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先锋营那边开始放箭,箭头绑着火油包的弩箭,不论击中人还是鬼兵都会爆炸燃烧,刚刚所向披靡的鬼兵和不臣军开始鬼哭狼嚎抱头鼠蹿,中箭的则倒在原地烧成了焦炭。
当然,也会有囚犯士卒中箭,在烈火中被活活烧死。
三轮箭雨过后,鬼兵和不臣军开始退兵,冯酸菜运气好,捡到两面盾牌挡住不少火箭,又逃过一劫。不过刀箭无眼,其他人就没这么走运了。
返程途中,冯酸菜看到幸存的犯人在吃鬼兵的肉补充体力,他饥肠辘辘,口水溢出嘴角,可是无论如何吃不下。
天很快就亮,先锋营的校尉清点了犯人,发现昨晚死了七万多人,三十万的犯人一下子缩水到二十二万,这么下去撑不了五天。
冯酸菜又累又饿又冷,实在熬不下去了,想找个机会逃跑。
突然营里热闹起来,原来宇文元帅的第三子宇文俊杰到前线视察,给先锋营的官兵带来了大批粮草和肉干。
冯酸菜大喜过望,拼命挤到围观犯人前面,就见宇文俊杰银盔银甲,意气风发,羡煞旁人。连忙大叫:
“俊杰!俊杰!是我!冯酸菜!”
宇文俊杰闻声一看,大吃一惊:“姐——”一个夫字连忙咽了下去“冯兄,你怎么落到这副田地?”
冯酸菜暗自庆幸铎京的事还没传到边境,求救道:“我被人诬陷判了死刑,充军到了这里,你快救我,快!”
宇文俊杰自然答应,亲自下马带他去校尉营,母蛊指挥官张发财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我擦,这家伙还真是宇文元帅家的故交……”连忙上前套近乎。
冯酸菜笑眯眯道:“张老哥,我没说错吧?”
张发财连连点头:“冯公子太客气了,喊我小张就可以了,老哥不敢当。”
冯酸菜道:“张老哥,方便的话把子蛊解药给我吧。”
张发财哪里敢不答应,立即双手奉上。
冯酸菜服下后又说:“爆头蛊有多吗?顺便解药也给我几份。”
张发财把自己装蛊药的储物戒双手奉上:“这里有一比五千的爆头母子蛊,还有五百份解药,冯公子请笑纳。”
宇文俊杰笑道:“冯兄,你们认识啊。”
冯酸菜拍了拍张发财肩膀:“这两天全靠张老哥照顾我。”
张发财一阵汗颜,心说我压根没照顾过,冯公子居然不计前嫌替我美言,此等胸怀真是凛然君子,值得钦佩啊。
冯酸菜被宇文俊杰带回石头城,先饱餐了一顿,然后大肆洗漱,来到宇文开疆书房时,老帅和三兄弟都在场,不过和刚来时候的气氛明显不同,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冯酸菜倒吸一口气心说不好,刚要张嘴,宇文开疆道:“你不用说了,我们刚刚从杞儿那里了解到了情况。”
“我是被冤枉的。”冯酸菜无力地辩解“让我跟杞心大姐姐说话。”
宇文俊杰一脚踹来:“你这个禽兽,幸亏我阿姐没有嫁你!”
冯酸菜猝不及防被踹倒,捂着胸口喘气,疼得冷汗直冒。
宇文英杰道:“还说什么话?你可知被你污奸的那名女子已经自尽身亡了。”
“什么?”冯酸菜脑子里嗡的一声“不可能!我是被她冤枉的,我身败名裂众叛亲离都没自尽,她哪来的脸自尽?”
宇文豪杰大怒:“你还不知悔改!我们宇文家真是看错了你!”
宇文开疆摆了摆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犯下如此重罪,被判死刑充军也无可厚非。俊杰,是你接冯酸菜过来的,由你再送他回去。”
宇文俊杰咬牙切齿:“遵命父王。”
半个时辰后,冯酸菜被推进先锋营,走在旁边垂头丧气的还有张发财校尉。
“咦张老哥,这么巧。”
“巧你十八代祖宗!”张发财破口大骂“就因为我帮了你一把,俊杰将军已经剥夺我的官职,将我贬为小卒了!”
“问题是你并没帮我啊……”
“可你亲口说我照顾你!”
冯酸菜本想反唇相讥:你之前怎么没否认,现在倒霉了就来怪我?
最终还是咽了这话,毕竟现在更需要朋友,而不是对手和敌人。
没想到张发财喋喋不休,咬牙大叫:“是你连累了老子,老子杀了你!”说着居然真动起了手。
冯酸菜拔腿就跑,心头狂跳,忍无可忍:“去你女马的!有好处的时候你怎么就默认了?”
“站住!老子杀了你!”
就在这时,先锋营上空出现一道巨幕屏障,开始播放影像,而影像内容正是冯酸菜在铎京客栈对齐寒竹的暴行,依旧是一千零八十匹的高清画质,环绕立体的动人音效。
冯酸菜僵在原地停止了逃跑,张发财也看得目瞪口呆不再追杀,还没走远的宇文俊杰目睹这内容,一腔怒火直往头上涌,纵马回来对着冯酸菜脸就是一鞭。
冯酸菜被抽倒在地,鲜血淋漓而下,此时此刻的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在面对众人的眼神时却也感觉芒刺在背,毛骨悚然。
“畜生!”
宇文俊杰面向众犯人和官兵:“此人随你们处置。”随后纵马离去。
冯酸菜挺身大叫:“我真是被冤枉的!”他看向天空声嘶力竭“齐寒竹,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没有自尽,你出来!我们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这样害我!”
