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过了几天,梁夏一直没有来学校,韩冬上下学路过梁立超家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瞄一眼,中药铺木质的大门紧锁,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到处都散发着老旧灰败的气息,韩冬也没停留,踩着吱呀作响的老单车一溜烟的骑出去老远,试图将涌上胸口的复杂情绪一并丢在身后。
她在学校里总是要避开钟小川,可这天韩冬刚端着饭盒走向高一教学楼,专门等着她的钟小川就从前方急匆匆迎了上来,抓着她的胳膊把人拉到角落,满脸都是焦急。
“梁夏还没来上课,这都快一个星期了。”钟小川满脸都是未能保护心爱之人的懊恼:“就算是脸被打了不想让人看出来,这也该好得差不多了。”
“你去她家找过她嘛?”
“放学以后去过两次,家里没人。我想中午溜出学校,再去她家看看。”
“哦......”
“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
“对呀!”钟小川说的理所应当:“你不担心梁夏嘛?”
钟小川质问的目光搞得韩冬有些不知所措,她垂目看向地面。
“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我俩待会儿小门见。”
钟小川说罢,转身离开,没有给韩冬拒绝的机会。
中午时分,两个穿着校服的人待在外面十分显眼,钟小川也顾不上那么多,论起拳头猛砸门,里头却始终没有动静。
“梁夏!梁夏?”
韩冬站在钟小川身边,也跟着焦虑起来,搓着双手。两人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屋里,梁夏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出,把他们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来了?”
梁夏一边的眼眶还是青的,拎着个不锈钢饭盒,面带微笑看着两人。
梁夏洗着不锈钢饭盒,钟小川在侧帮忙,韩冬倚着门框,看着他俩忙碌的背影。
“那天晚上你们走了以后,我爸气得很,又跑出去喝酒,跟人家打架一个不留神从美食街那个大下坡摔下来,那个地方你们也知道,百来级台阶,摔得不轻,腿断了,石膏打上得住院观察几天。”
“但是你缺课这么久,怎么补啊?之前的调考你成绩已经……”
“考虑不了那些了,我和我妈两个人现在都忙不过来……药铺这几天虽然没开,但是还是得给老顾客煎药送药,我得留在家里帮忙。”
“可高三这么重要的时候……”
“我跟老师请假老师都没意见,你就别操心了,”梁夏安抚着钟小川:“再说过两天不就放大长假了嘛,放完假我也差不多就能回去上课了。”
“从高一到高三,你总是为了家里的事情请假,你这样……你自己的学习怎么办?”
“我又不是你,没那个天分,再怎么努力还不是个普通班垫底的差生,我爸妈说得也有道理,女孩子拼了命学也没有男孩子厉害,废那个功夫还不如多帮帮家里……人家科学家都证实过了,学习上男生有天生优势,脑子不一样。”
“谁说的!韩冬不也是女孩子!他们年级那个男生考得过她?
说到这儿,梁夏和钟小川看向韩冬,韩冬不自在地别开视线,也不插嘴。
“韩冬是个特例……”
韩冬忍不住嗤笑,心中对梁夏鄙夷到了极点,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份愤怒是从何而来。
接下来的几天韩冬没再去看过梁夏,钟小川每日固定去一次,把当天的学习资料画一份重点给梁夏送过去,一天韩冬正准备自己回家,刚骑出校门,钟小川骑着他的山地自行车追上她,将手里的一封信扔到前车篓子里。
“这封信帮我交给梁夏。”
“你要干嘛?”
钟小川突然红了脸:“有些话……当面说不出口,都写在里面了。”
韩冬猛捏急刹车停住,取出前车篓子里的信。
“梁夏看样子像是要放弃高考了,这可不行,我得逼逼她……大长假我回济南,不在泰安这几天,梁夏看了信也能自己好好想想。”
“你觉得这封信会有用嘛?你觉得梁夏还有救吗?”韩冬捏着信封:“干嘛这么帮她?她配不上你对他这么好。”
“我和梁夏之间的感情你懂什么?”
钟小川被说的有些急躁,韩冬听到这话,心里一沉。钟小川也知道自己话说的重了,沉寂了一会,抬头看向韩冬。
“我只是无法想象高考结束后,我们会分开。”
“那我告诉你,梁夏会让你失望的。”
“不她不会的,我相信她,我也同样相信你,相信你并不像你表现出来那样完全不关心梁夏……我希望由你将这封信转交给她,因为我想拜托你也劝劝她,最后再努把力,跟我一起考出泰安,你说的话她能听得进去。”
钟小川说到这儿,竟然一把握住她拿着信的手。韩冬心头一暖,又很快冷下来。
片刻后,钟小川松开韩冬,骑车走了。韩冬愣在原地看着手中的信封,上头写着“梁夏”亲启。
韩冬红了眼眶,咬紧后槽牙,抬头看向钟小川远去的方向,眼睛里充满了哀怨和愤怒。
夜里,韩冬开着小灯伏案写作业,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她从书包里掏出钟小川的那封信,将信对着电灯灯泡,试图看透信封里面的东西。
半晌,韩冬起身接了一杯开水,水蒸气呼呼往上冒。她将钟小川的信放在杯口,用热气熏着粘胶封口的位置,直至黏胶松动,韩冬不着痕迹的将纸摊开,借着灯光看着信上的内容。
“梁夏,我要把你从泰安带走,去上海,去最好的地方过新的生活,这是我认识你以后的梦想,也是我高考最大的动力,请你和我一起努力,我们永远不分开……”
韩冬胸中涌起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嫉妒在疯狂滋长,以至于她的目光都逐渐凶狠起来,将信纸的一角扣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