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色暗沉,万物笼罩在夜色中,辩不出远方行人的面目。
阴暗处,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有谁,正在往城外走去。
几个黑色身影飞快的从墙角掠过,一鼓作气的往还未修建完好的城墙跑去。
笼罩在月色下的书投下浓重的墨色,黑影重重,打更的更夫拉长语调,叮的一声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伴着话音落下,黑衣人们也渐渐靠近城墙。
走过树影之下,月光照在为首之人的脸上,才露出他的脸,借着月光一看,才发现为首之人正是雅格月。
他们一行人穿着南华将士服饰,黑色的头盔包围住他半边脸庞,刚好将他脸颊旁的图腾遮盖住,加上他冷着一张脸,还颇有些不近人情的意味。
格莱脸上也满是严肃,他静静的跟在雅格月身后,他们身后,还悄无声息的跟着其他几个人。
这些人,都是雅格月向千墨借来帮忙的人。
向千墨借人,一来是他需要这些人来为他掩护,二来也是可以表明自己的诚心,令千墨放心。
他的手下并没有太多在城中,加之现在人多眼杂,他也不想轻易暴露出自己的底牌。
有了千墨的默许,雅格月很轻易就出了城。
走到城外亭子处,几匹马儿早已经被拴在了亭子旁,此刻正无聊的打着盹。
雅格月回身,看着火光照耀下沉默屹立的青衣城,眼中幽光闪过,他突然露出一个笑,唰的一声将悬于腰间的刀拔了出来。
除格莱外,其余之人皆是一惊,动作迅速的同时退后几步,戒备的看着雅格月。
雅格月却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朗声道:“诸位不用担心,这把刀,可不是用在你们身上的。”
雅格月手腕翻转,手中的刀就顺着自己手臂划过,在一翻转,腰间也染上了血色。
“太子。”
格莱一惊,连忙上前一步,扶住雅格月。
雅格月却摆了摆手,他把刀放回自己腰间,将手臂上流出的血抹了一些在身前的衣襟上。
“从守卫重重的青衣城中逃出来,可不该是这般毫发无损的模样。”
雅格月轻声道,眼中丝毫不将受的伤放在眼里,他刻意避开了要害之处,眼下虽然看着血多,却并不严重。
其余几人这才慢慢放下了戒备,他们此次虽是受命前来协助雅格月,却也不敢真的完全信任他,他们沉默的看着雅格月,面巾后的眼没有丝毫波澜。
格莱沉默的撕下衣角下摆,为雅格月的包扎伤口。
“走吧。”
雅格月待格莱包好了伤口,微微转了转手。
“太子,请您小心。”
格莱握了握拳,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放心,我知道分寸。”
雅格月翻身上马,坐在马上时微微拉扯到了腰间的伤口。
雅格月只微微蹙眉,面色却丝毫未变,他口中轻喝一声,坐下马儿就像一柄利剑,奔跑而去。
余下诸人一人跨上一马,跟着雅格月身后。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丝毫人气,山风呼啸,吹过亭中时,发出类似人呜咽的声音。
依稀间,好似有一个身影从茂盛的草丛间掠过,只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千墨手中捏着一枚棋子,良久都未曾落下,她看着桌上的棋盘,沉默不语。
“主上。”
夜沫送上几盘小糕点,又倒出一杯安神茶放在千墨身旁。
夜沫面上有浅浅忧色,开口道:“您就这样放了雅格月,万一他有异心,该如何是好?”
千墨回过神来,手中棋子静静落在盘中,发出一声微响。
“雅格月,是用药的高手,他和天行道之人混迹如此之久,若是没点本事,他又怎么可能会好好的活这么多年,他有的机会离开青衣城,可是他都好好的待在城中,未曾离开。”
千墨微侧头,眼中神色不明。
“雅格月此人,并不像表面上这般简单,他所图的,也不会只是抱住鬼机这般简单,而且,他的傲气失去得太快了”
雅格月作为一国太子,只有一股傲气。
可是他却放下一身骄傲,如此低声下气的向她求一个承诺,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不是天行道中出了什么变故,还是说,天行道是要对鬼机做什么事情,才让雅格月冒着这般危险,背叛天行道。
鬼机,西莲相邻,要想拿下鬼机,必经之地就是西莲国,还是说,出了变故的,其实是鬼机的屏障西莲国。
现在南华内乱,自顾不暇,若是真的西莲出了问题,首当其冲的就会是南华北清二国。
天行道,元一行,他究竟是如何打算的,看来有些事情,不得不防了。
千墨收回思绪,问夜沫:“陈猛将军到何处了?”
