加一勺葱花、三滴醋。”

老板在听见他的声音时,霍然睁开了眼,在雾气缭绕的灶台后站起,拉直了佝偻的腰身:“沈大人,许久不见。”

沈柒道:“也没多久。七杀营与真空教已像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出京城,你怎么没夹着尾巴一起跑?”

老板笑了,没回答,开始添柴加火。

“所以你既不是七杀营的人,也不是真空教的人,你这个‘守门人’背后,另有主子。”沈柒说道。

他忽然想起了苏晏曾经用“虫族”来打过的比方。

苏晏说,七杀营是“虫巢”,营主是“脑虫”。

“脑虫之上,还有主宰。那才是虫族的至高首脑,是虫族的权力核心。它隐身黑暗,体型庞大,拥有着极高的智慧与控制力,而脑虫不过是它更方便地操纵虫群的工具。

“或许虫巢不止一处,脑虫不止一只,但主宰永远只有一个。”

也许真空教主也只是“脑虫”。那么,谁才是“主宰”?

老板仍不回答,自顾自地道:“其实沈大人可以尝尝猪肉馅的馄饨。‘没馅儿馄饨’不过是接头暗语,对上就行了,不必次次委屈自己吃馄饨皮儿。”

沈柒冷笑:“你这摊子上的肉馅馄饨我可不敢吃,谁知道是什么肉。”

老板笑眯眯地默认了,煮了一碗馄饨皮,洒上香醋葱花,端过去放在他面前。

沈柒没有吃馄饨,而是用一双筷子点住了老板带着污垢的手腕,看似动作轻巧,只需劲力一吐,筷头便将深深钉入骨中。

老板因这股充满威胁意味的杀气而敛了笑,筷尖下的皮肤泛起一小片寒栗:“既然同效命于一个主子,沈大人又何必次次吓唬小人呢。”

沈柒冷冷道:“藏头遮脸的那人是你的主子,却不是我的。我与他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鹤先生叫我向你要一份信物,日后好联络。”

老板另一只手在怀中慢吞吞地掏来掏去,掏出个儿臂粗、黑黝黝的金属筒子,上面布满凹凹凸凸的复杂纹路。

“这是个机关套筒的半截,寻常打不开,强行撬开便会自爆炸毁。只有与正确的另半截对接后,消息从彼端掉落此端,才能开启筒身,拿到消息。”

沈柒眼底掠过微芒,正要伸手去接,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一声叫唤:“七郎?是你么?”

心下一凛,沈柒在极短的惊愕后,飞快地将半截金属套筒收入袖中。

他警告似的瞪了老板一眼,转头露出点意外之色:“清河……不是带世子玩耍去了,为何出现在此?”

苏晏走过来,笑道:“小孩子,精力旺盛也累得快,没两下就呼呼大睡,交代侍卫带回王府去了。我顺着东市街巷随便走走,刚巧遇到你。怎么,这家馄饨很好吃么,可我瞧着都没什么客人。”

沈柒当即起身,道:“我也只是随便试试,谁知偷工减料得很,一碗馄饨尽是皮。走吧,另找个摊子。”

他丢出几枚铜板在桌面,漫不经心似的说了句:“老板,你再这么坑人,在京城可就待不下去了。”

老板边一枚枚捡着,边口齿含糊地道:“待不下,待不下,客官下次再来,可就看不到小人这摊子了。”

“做点小生意不容易啊。”苏晏叹道,在桌面又放下一锭碎银,拍了拍沈柒的胳膊,“走吧。”

两人往亮处走,昏暗灯光在身后拉出的长长剪影,很快就消失在幽暗无人的巷尾。

沈柒一路有些沉默。苏晏觉察出他神思不属,轻声问:“怎么了,有心事?”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过我?”沈柒冷不丁问。

苏晏一怔,笑道:“若是与七郎有关的事,应该没有隐瞒过。还有些事,我不知有没有必要提,倘若你问起,我也便照实回答。”

沈柒又问:“要是我有什么事……瞒了你呢?”

苏晏停下脚步,仔细看他。

沈柒的视线正掠过屋脊,看天中一线新月。夜市灯光映亮了他的侧脸,另一半脸则隐没于黑暗中,显得神情格外深峻。

“七郎。”苏晏唤道。

沈柒转过脸来看他,目光柔和又凝重。

“我想问七郎几个问题。”

沈柒点了点头。

“若你有事瞒我,这件事是不是你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是。”

“‘瞒’与‘不瞒’的选择,是否出于两害相权取其轻?”

“是。”

“倘若有一日,我知道了你所隐瞒之事,你能否能承担起最终的后果?”

这回沈柒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一力承担。”

苏晏笑了:“那么这就是你心中认定,必须去做的事。对此我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又有什么妨碍呢?

