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卫道看了一眼许弋,抽出一个凳子,倒像是反客为主了,给许弋推过去,示意道。
许弋很听话地坐下来,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不是在客房,而是哪次会议里的等候指示。
卫道咳嗽了好几声,看着许弋问:“你认识我?”
许弋摇头。
卫道又问:“你不认识我?带我到这里来,是为什么?”
许弋犹豫了一下:“我看您眼熟,像我一个长辈。”
卫道忍不住笑了:“你的长辈?哪个?”
许弋难得吞吞吐吐:“大哥。”
卫道一边笑一边问:“我像你大哥?你大哥是个什么人?长什么样?我真跟他像?”
许弋只说:“像。”
卫道点点头,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既然你当我是大哥,我有话就直说了,你不介意吧?”
许弋点头。
他正襟危坐,看起来有点紧张,又像是翘首以盼。
只是这个词要用在他身上,卫道怎么想,怎么就觉得不合适。
抿了一口茶水,温度适宜,他眯着眼睛对许弋说:“好,我有一件事要办,不能告诉你,主要是担心你不相信,不知道也不影响,所以就不告诉你了。
我这段时间要跟着你,跟在你身边,形影不离,你知道吗?
这件事对你没有害处,跟别人也没有关系,事情办完,我就走。
我不会耽误你的事情,也不需要知道你的事情。
如果你担心我泄密,其实我也对自己没有信心。
所以,你要是有什么保密协定,签了就不能反悔的那种,就现在拿出来。
我先动手给自己加个保险。”
许弋摇了摇头,看向卫道欲言又止:“没有那种东西,但是……”
卫道等他说完。
许弋向卫道伸出手,摊开手掌,手心里咕噜噜长出一颗眼球,眼珠子转了转,从眼睛里跳出来,圆溜溜黑黝黝的,望着卫道,似乎在笑。
卫道伸手接过,两根手指捏着,借着光看了看。
许弋:“你把这个收下,我就能随时看着你了,这样如果你想泄密,我会第一时间发现。”
但是,如果你收下这个东西,我就当你是答应做我大哥了,以后也不能反悔。
管你上天入地,我也能找到你。
你再想换个样子就在我身边出现,以为我不能发现,也不可能了。
除非是装的。
可你从不跟提前说明,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遮掩呢?
卫道点点头,也不多问一句,就收下了,但他左右一看,身上没有一个包,不好放东西,没地方可安置,抬头看向许弋。
许弋会意,变魔术似的,手一翻就拿出一个新的腰包递给卫道。
卫道收下挂在腰间,轻轻拍了拍,很满意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许弋跟那颗眼珠子的五感是相通的,他有种错觉,仿佛刚才被拍到的不是那颗眼珠而是他自己。
卫道就感受到眼珠子轻轻跳了跳,在袋子里隔着布料蹭了蹭。
像个小宠物,不像眼珠。
他看了一眼许弋。
许弋试图转移注意力:“我能叫您大哥吗?”
卫道还以为他早就认定了,都不用再试探试探,没想到,现在还得再问一遍?
那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真是个谜一样的问题。
但卫道挑了挑眉还是答应了:“行。”
许弋看起来很高兴,只是不笑。
卫道几乎怀疑他不会。
但细细一想,许弋似乎也笑过。
许弋站起身:“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一起吗?”
他站在门口问,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
卫道想了想,点点头,也跟着走了。
于是,大家就都能在许弋身边看见一个总是咳嗽的人类,浑身上下总是找不出一点非人类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从前的正常人类。
不仅如此,形影不离,是真的。
许弋走到哪里,卫道就会出现在哪里,仿佛突然出现,像那种很多个地洞里这里一下那里一下冒出头来的一只地鼠。
而且有时候,卫道不认路,许弋走在前边,不用转头也会发现人不见了,就会放慢脚步,或者干脆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卫道找过来。
那颗眼珠子被卫道发现可以直接跟许弋进行沟通之后,就成功转型,变成了通讯器似的存在,卫道找不到路的时候,经常掏出眼珠子来,捧在手心里问:“在吗?在哪?听得见不?”
许弋就会第一时间回答,先用眼珠看看卫道左右的情况,然后语音指路。
卫道就会捧着眼珠子,小心翼翼地走,放轻了脚步,其实走得飞快,看起来莫名蹑手蹑脚的。
不过,也只有没人的时候是这样。
如果卫道发现有人在他能看见的地方,他就是另外的样子了。
单独被人看见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个翻版的许弋。
不过他们之间也并非相似到难以辨认,看起来,卫道比许弋更冷漠。
许弋的杀气是卫道没有的,而且卫道面前的许弋跟许弋独处时在别人眼里也完全不一样。
难以理解的事,大概是一个人为什么能这么迅速地区别某一个人和其他人,并且用两极分化似的态度来对待。
好像世界里除了那一个人需要特别重视,其他人的都是无所谓的。
仿佛他眼里,世界只有两个分类,一个是在意的人,一个是其他。
没错,说的就是许弋看卫道,和卫道不在的时候。
卫道再一次走丢了。
也许是迷路,也许是走错了,总之,他没来得及跟上。
许弋在等他,遇到了严华,严华很热情地走过来,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于是,两人各自站在一边,场面似乎变成了闲聊。
严华饶有兴致地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许弋摇头:“我不知道。”
严华点点头,准备接话,愣了一下:“你不知道他的名字,还天天带在身边,就差把人套根绳子拴在手腕上一样了,还不知道?”
他想了想,似乎懂了什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吧,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许弋看他一眼:“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