“冤枉你大爷。”张发财第一个出拳揍倒冯酸菜。
紧随其后的是成百上千的士卒,他们用各种工具对冯酸菜进行围殴,这种行为与其说是义愤填膺,不如讲是在发泄苦闷生活和血腥战争带来的压抑,又或者是忌妒影像中的男人不是自己。
冯酸菜奋力反抗,结果被打得越惨,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迎来致命一击,冯酸菜一直克制着护术宝不发挥作用,免得浪费。
而煅体淬身丸糖衣带来的防护,也随着体力的减退而消逝。
最后,冯酸菜被打得吐血三升,昏死倒地为止,所有人都以为他活不成了,也就纷纷收手,嘴里还骂骂咧咧:
“你至少还爽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被打死也便宜你了。”
“就是,老子光棍了大半辈子,女人什么味都没闻过呢。”
而在半空之中,一抹透明的女子身影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收起了录入影像的海螺,她正要离去,冯酸菜一声剧烈咳嗽,居然又熬了过来。
没办法,透明女子只得继续录像。
也是从这一天起,冯酸菜的噩梦开始。
不仅是官兵看不起冯酸菜,还有二十多万犯人竟然也鄙视他,打趣他用强的爽不爽,辱骂他娘亲是不是也是被强上了才生出的他。
大难不死的冯酸菜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用异样轻蔑的眼神瞟他,孤立他,无视他,也不给他发米糠窝窝头和盐。
冯酸菜走投无路,被逼无奈,只能在夜战之后啃食冥怪被烤焦的肉,味道算不上好吃,就像啃皮革一样老韧。
痛苦和饥寒并没有打垮冯酸菜,他仍旧抱有活下去的希望,告诉自己不能死,也不可以死。
“十二道神火没有找到……”
“大厨爷爷的厨神遗愿还没有完成……”
“小檬还等着我去接她呢……还有她脸上的戴罪刺青……我答应要给她找到祛疤的丹药……”
“干尸老哥司徒禅的防晒油我也没找给他……”
“还有慕容俊的舍身子,我答应要送他回仙界……”
“噗……”
冯酸菜再次呕血,这两天他一直呕血,一摸两边肋骨就疼得厉害,呼吸稍微大口一点也疼得针扎也似,撕心裂肺。
冯酸菜已经不能回先锋营了,佝偻着身体在广袤的战场上犹如蜗牛般游荡。
他看到前面有个坑,慢慢爬过去躺到里面,北风呼啸,呜呜作响,寒冷的夜晚又要来临,天空中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他全靠缩进这样的土坑,用同类冻僵的尸体盖住坑顶挡住风雪才能勉强保暖。
冯酸菜闭着眼睛喃喃自语,眼前浮现小时候的记忆,还有黄云檬在西贝山上给他做的饺子。
“今天是最后一晚了吧……”
冯酸菜停止颤抖,浑身开始放松,开始莫名其妙的发热,呼吸却越来越浅。
全程尾随录制的透明女子齐寒竹感受了他身上的死气,心说终于结束了,松了口气纵身离去。
不知过去多久,一名牵着老狗的男子狂奔而来停在大坑前,一双温暖粗糙的大手伸进坑中,有力地抱起冻僵的冯酸菜。
“冯公子,我来晚了。”
弥留之际的冯酸菜微微睁眼,在昏暗的火把光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高老哥……”
“是我,高富贵。”
……………………
高富贵是三十万边境军中最好的斥候,年过六旬,从军四十年的他从来没有带错一次路,也没有误报过一次军情,更没有失过一次手,屡次助宇文开疆和军中将领凯旋大胜,威望甚隆。
当高富贵将冯酸菜抱回先锋营时,没有一个人敢出头反对。
高富贵将自己的伙食分给冯酸菜,将自己的棉被分给冯酸菜,并用生命保护他不被欺负。
在冯酸菜濒死之际,高富贵还将冯酸菜给的唯一一枚清明大还丹化水,一勺一勺喂他服下。
而毛发杂乱的老狗也在不断舔着冯酸菜的瘦削脸颊,呜呜嘶叫。
冯酸菜终于开始好转,也不再长久的昏迷。
恢复清醒的那一刻,冯酸菜抱着高富贵嚎啕大哭,一直哭到嗓音沙哑,吐字困难……
高富贵拍了拍他后背:“好好活下去。”
冯酸菜猛然下跪,连磕十几个重重的响头:“高老哥,谢谢你救我,谢谢谢谢谢谢……”
高富贵坚定地扶起他:“不要低头,鼻涕会掉——噢不,王冠会掉。”
冯酸菜激动地点点头。
高富贵又道:“你的事我听说了,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冯酸菜错愕,泪水兀自滚滚而下:“为什么……我们其实……认识没几天……”
高富贵目光坚定如铁:“如果你真的污奸了那名女子,那所有影像是谁录下来的?而这些影像为什么又出现在数万里之外的北境先锋营上空?”
冯酸菜边哭边笑:“是啊……是啊……”内心深处五味杂陈,如此简单的道理,曾经的小伙伴们为什么没想到呢,一时肝肠寸断,心如死灰。
“你现在想做什么?老哥我一定助你完成心愿。”高富贵目光炯炯。
冯酸菜重重抹泪,斩钉截铁:“我想报仇,我想回云霜宗拿回属于我的储物袋。麻烦高老哥借我两张瞬移符,定身符和隐身符还在么?”
高富贵笑道:“你给的东西我都没用过。本来都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吧。”
冯酸菜心中酸楚,感动万分,有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
高富贵仿佛看穿他心思:“你想问什么就问呗。”
冯酸菜好奇道:“高老哥你为什么帮我,为什么相信我?我想不通……”
“因为我爱你啊,死相。”
“我丢。”冯酸菜菊花一紧,险些吓得心肌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