“或许将来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或许那时我会非常生气,但我不会现在就挡住你的路,要求你说:‘七郎,你得听我的’。

“路是每个人自己走的,我们有幸能携手同行,但终究无法替对方迈步。”

爱让我们合二为一,但在爱之外,人生还有那么多的波澜壮阔,让我们仍然是自己。

沈柒怔忪许久。

他想,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呢?甚至用“钟灵毓秀”四个字都渺于形容。

而这个人,此刻就站在身边,愿意与他将彼此安放在心上。

沈柒不顾来往的行人,紧紧抱住了苏晏。

旁人似乎在窃语些什么,沈柒不想被打扰,忽然纵身跃起,搂着苏晏蹬上墙头,紧接着蹿上了屋脊,引起一片惊呼声。

掠过重重屋脊,沈柒带着苏晏在夜风中疾驰,停在一处高达数丈的楼顶,下方是深幽的园林。

“这里没人能看见。”沈柒说。

苏晏小心地坐在倾斜的青瓦上,发现瓦片屋顶比看上去要坚固得多。他仰头看着漫天繁星,赞叹道:“这里大概也是整个京城除了皇宫之外,离天最近的地方。”

沈柒俯身半跪着,将他的上身缓缓向后压倒。

苏晏握住了沈柒的肩膀,惊道:“在这里?七郎,这也太……不行不行!”

沈柒只回了一个字:“行。”

苏府主屋的寝室内,苏晏一面在心里咒骂沈柒,一面给自己满身的蚊子包涂上消肿解痒的青草膏。

沈柒则愧疚地表示,下次要先备好艾条点燃。

苏晏翻了个白眼,重新穿上衣物,说:“你别出城送我,免得与皇爷碰上,徒生事端。”

沈柒尖锐地“嗬”了一声。

苏晏无奈地安抚他:“你在这里送,也一样的。”

沈柒看他穿戴齐楚后,亲手将自己送的火镰挂在苏晏的腰间,系来系去,总觉得不端正。

苏晏握住他的手,苦笑了一下:“可以了七郎。别这么不放心,路上还有一千腾骧卫护航呢。”

沈柒这才停下偏执般的举动,深深看着他,许久叹道:“山水迢迢,你自己保重。”

苏晏乘坐马车,带着两个小厮,告别了隔壁宅院的阮红蕉,驶向城门外,与一千腾骧卫汇合。

腾骧卫仍由指挥使龙泉率领,褚渊等几位老面孔也在,但都是皇帝的御前亲卫,没有北镇抚司的人,高朔自然也没有随行。

微服送行的景隆帝与苏晏暂离了大部队,在仲春青翠的旷野中缓步而行。

满地野花簇簇,颜色细腻如春绪,两人踩着草叶上的露珠慢慢走,谁也没有说话,却不知不觉将手牵在了一块。

走了四五里,眼见就要到驿站了,皇帝叹道:“唯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去。”

苏晏对曰:“圣代即今多雨露,暂时分手莫踌躇。”

皇帝摇头:“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苏晏含笑道:“一一书来报故人,我欲因之壮心魄。”

皇帝终于停住脚步,手指抹去他鬓角沾染的一片飞花,郑重道:“少写奏章,多写信。”

少写奏章,催人无公事;多写信,频语寄相思。苏晏眼角潮湿,答:“臣遵旨。皇爷留步吧!”

皇帝吻了吻他雾蒙蒙的眼睫:“朕再陪你走一段。”

二人走到了京畿界碑附近,直到五里驿已近在眼前,官道上腾骧卫整理地列队以待,上来几名提心吊胆的太监,恭请皇帝回宫。

苏晏拱手躬身:“臣就此拜别,愿吾皇康寿长年。”

皇帝深深注视他,转身登上了马车。

苏晏望着马车远去的影子,半晌叹了口气,满怀离愁地往驿站方向走。

忽然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两人一路诗歌唱酬,可真是风雅得很。”

苏晏猛回头——再往上看——见豫王一身玄色窄袖征袍,曲一膝坐在“京畿重地”的界碑顶上,另一条长腿慵懒地垂落在碑面。

“……王爷一早就来了?”苏晏问。

豫王一拍碑顶,飘逸跃下:“错,本王来了一晚上,就没离开过。”

苏晏想起与他深夜翻越城门,在京畿界碑下喝酒,忍不住笑谑:“一晚上在野地里挨蚊子咬,很舒服?”

豫王冷不丁拿手指勾他衣领,斑斓的蚊子包顿时露了出来,苏晏“啪”的打在他手背,板着脸将衣领拉好。豫王挑眉:“你浑身都是青草药膏的味道,想必比本王挨咬挨得多。”

苏晏问:“王爷是来为下官送行的,还是来嘲笑我的?”

豫王道:“本王想与你一同出京,西北上。”

苏晏一惊。

豫王“嗤”地一笑:“知道这是绝无可能之事,说说而已。”

苏晏微叹口气:“王爷……保重。”

“这两个字应当我对你说。”豫王又逼近一步。

苏晏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免两人之间距离太近,引发尴尬。豫王却不理会,逼得他又后退几步,最终后背抵在界碑石上,方才带着点恶劣的笑容,说道:“清河保重。”

苏晏想从他胳膊下挣出去,不料对方却抽身后退,摆摆手道:“好了,送完了,我回去了。”

“——就这样?”话音未落,苏晏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不这样,还想哪样?

