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悠长的活着的岁月里见过很多次那种属于这片林海,属于这个神秘的地底世界的力量,就算她和自己的族人生活在这里,也能操控那些树木花草活过来,这片在外人看来凶险恐怖的林海在他们眼中予取予求,什么都能得到,唯独那股力量,让她震慑,颤抖,祈求,希望,贪婪,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每每只是很不小心的从她身边或是眼前一闪而过,便即消失不见,是那么的无所谓,对那双炙热贪婪的眼神看也不看一眼,连藐视都算不上,更不是视若无睹,而是真的没有看到。
走在路上的时候,你会注意路边有一只蚂蚁在仰着头看你么?那股力量,就像是蚂蚁仰头看着的那个人,一次次错过,一次次热泪盈眶,一次次咒骂,还有一次次祈求,还有一次次的绝望,终于在今日让她已经死了的心又一次跳动起来。
她不觉得自己这样麻木的活有什么好,没死,也许是习惯,也许是责任,也许是给自己找个活着的理由,随便什么都好,也掩饰了自己的怯懦,还有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贪婪。她追寻渴望那股属于林海的真正力量,却又不敢当真靠得太近,她不知道当一只蚂蚁引起人的注意之后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难道你便没有在路上踩死过一只蚂蚁么……
终于终于,在经历了所有的激动,失望,害怕,怯懦,痛哭之后,她在一个人,一个很好看,好看到几乎从见第一面的时候,她就打定主意要让这个好看的女人永世沉沦在这里,就在这个女人身上,这么近,这么清晰,这么安全地感触到了那股力量的味道。
一股遥远而强大到寂寞的力量。
她颤栗着,能清楚地感受到苍老松弛的皮肤上惊起的一串串鸡皮疙瘩,摩擦着衣裳,让她忍不住想呻吟出声。终于等到了么?老妪藏起了眼中的贪婪,虽然很想很想抓住谷梁泪,把那双手砍断捧在自己眼前仔仔细细端详,抱着入睡,至于这个好看的女人,没了手,还是能做一个女人该做的事。但是她不敢,如果这双手真的有那股让她忍不住臣服的力量,那么也足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她。
“他没死,只是被我关在了无尽渊。”
“放他出来。”
老妪摇了摇头,谷梁泪明眸含煞,喝道,“不放?”
“不是不放,而是不能放。”说完似乎是害怕谷梁泪不相信,老妪接道,“无尽渊的机关每七个红光日才能打开一次,现在我想放他出来也做不到,就算你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我也没有办法重开无尽渊。”
谷梁泪不说话,老妪又恢复了刚才镇定自若的神情,平静说道:“当然你也可以试着抓了我,逼问打开机关的办法,不过我已经活的够久了。”言外之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逼问,她宁可死,也决计不会让李落好活。
场中一阵沉寂,谁也没有轻易开口,听到李落还活着,中军骑诸将都冷静下来,并非是怕生死一战,自然也无惧一战,但是也要等救了李落之后再说。
“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想救他,你只能相信我。”
“王妃,”钱义低声唤道,“这老乞婆说话不尽不实,小心有诈。”
谷渖/span谷梁泪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妪,平声说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能冒险。”
老妪堆起虚假的笑容,不过很快就僵在脸上。谷梁泪冷然扫了场中诸人一眼,“为救人,我亦会杀人,你们最好盼着他安然无恙。”说完长吸了一口气,“何为红光日?”
“你们大概已经留意到了,林子上空会有异光划过,其中有一道红光,间隔自古不变,是这里计时的规则,当两道红光划过这里就是一个红光日。”
谷梁泪沉默数息,一字一句地说道:“七个红光日,若他安好,我们就此别过,此生再不相见,如果他出事,那你最好在那之前杀了我。”
老妪眼角抖了抖,没有吭声,原来是自己看走了眼,这些人里最难对付的不是那个年轻人,而是眼前这个女子。
“王妃……”
“先出去。”
众将士慢慢向石屋外退去,推开屋门,屋外那些本该劳作的男人将这间石屋围得水泄不通,有老有少,有大有小,脸上还挂着那副似乎是刻在皮上的笑颜,换个方向看尽是木然和呆板,活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霄木河眼皮一跳,他似乎看到了若干年后谷宸和旗山部将士的模样,就和眼前这些人一样,成了老妪和这些女人手中的玩偶,渐渐忘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围着石屋的人数远胜过他们,不过在谷梁泪面前,人数多寡从来都不是胜负的关键。踏出一步,人群自动分开,没有要拦住他们的意思,还在笑着,谦恭,和蔼,让人不寒而栗。
走了几步,谷梁泪忽然记起什么,回头看着从始至终都没有分毫变化的天火白袍,沉默片刻,朱唇轻启,“他还活着吗?”
没有人回答,谷梁泪叹了一口气,心很乱,刚才她几乎就要忍不住出手,不管是杀人还是擒人。可是她不敢赌,不管这个赌局对她多不公平,筹码若是他的命,让她做什么都可以,从一开始就已注定这是一个不会赢的赌局,她别无所求,只要他活着。
身后中军骑将士百感交集,有好些当年都曾去过鹿野那伽山腹之中,那一战,李落绝情用所有人的命搏了一个机会,而现在,哪怕这个老妪是在骗人,王妃都不愿放弃这一丝希望。不说对错,在情一字上,大将军欠了王妃的。倘若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那便死在王妃前面吧,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告诉大将军一声。
“这该不会是老东西的缓兵之计吧。”霄木河怀疑不定,总觉得不能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