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劭帝当时就站在先帝身边,亲眼看着五洲倒在了阮劭东怀里。
阮劭东二十余年来与先帝情同足,与劭帝的关系自然也十分亲厚。劭帝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伯父一般,却没想到他竟真的是自己的伯父。
他看到五洲嘴角翕动,又跟阮劭东说了几句什么,但他离得远,周围又都是打斗声,除了阮劭东本人,没人知道五洲临终那最后几句说的到底是什么。
劭帝好奇了很久,哪怕现在距离当初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他仍旧会时不时想起当时的画面,思索五洲到底跟镇国公说了什么。
今日他才知道,当时那最后几句怕就是关于阮氏的事情。
阮劭东是在事发当天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
而当时他的妹妹已经因为难产过世了,只留了一个岁的女儿在世上。
这也是为什么同年阮劭安和曹氏会带着年幼的阮芷汐入京,国公府又这么巧的看上了阮芷汐,提出让她寄养到府上的原因。
从一开始,他们善待这个女孩就不是因为什么膝下只有儿子没有女儿,而是因为阮芷汐是秦氏的女儿,是阮劭东的亲外甥女,他妹妹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
劭帝想到这些,心头沉沉。
他这些年对国公府真的没有怀疑吗?真的还如年幼时那般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他们吗?
他无法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因为他清楚并不是……
若非心有疑,他怎么会一直记着五洲临死前的事,不停地想他最后跟阮劭东到底说了些什么。
若非心有疑,他又怎么会在顾君昊告诉他晋王或有谋逆之嫌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事是镇国公府告诉他的,还在阮振平入宫时故意言语试探。
他知道不管自己表面上多么光风霁月,与国公府坦诚相待,但在他心底深处,其实早已经开始动摇了。只是之前父皇在世,他不用直面这些。父皇驾崩后,他也记得他临终前交代的话,不要被自己心的恐惧支配,所以一直在努力克制着。
当年五洲事败,阮劭东交出了自己的兵符,愿自刎谢罪,只求先帝放过他的妻小。
先帝没有回他,只让他先回府去,之后数日未与他见面。
那几日先帝也没有上朝,将自己关在宫里,除了送水送饭的太监,谁都不理。
宫门再开时,他将阮劭东传唤进去,两人长谈了一整日,喝空了两坛酒,等宫人实在觉得不对推门闯进去时,他们已经东倒西歪地醉倒在了地上。
劭帝不知道他们当时谈了什么,只知道那日之后,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
先帝没有拆穿阮劭东的身份,甚至也没有拆穿五洲的身份,对外只说是宣王余党行刺,五洲为救驾而亡。镇北侯救驾有功,加封其为镇国公。
五洲是个行事谨慎的人,当日带去归云山的都是以前没在人前露过面,只在暗行事的部下。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是阮劭东曾用过的人。
这些人都是他专门培养的死士,本是打算等先帝死后,他们就等阮劭东过来,做出不敌之势,死在阮劭东里。
届时阮劭东作为先帝生前好友,又帮他刃了敌人,在没有其他合适人选的情况下,登基为帝顺理成章。
五洲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唯独没想到阮劭东比他想的早到了一步。
尽管他最后没能成功,但他所做的这些还是给先帝的善后工作带来了许多便利之处,那套救驾的说辞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
先帝与阮劭东从此便似回到了从前,君臣和睦,毫无嫌隙。
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毫无痕迹,阮劭东待先帝虽仍旧忠诚,对大齐亦尽心尽力,但在那之后其实几次动过请辞的念头,只是都没有得到先帝准允。
即便如此,阮劭东还是每年都会交还一次兵符,只要先帝不想再让他掌兵,就随时都可以借着年一次的官员调动收回他权柄。
另外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孩子在外征战,府上家眷都留在京城,从未跟着一起离开过。
这些传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多年来从未变过。
阮劭东心里愿意相信劭帝,相信他可以放下心结,不介意他的身份。
但他又无法不担心他哪日后悔,对他起了疑心,觉得他要造反。
在那日归云山之乱后,他终于也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开始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哪怕先帝多年来确实待他一如从前,他也没办法真的再像以前那样,与他兄弟相称。
先帝驾崩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把劭帝叫到身边,遣退了所有下人,与他长谈了一番。
他谈起自己与阮劭东的相识,谈起他是怎么为他挡了刺客一刀,在背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
谈起他们后来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他为他杀出一条血路,扫清了所有障碍,扶持他登基为帝。
以及登基后的那几年,他是怎样不顾旁人反对,支持他的新政,为他巩固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