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幽转身道:“单道长,还需你给唐公子一掌,帮他顺顺气。”
单姜萧闻声便控制了内力,在唐涣身后打了一掌,只见鲜血从他嘴里溢出,唐轻云立即取出腰间丝帕为他擦拭。
唐涣昏了过去,倒在唐夫人肩上,单姜萧收掌,二人将他轻轻扶下躺好。
应绍凡眯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他这身子骨把持得住?”
妄尘冷声,“唐公子躺的太久了,血液流通较慢,不能更好的吸收药效。”
司幽点头微笑,“道长的那一掌正好可以让他的血液流通更畅。”
“我们先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
唐夫人:“我想留在这里陪陪涣儿。”
唐轻云不忍心再看,擦了擦眼角摇摇欲坠的眼泪。
司幽:“也好,就唐夫人一人留下即可,他若醒了,也便没事了。”
其他人皆走了出去,唐夫人轻轻关好门,静静的到唐涣床旁,看着他瘦弱不堪的身体,怀胎十月的骨肉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不禁抹了抹眼角。
夜幕已降临,三个时辰将至,众人在客厅等待,谁也没有回房入睡,谁也没有出声,司幽靠在门廊上,看着远处的天空,一动不动。
“涣儿…涣儿!”唐夫人大喊的跑来客厅,握紧了司幽的手。
“涣儿怎么了!”唐剑丰惊起。
唐轻云也吓得心跳加速。
唐夫人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委屈又激动的流了下来,“涣儿醒了…”
唐剑丰父女二人冲了出去,就想赶快到那间房,尽管漆黑一片的屋子也有一束光明在等待,他们努力向前跑着。
司幽与其他人也跟了过去。
来到屋内,只见唐轻云趴在唐涣的床头,低声哽咽,让人看了不由的生起心疼之感。
唐剑丰轻轻拍了拍唐轻云的肩,此时他早已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那股波涛涌起的澎湃,他又转头对着那墙角,他哭了,眼泪从眼角划下,这是唐涣第一次见到自己不轻易表达情绪且是一家之主的父亲落泪。
司幽替他把脉,“无碍了。”
唐涣轻声道:“谢谢你…司幽。”听他语气,似乎也已经平稳了许多,想是心头压着的沉重也已放下。
清晨的阳光已洒上大地,天朗气清。
“唐公子,起了吗?”司幽敲着门问道。
唐涣应声也变了明朗了,“快请进!”
司幽边走边道:“好很多了呢。”
“公子昨晚睡的可好?”
他坐在床案上,旁边点着一根蜡烛,“好,这是我一年以来睡的最好的一次,第一次自己坐起来。”他用手指滑过烛火,烛光闪烁,他嘴角微扬,笑道:“第一次可以遇光。”
司幽透着烛火也算看清了屋里的摆设,简朴而干净,“出去走走吗?试试你的脚这么久没走路还好不好用。”
唐涣笑了,他眼角弯弯的,看来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只是我太久没见过阳光,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变了样子,现在这个季节,桃花应该开了吧。”
司幽扶起唐涣,快接近门口时,他可能是觉得有些刺眼,便把眼睛闭上了。
“桃花开的很好,特别清香。”
“你可以慢慢睁开眼睛。”
在司幽的话下,他伸出手,渐渐感受到了太阳的温度暖洋洋的陌生又亲切。
他张开眼睛,从模糊到清晰…
看着面前的白衣姑娘,“司幽?”
司幽点头。
唐涣一时愣住,“原来阳光下的你是如此清秀动人。”
司幽好似没听见,正收回扶他胳膊的手,他已经可以自己站立,司幽刚有些惊喜,又见他腰身一斜,似要摔倒,便连忙将他一扶,好在他还算轻,待他踉跄一步站稳。
唐涣抬头,正好对视上她,默了会,他道:“喝药时我曾说过无憾,但其实房间里的昏暗就是我唯一的遗憾…”
“遗憾不曾见过你的样子。”
“谢谢你让我重新站起来,谢谢你让我逃离那个黑屋子。”
“也谢谢你给了我一个遇见你的机会。”
司幽突觉不自在,一时间不知所措,心中暗想,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会我该说什么…应绍凡这时候怎么不出现,他应该比较适合这样的场面。
她勉强一笑,“唐家主他们要是看见你了定是很高兴的,我们还是快去找他们吧。”
唐涣看着她,他此刻两眼还是不太好看,但他眼眸微垂,正好可以看着司幽,眼里一时露出难以掩饰的柔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司幽着实无奈,“你先好好养着身子,等你完全康复了,自然有的是时间说这些。”她心中暗暗觉得搞笑,说这些有的没的能有什么用。
唐涣在不经意间眸光微沉,“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
司幽无语,满心想的都是管他什么样子。
唐涣独自消沉了会,又很快的嘴角微扬,眉眼弯弯,笑道:“司幽说的极是。”