夜沫肃神敛眸,从袖中拿出一份地图,铺在桌上。
夜沫手指向一处道:“陈将军现在已经到达飞靶镇,明日一早就可以抵达天金城,但是定杰王现在已经拿下元江,合平等城池,隔着宽水河与天金城遥遥相对,我们想要渡河攻城,也是一件难事。”
千墨仔细看着地图,冷笑一声。
“这定杰王身后也不知是有哪位高人,这般聪明。”
先是以花言巧语联合着定文王一起举兵,想要借着定文王的手拉住南华军的脚步,届时他一举拿下宽天河以南的城池,借着宽天河汹涌波涛为掩护,加上一连山的陡峭山势,前水后山,易守难攻。
如此一来,完全将定杰王簇拥成了一个小国之王。
偏偏定文也是一个野心大的主,只想着自己距离皇城近,能够快人一步的进驻皇城,却忘记了自己实力足够不足够攻进皇城的问题,最后只得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陈猛将军是朝中老将,行事向来稳妥,有陈将军在,定杰王定然不敢轻举妄动,他现在的目的就是要守住合平城,暂时不会渡河攻打天金城,我们现在必须尽快拿下青溪城,才能前去支援陈将军。”
千墨眼中光芒流转:“夜沫,让云沫带人去盯着青溪城,若明日雅格月没有消息传来,后日天一亮便攻城。”
“是,主上。”
夜沫点头应道,转身下去寻云沫。
千墨端起安神茶喝下一口,她站起身,看着窗外的明月,淡淡灯光映照着她的眉眼,只看到眼中的光亮。
她不想将兵力浪费在青溪城上,所以她可以答应雅格月,做这个交易。
既如此,那就让我看看,雅格月,你究竟会以何种方式,来打开城门吧。
距离青溪城三里处有一段道路,弯弯相绕,刚刚转过一个弯,马上又是一处弯道,弯道相加,足足有九个弯道。
天微麻,微微的晨雾弥漫,转过第六个弯道之后,雅格月就举手示意身后之人慢慢停下。
“太子。”
格莱口中轻呼一声,让马儿停下,他看着雅格月的动作不解,低声询问。
雅格月看着前方,眼中微光波动,他安抚的拍了拍身下的马儿。
雅格月伤口没有伤到要害,可终究是失了血,又赶路赶了这般久,脸色早已经苍白如雪。
他气息明显不稳,开口时,声音也飘忽起来。
“还望诸位通报一声,雅格月拜见王爷与左公子。”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动着草丛摇动。
雅格月丝毫不急,他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仰头吃下。
良久,草丛中才有一个暗哑的声音响起。
“公子请。”
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人退了下去。
雅格月矜持颔首,手中缰绳一抖:“多谢诸位。”
说完,雅格月微微一挥手,手中一个钱袋落入草丛中,脚下在不停留,带着人绝尘而去。
没有人回答雅格月的话,只是刚刚钱袋掉落的地方草丛微动,只一瞬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这地方,就像是一处最平凡安静的路途。
可是雅格月却知道,这处地,才是最容易要人命的地方。
青溪城,定文王坐在王府中,满面寒霜。
郁千荣,郁千松等人坐在下首,无人敢开口说话。
郁千荣神情微怔,他低垂眉眼,看着自己手中端着的茶杯,从茶水中看到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郁千柏正想要开口,就被郁千荣的目光一扫。
郁千柏张开的口又闭上,只脸上满是郁闷之色。
一个黑色身影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来人,郁千柏兴致缺缺的收回了目光。
定文王再压抑不下心中的怒气,他脸阴沉,像是快要滴出墨来。
“左公子,这便是你当初说的万无一失吗?”
定文王看着包裹得严实的左公子,眼中带上了一分轻视。
传闻中有通天只能的天行道,看来也不过如此。
“王爷。”
左公子不知为何,声音很是虚弱,明明已经是春天,他却还像是很冷的样子,用一件黑衣披风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连手都没有露出一点。
“天行道行事,自然有道主的用意,此次南华皇城失利,道主也正想问问看王爷是何用意,消息为何会泄露出去,引起郁千墨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