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瓢泼大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把刚从车里出来没多久的沈听浇了个透。她到后备箱拿了伞,一路撑在赵令宇头上。
进了一楼大厅赵令宇似乎才注意到沈听的狼狈:“晚上冲个热水澡,不要感冒了。”
沈听点头,把伞收在一旁,然后无意中看到大门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看到了她,沈听接过大堂经理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赵令宇被雨微微打湿的西装,顺势和他耳语了几句。
赵令宇掀起眼皮朝那边看了看,淡淡地应了一声。
等赵令宇上了楼,沈听顾不上擦拭自己,重新撑起身伞走进大雨里来到那个人的面前:“你跟我来吧。”
那个人和沈听一前一后来到了会所主楼不起眼的侧门,然后一同上了一部电梯。
沈听把他带到了一个房间,又给他端来一杯热饮。
两个人虽然算不上陌生,却也从来没有过什么交流,共处一室都显得奇怪,因为从来都是她要离开时他才出现,或者说是他出现的时候她就要离开。
沈听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转身看到那人的头发稍也正滴着水,想了想便去给他也拿了条毛巾。
“韩先生,擦一下吧。”
韩刑明显愣了一下,犹豫不决地伸出手。就在他马上要碰到毛巾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赵令宇的脚步声。
韩刑立即缩回了手,就连沈听也做贼心虚般地把毛巾藏在身后,转身面向套间的门。
赵令宇穿着浴袍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两个杯子。他已经洗过澡,神清气爽和这两人的狼狈形成强烈对比。
他从酒柜里拿出来一瓶酒给两人分别倒了些,一杯推到韩刑面前,翘着二郎腿打量了一下他,问沈听:“怎么不知道给客人找一套衣服换一下,这样多难受。”
“不必了,我说完就走。”韩刑拒绝。
赵令宇却像没听见似的催促沈听:“你自己都知道擦干净,就让客人脏着?”
沈听领会了赵令宇的眼神,手在背后抓着毛巾:“我知道了。”然后看向韩刑。
韩刑哪能听不出来赵令宇是在暗讽他脏,于是没再推脱,跟着沈听来到旁边的更衣室。
韩刑不知道这是不是赵令宇的更衣室,里面挂着一排的男式衣服。
沈听根据韩刑的身材从里面拿了一件衬衫和一套西装出来,韩刑褪下湿外套,准备脱衬衫的时候发现沈听并没有回避的意思。
“衣服放在这里就好。”韩刑说道。
沈听把衣服放下,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来到他面前抬手去解他的衬衫。
韩刑下意识地退开半步:“不用。”
沈听却跟了上去,这次手伸向他的腰带。韩刑推开了她:“我说不用。”
沈听一脸为难:“韩先生,这是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
赵令宇的意思。
韩刑不敢置信,压低声音问:“他让你、让你这样,你也愿意?”
沈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听他的话,不管他让我做什么。”
哪怕是让她在与他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取悦另一个男人,沈听都没想过要拒绝,她早就不懂什么是拒绝,又为什么要拒绝。
只有听话才能好好活着,是她一直信奉的“真理”。
“你就没有自己的意愿吗?”韩刑捉住她再度搭上自己腰带的手。
沈听抬头,脸上是一种无辜又木讷的神态:“韩先生,你好奇怪。有自己的意愿就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吗?那你又为什么每次都出现在金先生那里?是你自愿的吗?”
韩刑的心脏被猛捶了一击,他说不出话来,刚才质问沈听的气势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瞬间憋了。
……
赵令宇小口啜着杯中金黄色的酒液,一杯都要喝尽了,换好衣服的韩刑才从隔壁更衣室回来。
沈听跟在他身后,得到赵令宇的许可后才离开。她来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连冲了几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想想韩刑的话竟觉得好笑。
自己的意愿。
真是奢侈又不切实际的东西。
外面的大雨没有刚才下的那么急了,赵令宇拉开窗帘,外面高悬的“久诚会所”的霓虹招牌映了进来,灯光在他脸上变幻莫测。
“怎么样?沈听也是我一手教出来的,还不错吧?”
赵令宇端着杯子,望着会所大门的来往车辆,仿佛欣赏着自己的小王国一样自得惬意。
韩刑嘲讽着:“你倒是舍得。”
“平时是不舍得,还是不觉得你辛苦,就当是给你的福利了,偶尔让你尝尝女人的滋味,别真一条弯路走到底,不然以后可怎么办。”
赵令宇说着自以为是的笑话。
要不是杯壁太厚,韩刑觉得自己能把它捏碎。
“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吧。”赵令宇说道。
这句话也唤回了韩刑的理智:“陈牧雷给了邱刚一笔钱,数目不小,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来问我。”
“邱刚心思活动了?”
“我看是的。”韩刑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不确定邱刚只是说说而已还是已经在打算了,他想带着老婆孩子一家离开阮城。”
赵令宇逐渐收起脸上轻松的表情,霓虹灯变幻成神秘的蓝色,映得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森劲儿。
韩刑:“陈牧雷应该还没找到陈永新留下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还没动作,那东西应该还在陈家小院。”
“老家伙,藏的可真好。”赵令宇冷哼,回到沙发上,正发着愁,视线落到韩刑低垂的眉眼上,蓦地笑了,“我的人都是蠢蛋,看来还是得需要个聪明点儿的人来做这件事。韩刑,你觉得呢?”
“什么意思?”韩刑诧异,“你是……让我去小院找?”