“对了,今晚我就回到我原来的房间住了,以后你可别来这,来这就找不到我了。”
司幽点头,心想着本来也就不会来了。
“涣儿。”远处,唐夫人颇为高兴,司幽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一向臭脸闻名的唐夫人如此扬着笑脸,她身后的丫鬟唤唐涣少爷又对司幽弯腰行礼,她们想是来帮唐涣搬屋子的,司幽觉得无趣便一人回别院中。
院中长廊两侧排着几束花草,点缀的四周神清气爽,尽头还挂了两个小柱子,上边停了数十只喜鹊与白鸽,白鸽歪着头摆着眼睛看走来的姑娘,喜鹊则叽叽喳喳的叫着。
司幽到它们面前停下逗趣了一番,心里想的却是妄家静的连闹鬼都不可能,也不知道在里面住的是什么感觉,定是整日闷的慌,无聊透顶了。
“司幽…”身后传来一姑娘的声音,她转身,只见唐轻云朝她走来。
司幽只觉唐家姐弟可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人。
唐轻云顿足,她对上司幽的眼神显得真诚又不比唐涣的柔情少,“我来跟你道歉。”
道歉?唐家小姐良心发现?司幽心中古怪,一时也改善了对唐轻云的看法,她倒也不是自己想的那般不通情理,不可理喻,想着便觉心底暗酸,自己怎么能如此随意定义他人。
唐轻云微微低头,倒是干脆,“对不起,我不应该污蔑你,也不应该冤枉你的家族,我向你们上卿一族道歉。”
司幽倒是极少接受过他人的道歉,江湖中人心思狠辣,还有些毒性子或是世家大族拉不下面子的,能够道歉的是非常少见了。
“免了,人也救了,我的事算是做完了,有些话也不用讲,有空再续吧。”
话落,她进了屋门,妄尘在案边盘腿而坐,端端正正,看他也会觉得神清气爽,他就像是一股和煦的清风或是能印入人心的暖阳,司幽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看他擦的佩剑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又想着可能是他这人长的耐看吧。
妄尘正在擦着自己的佩剑,一丝不苟,见有人进来便微微抬头。
司幽避开他的眼神,刚才那样看他显得有些不礼貌了,转眼又看见应绍凡靠在桌上吃着糕点。
见司幽过来,他连忙起身道:“小幽这几天也累了,我给你捶捶背。”
“不用。”
“单道长呢?”
应绍凡递上了糕点,“单大哥去找唐家主辞行了。”
既然糕点已经送到她面前了,司幽便接过拿了一块,“什么时候走?”
“说是一会就走了。”
唐剑丰微皱了眉,看着有些不舍,“道长不多留几天?孩子们也能多休息几天。”
单姜萧喝了口茶水,“重务在身,就不多留了。”
“云儿资质不错,我还是想留在身边。”
唐剑丰自然是愿意的,江湖谁人不知单姜萧的名声,自家女儿在他自己看来并没有什么长处,能被单姜萧带一带是十分好的。
“让小女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只是麻烦道长多加看管了。”
单姜萧微微一笑,“唐兄哪里的话,我定会好好照料的。”
唐剑丰拂袖而笑,欣慰道:“这几位可都是世家的好苗子,以后江湖上定是掀不起什么浪了。”
单姜萧跟着笑了,“确实如此。”二人以茶代酒,相饮而尽,“如今令郎已痊愈,可要好生修养一阵子,反邯之事还是让他少些参与为好。”
“道长提醒的是,我会多加留意的。”
唐府门外,府匾之下,唐剑丰和唐夫人扶着唐涣来给单姜萧几人送行,他们携着唐轻云一起向司幽弯腰道礼。
唐剑丰先道:“感谢司幽姑娘救了吾儿一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若是上卿有用的到唐家的地方,唐某定当竭尽所能。”
这可真是天大的礼了,若是寻常人听了必定能被吓一跳,唐家也是远近闻名的世家大族,与上卿的地位差不了多少,他家主说的就像是自家任由上卿所用一般,在他人看来便犹如甘心自降一等了。
然上卿定也不会要求他们如何,司幽仍镇定自若,“唐家主言重了,其意,我已领会,两家定会交好。”
“司幽要走,我特意带了一束桃花送给你,新开的桃花最为娇嫩,最配佳人。”
他似乎是觉得这会人多,说的话有些不正经,又道:“多谢再造之恩。”
唐剑丰大致也是觉得他这一年说的话都没今天多,有些口不择言,也就没想太多。
唐轻云看他,又看看司幽,不禁低头一笑,道:“桃花新鲜的很,都是涣儿特意摘的。”
司幽接过,“唐公子有心了。”
唐夫人拉着唐轻云的手,做母亲的总是要叮嘱几句,“云儿,你可要听道长的话,在外不比在家,明里暗里皆是争斗,你们几个定要处处小心行事。”
唐轻云点头,“云儿明白,你与爹爹保重身体,涣儿你也要快点变得很以前一样好。”
唐涣笑着,略显羡慕之意,可惜自己尚未能完全行动自如,“我会的姐姐。”
“单…”唐剑丰一顿,又道:“单道长。”
单姜萧也是一顿,好似从他的神情里看出来什么。
唐剑丰本是想叫单兄的,但又想好久没有这样唤过他了,难免又会忆起过往的事,还是叫道长吧,他抱拳在身前,“大家保重!”
天色已黑,夜幕再次降临,一轮圆月正高高挂在空中,隐藏在一片乌云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