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章、亲子
曾家婚礼的前一天,子吟、怒洋带着两孩子,从盛京乘火车抵达上海,沙赫和不破都是首次到来,子吟便带他们到外滩去,看看这有名的黄埔江风景,沿着江边一路漫步。
无数的洋式建筑,从内陆租界延伸到滩边,形成了那十里洋场的风光,上海是个沿海商埠,比之古朝首都的盛京,少了沉实的气息,多了许多紫醉金迷的繁华,走到城里,人们的打扮也都是摩登洋气,甚至有许多的女子,已经弃掉了袄裙,有做旗袍打扮的,还有穿着洋式大裙的。
「这一片的房子,属于英租界。」子吟走在外滩的码头,就给两孩子做讲解,「以这一道线为界,那边就是法租界了。」
沙赫怔了怔,不由问道,「那俄租界呢?」他记得先前去天津的时候,俄国也有自己的租界区。
「上海并没有俄租界,倒是有一个公共租界,让各国使用。」沙赫到过天津,然而不破却是没有,子吟看不破一脸的疑惑,就耐心向他解释,「洋人千里迢迢坐船到华夏,就想要一个办事、暂居的地方,他们在这通商的城市划下了租界地,让母国的人能聚居于此,有各自的学校、教堂、居处。上海、天津两处,都是洋人最多的城市,因为他们沿海,每日有络绎不绝的商船停泊。」
不破听着武叔叔讲解,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遥遥看去,看见几名戴了礼帽,一身西服的洋人站在码头边谈事,他们有和沙赫一样的尖鼻子,还有那深深的眼皮和蓝色的眼睛,张口就是俐落的洋。
因为曾老师的教导,不破现在已是能听懂一点英语了,他就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些洋人们,想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然而他用心的听了一阵,小嘴就抿了起来,因为这几个洋叔叔的洋,他完全听不懂。
怒洋看着儿子这从偷听以至沮丧的过程,他不知道儿子是为什么而愁,就觉着十分的匪夷所思,他不由蹲下身去,问道,「不破…你怎么了?」
不破并没想到父亲会关心自己,就抿了抿唇,有些失望地道,「……曾老师教的洋不一样…我听不懂……」随即他就求助的看向沙赫,因为沙赫洋总是比他好,不破听不懂的时候,都是由沙赫解答的。
谁知沙赫听着,也是一脸茫然,他就揪了揪子吟的衣摆,问道,「武……他们在说什么话啊?」
「这是德语。」子吟就苦笑道,「朱利安的母语。」
「啊﹗」沙赫就恍然大悟,「这就是德语……」他仔细的听了一阵,又要武给他翻译,「那他们现在在说什么?」
「他们在谈那船货物的事。」子吟教育孩子的方针,便是事无大小,都向他们讲解明白,透过自己,为孩子增广见识、吸收更多的知识。他就蹲下身去,为二人一句句的做翻译,而沙赫随之而来的提问,子吟也都一一为他解答。
怒洋本是站在旁边,并没有说话,可他看不破好几次想要开口,都被沙赫打岔了,那护子之心竟是突然就冒了起来,他就突然蹲下身来,问道,「不破,你刚想问什么?」
不破看了他爹一阵,才摇头,「没有……沙赫都问了。」
怒洋就皱起了眉,第一次为着不破这内向的性情而著急,他就说,「有什么不明白,直接问就是了,爹和武总会回答你的。」
不破就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爹怎么像是有些生气了,这和母亲总骂自己不说话,态度十分的相似。
这父子俩,到现在还是若即若离的关系,笨拙的摸索着相处之道,不破不习惯有爹,而怒洋,也在熟习着怎么当一名父亲,幸而——他是终于有了护犊的情绪。
子吟听他们的对话,心里就感到欣慰,他就牵
着沙赫走在前头,让不破跟怒洋别扭的牵了,这父子俩就从起初的不自在,到后来渐渐的习惯了。
晚上,四人回到饭店,洗过浴后,怒洋就站在门边,看子吟把两孩子捂睡,他从前看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然而眼里看的,就只有子吟。如今,那目光却是稍稍的分到了不破身上,他就看儿子安稳的靠在子吟怀里,眼睫缓慢的眨着眨着,不消一会儿,就完全的阖上了。
他就想到不破其实是很乖的,他不哭、不闹,从来就是默默的,听着马鸾凰的吩咐。
