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未尽,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地下室的空气浑浊、寒冷。
最后一支蜡烛燃烧殆尽,苗语换上新的,放在丁夜和她的面前。
“你要说的事,是什么?”
“除了我之外,余成还有一个关系比较好的人。”
“谁?”
“城中区‘听趣典当’陈三阳。”
苗语神色有了变化:“他啊。”
丁夜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道:“每逢星期天,我们店里放假的时候,他都会抽出半天的时间去一趟,想找到真正的钥匙,说不定从陈三阳那里,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苗语沉吟:“他去那干什么?”
丁夜摇头:“不清楚。”
苗语道:“陈三阳这个名字我听过,但由于职位的原因,城中区我一次都没去过。”
丁夜:“职位?”
苗语解释道:“除了正副会长,再往后职位最高的就是一影四杰了,分别负责城中区、东西南北五个区域,我的主要负责区域是西边,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这。”
听她谈到这些,丁夜顿时来了兴趣:“一影四杰都有哪几个?方便聊聊吗?”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好奇。”丁夜说完,又补充一句:“当然,如果这涉及到你们帮会的秘密,那就当我没问。”
“没什么秘密,这些信息都是对外公开的。”苗语笑笑,道:“一影你见过,红远坊那个穿黄衣服的女人,她拥有五星级卡牌,所以职位在我们之上。
四杰呢,你也见过三个了,我、成凉、邢念,最后一个,嗯……”
“最后一个怎么了?”
“没什么。”苗语有些犹豫,忽地叹了口气,好像一提到那个名字就会令他很头疼,“一般情况下,他很少在七十七区的,你基本见不到他的。”
“不在安全区,那他去哪?”
“外出取材。”
“啊?”丁夜愣了下,更好奇了:“取材?”
“怎么说呢,他的卡牌很特殊,需要外出搜集xxxx,做一些不可言喻的事情……所以,你懂的。”
“xxxx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苗语的脸微微一红,但随即板着脸,冷冷的道:“你多大?”
“十八。”
“你十八?”苗语几乎要叫起来,在他脸上反复看了几遍:“不像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其实丁夜也没说谎,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丁夜多大,如果按他以前世界的年龄,进行折中取值的话,他确实是十八。
“十八岁还小,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
“……”
说到年龄,丁夜不由想到了侯李谢:“对了,那个孩子跟邢念什么关系?”
“她啊。”苗语眼中闪过一丝同情,感概的道:“小的时候,她父母被拟人杀了,是邢念救了她,抚养成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算是这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吧。”
“可我感觉……他好像很严格。”
“严格一点也是为她好,别看我们枫林会现在这么风光,但风光的背后,也是有代价的。”苗语回忆起了某些令她不愉快的事,整个人的情绪都低落了许多。
“什么代价?”
“我们不是聊钥匙吗?”苗语强颜欢笑,下意识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丁夜则是若有所思:“所以,邢念很不希望她加入帮会,而是做一个普通人。”
苗语默然,低声道:“普通人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阴暗的室内,烛光闪烁,映照着两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这时,丁夜忽站了起来,语气快速的道:“你听到了吗?”
苗语一怔:“听到什么?”
“有人喊‘救命’的声音。”
他这么一说,苗语也跟着站起来,仔细听去,发现确实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求救声,在头顶上方的不远处,隐约响起。
“侯李谢?”两人脸色一变,拿起蜡烛快步往出口走去。
但走到一半,两人却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你怎么停了?”苗语问他。
“理由跟你一样。”
苗语脸色阴晴不定:“你知道我是什么理由?”
丁夜反问:“你说呢?”
苗语眼神顿时变得很奇怪,带着一种丁夜说不出来的异样光芒。
“她是跟邢念一起走的。”
“是。”
“而邢念拥有四星级的卡牌。”
“是。”
“但她现在孤身一人返回求救,邢念却不见了。”
丁夜终于没有再回答‘是’,表情很是凝重:“所以,他们遇到了某个……超出他们能力之外,让他们根本无法反抗的可怕敌人。”
“没错。”这次轮到苗语回答了。
“只有她一个人回来,那邢念大概率是没了。”
“没错。”
“附近能威胁到邢念的,并不多。”
“不需要太多,一个就够了。”
两人好似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发出整齐的叹息。
“那只蜘蛛……追来了!”
它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甚至……就在侯李谢的身边,躲在暗处,静静地等待他们上钩!
这是两人停下来的理由。
“救还是不救?”丁夜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我们不确定它在哪,贸然出去很有可能会死。”
“那它如果不在附近呢?”
苗语的内心也在饱受煎熬,紧握的拳头,指甲都已经嵌入到肉里:“没那么多如果。”
“她年纪还小。”
苗语立刻反问:“那你为什么也停了?”
“我不知道。”丁夜摇头苦笑:“现在我很矛盾,一方面觉得不救没什么问题,是理智的选择;另一方面……不救的话,我又对不起自己的内心。”
苗语沉默,她当然能理解丁夜现在的心情,因为她也是一样的。
理智和感性之间,往往很难做出抉择。
手上的烛光还在燃烧,忽亮忽暗,一如他们纠结的内心,起伏不定。
苗语闭上眼:“你怕死吗?”
“还可以。”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丁夜深吸一口气,毅然往出口走去,“无论你同不同意,我已经决定了!”
他也想像某些小说中的人物那样,试着冷酷无情,拥有最绝对的理智,可最后才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消失的笑容再次恢复,苗语耸耸肩,追了上去。
“那我也可以。”
无论怎么说,他们始终是人,没有情感,那人也就不是人了。
如果他们猜错了,蜘蛛其实并不在外面,那侯李谢就会无助的死在门前,他们一辈子都会内疚的。
并不沉重的铁门自左至右,缓缓打开。
蜘蛛没有看到,他们只看到了趴在大门处……身负重伤的侯李谢。
虽然每次想到她的名字,丁夜都会觉得很好笑,不过这次,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侯李谢的面具早已摘下,双目通红,稚嫩的脸上尽是痛楚和绝望。
看到两人,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邢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