豫王大笑:“原来你舍不得我?”

苏晏呸了一口:“厚颜无耻!”

豫王笑道:“承让承让。除了送行,我还想告诉你,阿骛昨夜开心得很,梦话里仍在叫‘干爹’,看来你真的很招他喜欢。”

提到阿骛,苏晏心情不知不觉松懈了些,真心劝道:“阿骛很聪明,王爷往后多用点心思在教导世子身上,别再把他弄丢在街头巷尾,或是扔给外人代管了。”

豫王想了想,道:“你是他干爹,不算外人。要是还不够亲,要不试试当后娘?”

苏晏一时十分无语。

他暗恼的时候,豫王哈哈笑着,转身走了,走出老远,还特意将两根手指并成剑,在空中向前划了划。

苏晏猜到了这个动作的含义: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他望着豫王渐行渐远的背影,面上逐渐浮现笑意,轻声应道:“是!靖北将军。”

太子没有来。

不过苏晏能想象到,太子非要来送行,却被皇帝勒令不许出宫,气得直跳脚的模样。想想就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小爷,保重。”苏晏遥遥祝福。

陕西巡抚御史苏大人的车队出发了。

从高空往下俯瞰,长长的队伍像一根直插西北的箭矢。

西北有大河平川、草场戈壁,再往北,越过雄壮的长城,是一片茫茫的瀚海沙漠与更为广阔无垠的北漠草原。

北漠。

阿尔泰山麓,林野苍茫,色楞格河边,水草丰美,无数瓦剌牧民与骑兵的穹庐,拱绕着中央巨大辉煌的金帐王庭。

瓦剌铁骑们在领土边缘巡逻,随时准备痛击来犯的敌人——无论对方是蛮荒的野兽群,还是来自其他部落的劫掠者。

有个骑兵手搭帐篷,遥望远方,忽然用瓦剌语高声叫起来:“那是什么?正在朝我们过来……是敌人?”

骑兵们警惕起来,集合成队,朝那个移动的小点飞驰而去。

小点移近,变成大的人形轮廓,再近一些,赫然是个石堆子般高大的男人,头戴鹰帽,身披无数飘带缀成的羽服,飘带间挂满了金珠、铜镜与各类兽骨。

他左手持一根四尺长的杆铃,顶端簇着许多金铃铛,随着行走发出清脆声响,右手提着一柄弯曲的长刀,腰间别着一面抓鼓。

骑兵们看清了他的装扮,不禁松了口气,又有些激动地叫起来:“是萨满!”

“看那神铃与神刀,是大巫!”

“似乎不是我们部落的,为何会在草原上独行?莫非是从其他部族里叛出来的?”

“大巫,要不要来我们瓦剌?”

被叫做大巫的男子抬起头,露出隐藏在鹰翅下的一张黝黑面容。

男子的肤色很深,颜色介于茶褐与炭黑之间,皮肤油光发亮,浑然不似草原上任何一个漠民。他的五官深邃立体,一双金色的眼睛澄亮浓郁,仿佛万缕阳光凝结而成,隐隐流动着辉彩。

骑兵们像是被他的金眸震慑到似的,一时哑口无声。

男子开了口,声音低沉中充满野性,令人想起刚睡醒的狮虎:“汗王虎阔力何在?”

瓦剌骑兵顿生戒备,纷纷抽出刀剑、拉开长弓,指向他:“你是什么人?敢打听汗王的行踪!”

男子又问:“黑朵萨满还在部族里?”

一名骑兵扬声道:“当然在!如今该叫大长老了,连汗王都对他十分恭敬,你怎敢直呼其名!”

男子发出一声不知是愤怒还是不屑的低笑。

“你究竟是谁?”

男子伸手解开身上重重系带,神袍掉落在草地。他雄壮如天神的身躯,与黑皮肤上血红的刺青一同暴露在天光下。

那是一棵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树冠从胸膛攀过双肩,虬干与藤蔓盘踞在腹部,扎根到了小腹之下,被下身的长裤遮住。

骑兵们看着这幅极具冲击力的树形刺青,变色惊呼:“——是神树!”

如此巨大繁浩的神树刺青,普通的瓦剌人根本没有资格刺在身上,一旦被发现逾矩僭越,就会被处以极刑。更何况,这样的刺青需要许多熟练的刺青师合力完成,所需的人工与时间就连贵族也耗费不起。

只有王族,才有资格与能力承载来自神树的福泽。

男子沉声道:“看着我,认不出我了吗,瓦剌的勇士们?”

骑兵们瞪大了眼睛打量他。

“我是汗王虎阔力的长子,神树之子,你们的储君!”

骑兵们陷入诡异的沉寂,突然,一声嘶吼划破了辽阔而宁静的草原——

“阿勒坦!”

紧接着,啸声四起:

“阿勒坦!”

“阿勒坦!”

“我们的黄金王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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