当夫妻移步到另一房里,和衣躺上床,怒洋默默的看了子吟一阵,就道,「我陪过沙赫睡,然而不破,却是一次也没陪过。」
子吟在黑暗里看着妻子那好看的轮廓,就柔声安慰着,「娘儿和不破的关系,一直在改善。」
怒洋听了子吟的说话,却是摇头,垂下眼去,「子吟,你是怎么学习跟孩子相处的?娜塔莎过世的时候,你就已经会照顾沙赫了吗?」怒洋这辈子从没想过会有儿子,而小时的不破,更是让他不知如何对待,他起初是不愿意要的,权当是给马鸾凰报救命之恩,就送她一个便宜儿子。然而当不破渐渐的长大,没有继承马鸾凰那五大粗的长相,倒是与自己惊人的神似,怒洋就没法再无动于衷了。
想到世上竟有一个孩子,承袭了他的骨血,甚至是连眉眼都长得一模一样,怒洋就有了那做爹亲的微妙心理。
子吟静默了一阵,就回道,「也不是,但在那个时候,只有我能照顾沙赫了,我也是忙脚乱过,后来才渐渐习惯的。」
怒洋想着当时丈夫一人在俄国,身边无人能分担这个重任,子吟不但要兼顾孩子,还得承受二哥的迁怒,遭受那粗暴的对待,他那环着丈夫的,就渐渐的收紧,是为着丈夫那年熬的苦,而感到难受。
「差一点……我们就在上海相遇了。」怒洋就贴着子吟脸蛋,低声地说,「我们夫妻要是能重逢,你……就不必到俄国去。」
子吟垂下眼,淡淡的苦笑,对于世事的弄人,他已是充分的经历过了。还记得当时腹大便便的马师令,若不是顶着那么个大肚子,都要教人以为她是男的,而她的举止造派,也是全没有怀孕妇人的小心翼翼,那印象是如此深刻,子吟到现在还是难以忘怀,「我也并没想到……马师令怀的,竟是怒洋的孩子。」
怒洋听着子吟这句话,心里一紧,他就凑近上前,贴着子吟深深的亲吻,低声道「我只恨……自己不是真的女儿身,无法为你生一个孩子。」
子吟听着,那眼眶就略微的红了,唇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娘儿总是这样的,两夫妻好的时候,那说的话、里头表达的深厚爱意,就甜得仿佛是渗满了蜜一般,他和娘儿……其实是真没有丈夫和媳妇儿之分,不管亲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角色,娘儿就是深爱他,正如子吟深爱对方一样。
「……娘儿……」
子吟就凑上前去,贴着怒洋的唇辗转的亲吻,软热的舌头主动探进了妻子口腔里,轻轻的勾着他的舌,缠绵的厮磨。
怒洋欣喜子吟的亲近,便回抱着他,深深的啜吻,子吟本来是主动吻着妻子的,渐渐的,那气息却是乱了,就给怒洋反过来,压在了身下。
「……娘……娘儿……」子吟抚着妻子的头发,声音就渐渐变得软腻。
怒洋勾起唇,像个惑人的妖精,小心的侍侯着子吟。他对自己在军营的粗暴,一直抱着愧疚,夫妻合好以后,每一次亲热,他总是加倍的温柔。
「娘儿……」子吟就低声的对妻子说道,「……你疼我吧……」
怒洋动情的吻着子吟,夫妻俩紧紧相拥,作那缠绵缒绻的深吻,二人的目
光里都带着浓烈的爱欲,唇舌和身体一样,舍不得半刻的分离。
怒洋要展示他做妻子的温柔,就亲着、疼着丈夫,把他爱的神魂飘荡,心里止不住,是那汹涌的,要把子吟据为己有的欲望,每每想到丈夫爱他,甚至为了他,愿意把弟弟、武家都割舍了,他就狠不得把怀里的人拆吃入腹。
他就抱紧子吟,心里想着——这个人,整个人,都是我的。
「呜……啊、嗯……怒洋……呜……」
子吟低低的哭着,双紧紧环住妻子,不知是折腾了多久,二人便是气喘吁吁的躺下来了,他与妻子默默的对看了一阵,便贴着对方的嘴唇,浅浅的亲吻。
怒洋笑着喊了声宝贝儿』,把头靠在子吟的颈窝里,感受着那身体契合的美好。
子吟抚着妻子的后脑勺,细碎地吻他的脸蛋,怒洋紧紧握着他的,亲热过后,尽是甜如蜜的撒娇态度。子吟就扯出了笑容,怜爱地回应着妻子。
方才怒洋问他怎么学会跟孩子相处,那回答的当下,子吟不假思索,就把一些话瞒下去了,他不敢说,是怕夫妻好不容易建好的关系,又给破坏了。
子吟会带孩子,是因为他从小就照顾子良,从子良襁褓的时候,他就抱弟弟了,所以对于沙赫,他一个人,也能带得好。
然而子吟不敢在妻子面前提子良,即使是这样的童年往事,也是不能提的——子吟的过去满满都是子良,没有白家,也没有大哥、二哥和妻子——怒洋会容不下子良,正就是这个原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