赵令宇耸肩:“你不是认识那个姓周的女孩?”他稍微思索了一番,“这样吧,如果你帮我找到那个东西,我可以考虑一下解除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韩刑没说话,赵令宇没错过他用力攥着酒杯的隐忍:“当然了,如果你舍不得金家,也可以继续留下来帮我,毕竟金——”
“够了!”韩刑把杯子重重地摔在茶几上,嚯地起身,咬牙切齿地说,“希望你这次能说话算话一次!”
陈琰最近晚上没有训练的话都会回小院一趟,把自己关在主卧,他就是想和陈永新待一会儿。
胡小钰得知此事,也动不动就往小院跑,他以为陈琰还没放弃周云锦,他得给他哥看着这小子。
陈牧雷当然猜的出胡小钰是几个意思,骂他多余。“你忘了他们是一个学校念书的?要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还用得着等现在?”
那胡小钰也不放心,一边擦着他车身的水痕一边说着自己的看法:“学校是学校,那么多同学在呢,小春天又是那样一个谁都不爱搭理的性格。小院是小院,关起院门来,孤男寡女的,多半得出事,你和小春天不出事了吗?在说,陈琰比你年轻比你会疼人,人家年龄相仿,还都是练体育的,共同话题说不完,所以啊,还是得谨慎着点,你不方便出面,我可以啊。”
“废话真多,擦完了赶紧靠边儿,我还有事呢。”陈牧雷啧了一声,把烟头冲他丢了过去,胡小钰一躲,烟头砸到车门上。
胡小钰又擦了擦:“你把车留给我吧。”
“留给你干什么,你又要泡妞去?”
“什么叫又啊,我啥时候泡过妞了?”胡小钰也就是偶尔开着他的车去狐朋狗友那儿充大头张扬一下罢了,“我就没泡过妞,除了……那个。”
除了莫名其妙让他丢了“名节”的女孩,胡小钰还真没有和哪个姑娘走的近过。
陈牧雷问:“怎么?还和人家有联系?”
胡小钰摇头,脸上有点红:“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那次之后也没见过了,说不定她都不在那儿工作了,不然再见面我肯定能认出她来。”
她不可能不在那儿工作,只是不会轻易出现在胡小钰能看到的地方,会所“后台”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思及此,陈牧雷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问胡小钰:“还想见她吗?”
胡小钰口是心非:“不想。”
“哦,那行,本来还想着帮你们见一面。”陈牧雷催促胡小钰,“起开,我要走了。”
胡小钰闻言眼睛都亮了:“哥,你说真的吗?”
陈牧雷没时间逗他:“等我忙完,带你去。”
胡小钰强忍住兴奋:“你自己叫车吧,车给我留下,万一晚上又下雨,我还能送陈琰回学校,不然他又得睡这儿了,多危险啊。”
陈牧雷:“……”
听起来明明是句杞人忧天地废话却又仿佛有几分道理是怎么回事?
胡小钰死活不给车钥匙,陈牧雷只好打车走了,邱刚约他见面,这事比胡小钰担心的事要重要得多,怕迟一刻都要生变故。
陈牧雷走后,胡小钰去买了些宵夜回来犒劳俩认真学习的孩子。
陈琰没什么心情吃,不过也没浪费胡小钰一番好意,随便吃了几口。
周云锦一边吃一边写作业,陈琰一边吃一边心事重重,其实就是老陈的事让他越发意志消沉。
最近接二连三的打击把陈琰折腾个够呛,周云锦知道这种事别人没办法多劝,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消化。
“那个,高考是六月份吧,陈琰你得振作起来啊。”胡小钰把甜糯的红豆沙倒在陈琰碗里。
周云锦吃了口芋圆,头也不抬地说:“胡哥,你知道体育单招生吗?”
胡小钰:“啥?”
周云锦瞬间放弃了解释:“没什么,陈琰是国家二级运动员,这个月就要去北城考试,五月份就能查成绩了。”
胡小钰一头雾水:“他不参加高考了?”
周云锦冲他一笑:“胡哥,多读书有好处的。”
“……你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损我。”胡小钰作势扬起手,又问,“你呢?”
“她也是。”陈琰几口把红豆沙消灭干净,“家里怎么没有一件老陈的东西了?”
胡小钰虽然不太懂,但是听起来这两个孩子都挺让人骄傲的:“你哥刚回来的时候就把家里收拾过了,没用的都扔了。”
“全扔了?”陈琰有点失落,他还想找一个带去北城考试,就当一个安慰。
“没,还剩下点垃圾,我想想。”胡小钰指着小院的一个角落,“好像都堆那边的几个箱子里了,当时觉得扔了可惜,留着还占地方,我就给放堆那儿了。”
陈琰去墙角掀起遮雨布,下面果然堆砌着几个小破箱子,一眼看上去就是堆破烂。他翻了翻,找出了一个破铁盒子。
他记得这铁盒原来撞得是一辆小小的四驱车,当时很多小孩都玩这个,陈牧雷的零用钱被方燕拿走打牌,他就给店里的小孩做了半个月作业,最后换来了这一辆最便宜的四驱车给陈琰玩。
如今车早就没了,这个破铁盒子居然还在。
陈琰打开盒盖,里面是一部旧手机,应该是陈永新用过的。他在箱子里翻了几遍,最后只拿走了这部旧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胡小钰可真够操心的……
人家正主都没这个担心[笑哭]
画重点:旧手机。
画重点:韩刑也是真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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