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爱文?
晏修一愣,俯身过去拿起电话:“你好。”
“晏警官,听说你们抓到了凶手,恭喜啊。”王爱文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晏修回道:“谢谢你给我们提供证据。”
王爱文不在意地笑了笑:“老实说,我有点儿后悔帮助你了。”
晏修一点都不意外她的反应和后悔,诚恳地说:“还是谢谢你。”
她又问:“听说凶手是个小姑娘,来复仇的?”
晏修:“嗯。”
王爱文意料之中地笑了:“复仇,果然如此。”做了她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晏修感觉到她有话想说,便沉默了下来。
很快,王爱文呼了一口气,平静地问:“你还记得当时,你问我为什么和刘雄离婚吗?”
“记得。”
王爱文呸了一口:“就是这个原因,这个狗杂碎,死了活该。”
“你这么恨他,”他犹豫了几秒,迟疑地问,“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吧。”
在旁边听着的魏梓文和周炎纷纷一愣,四目相对,不会是——
“是啊,”王爱文丝毫不意外他已经猜出来了,“八岁,警官,他居然对自己才八岁的亲生女儿动手,你说他是不是畜生。”
“从小,我平日里就教育她不管是谁都不能碰自己的隐私.处,哪怕是爸爸都不可以。结果有一天洗澡时候,她抱着我突然就哭了,说‘妈妈,爸爸碰了我下面,疼’。”王爱文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地将话挤出来:“我当时真想拿刀砍了这狗杂种。”
“这就是个人渣,败类。死了真是老天给的报应!”王爱文又呸了一口,“我当时不明白,不理解你们还查什么案子啊,只觉得凶手做得对!你们不知道我听到他死的那一刻,有多开心,有多庆幸。”她恨不拍手鼓掌,叫好。
晏修淡淡地说:“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他又说,“当你知道后为什么不报警?”
王爱文还没来得及说话,晏修叹了一口气,还是想说:“如果你当时选择报警,那么……之后就不会有这么多被伤害的女孩子了。”比如王越,比如曲颜……如今,他对这些女孩子,仍抱有遗憾和内疚。
王爱文擦了擦眼泪:“我自私,我丢不起这个人,我也怕被他报复。”
“晏警官,请你理解我。”王爱文擦了擦眼里的泪,“我闺女现在十五岁了,那些不堪的事或许她忘了,也或许她还记得……”她眼里盛满了忧伤:“可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记得。我愿吃斋念佛,永不杀生。”
这是她穷其一生的愿望。
挂了电话,晏修靠在墙边有些沉默,周炎问:“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晏修想了想,道:“你还记得有人说李念长得很像刘雄的女儿吗?”
“记得。”
“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李念是替代品,如果刘雄没有死,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步入和曲颜一样的路。那是一条没有退路,不能回头,如深渊一般的路。”
晏修说完,两人沉默了很久很久。原来这才是让王爱文缄口不言的秘密。
……
晏修收拾完东西下楼,手机响了。
是祝渔,略带歉意地说:“我爸临时有事儿,说让我们在外面吃。”
晏修下楼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还打算提两瓶好酒正式去见老丈人,公布两人的关系。
晏修遗憾地说:“那下次吧。”
……
刘雄和杨国伟的案子是分开审的,案子庭审那天,晏修很早就到了法院。
晏修和曲颜面对面坐着,他说:“我们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让你减刑的。”
曲颜不在意自己到底会被判多少年了,但她还是笑了笑,面容有些苍白:“那……他呢?”
晏修迟疑几秒,说:“故意杀人罪,很难。”他顿了一下,“这个案子的情节很严重,社会影响力大。”
曲颜点点头:“我理解。”
“毕竟这才是法律。”她说,“不因权势而低头。”
晏修点头。
曲颜扭头,远远地看着窗外的阳光,气温回暖,绿叶冒芽,是个很好的天气。
阳光透过透明玻璃照进来,折射成了一道线,空中有细细的灰尘在跳跃、缠绕。
有些刺眼,她抬手遮眉,轻声开口:“其实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对我不公平,没有父母,没有靠山,生活再怎么穷,再怎么累,我都没有这么想。至少——在没有遇到刘雄之前,我是这样想的,”她低下了头,面容很疲惫,是被生活打败了,“直到现在我才晓得,真的真的,很不公平。”
晏修认同:“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
曲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模糊的泪从她眼角滑落,她哽咽着说:“我真的该死,真的很对不起,害他这样。”
晏修理解,可他无法安慰她。
曲颜也不需要他的安慰,淡淡笑了笑:“有些人生来就高傲,可有些人不是,是自卑在作祟的高傲。原来……我就是这样的人。”
曲颜站起来,眉眼微弯:“谢谢你们啦。”
她转身往后走,穿过走廊,阳光下的影子拉得极长。
晏修站在原地,静静地。
他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接受了岁月的洗礼,仍能找到对方。
发现,原来一切如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