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户部衙门,公事房。
礼部侍郎钱士升尚未坐下,便大声询问:“冯大人、郑大人、诸位大人,既然金川门已经畅通,为何不想方设法打开西城三山门和南城聚宝门?只要打开这两道城门,让柴米油盐运入城中,城内所以危机均可大大缓解啊!”
“什么?金川门打开了?什么时候打开的?”郑三俊大吃一惊,连续问出。
兵部尚书冯元飚更为急切:“谁下令打开城门的?可引民乱?”
钱士升长叹一声:“寒舍下人一直在金川门镝楼上观望,是他赶回来禀报的……下令打开金川门的是城防统领忻城伯赵之龙,驱散金川门外数万灾民的,是都督府指挥佥事朱道临……”
“朱道临只带着12名护卫,骑着白马,高举青龙战旗出现在数万灾民面前,十余万鼓噪不安的灾民立刻让出条通道,黑压压跪倒一片,哭号震天。”
“朱道临驻马金川桥上巍然不动,驻足等候一刻钟之久,才大声宣布粮食足够,要求灾民同乡同里聚集一起,保护老弱妇孺,有序前往三岔口领取粥饭,吃饱之后,自然有人带他们进入紫阳观地盘予以安置!”
“灾民听完欢声雷动,感恩戴德,在水师官兵引领之下有序离开金川门,忻城伯这才得以打开城门,派出3,ooo精锐展开警戒,金川门终于得以通畅,但严禁非城内居民进出,朱道临则率领数日来招募的万余灾民青壮,带上大量物资,列队进入金川门,前往狮子山下的新军大营。”
所有人听完满脸尴尬,心中五味杂陈,百般感慨。
郑三俊忽然想起之前自己下令封锁紫竹园抄没《江南时报》社,如今朱道临已进城,若是惹恼了他。定会横生波折,于是连忙叫来亲卫,令其快快赶赴紫竹园收回命令。
亲卫不但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左右看看。附在郑三俊耳边低声禀报:“请大人赎罪!卑职没敢传下大人封锁紫竹园的命令,全因前日下达关闭城门令之后,忻城伯立刻调动一营官兵,装备虎山铁器作坊锻造的新式战刀和燧火枪守护紫竹园,就连阮大钺等人进进出出。身边也有五城兵马司官兵保护,动不得啊!”
郑三俊听完满脸苦涩,仰天长叹,身体晃了晃似乎就要倒下去,吓得亲卫连忙张臂抱住他,边上众官员连声惊呼,快步涌上去呼唤不止。
新军大营检阅台上。
头戴皮盔、身穿皮甲的朱道临和数位正副总教官亲切交谈,运送粮食、青菜、腌肉、鱼干的上百辆大马车,源源不断驶入营门。
操场上,新军各营分布在各自区域苦练不止。火枪兵在声声铜哨中一遍又一遍重复持枪、取弹、装药、装弹、取出通条、压紧纸弹等规定动作,两个炮营分别聚集于操场东南角,在十余名佛郎机炮兵教官指导下反复练习。
总教官厉易良指向操场中央12,ooo名衣衫褴褛的灾民青壮,颇为羡慕地对朱道临笑道:“这些兔崽子比我们新军士卒最初到来时精神,身材普遍高出半个头,大多在十八至二十五岁的最佳年纪,半年之后恐怕要过批新军。”
朱道临同样满意:“原以为需要十天才能凑齐12,ooo人,谁知道短短五天就完成了,至少还有3o,ooo多差不多的青壮没选上,来自淮北、鲁西等地的逃匿军户和现役官兵混杂其中。不少人颇具潜质,等我回去之后再好好挑一遍,争取再弄6,ooo人过来。”
“粮食够吗?”
炮兵总教官吴季诚关切地问道。
朱道临微微一笑:“有人送来了,五天前就到达新河口。每艘船上都插着江南几家门阀的大旗,魏国公、隆平侯和忻城伯已经给出4两银子一石的高价,可那些无良商人一石都不愿意卖,连还价都不屑,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啊!”
“估计贪得无厌的世家门阀还要坐等粮价上涨,哈哈!整整12o船粮食。应该是特意冲着我朱道临来的,嘿嘿!”
众人一听惊讶不已,军法官韩玉虎担忧地询问师兄:“将军,恐怕5两银子一石他们都不会卖给你的。”
朱道临责怪地看着小师弟:“就这点儿出息?哼哼,我说过买了吗?”
众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韩玉虎这才反应过来,握紧拳头用力一挥:“干他狗娘养的!将军,下命令吧!”
朱道临摇了摇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用不着你们,4艘战船和5艘巡逻快船开过去就够了,开炮轰沉两艘粮船就完事,保准整个运粮船队立马开到我们上元码头卸货,我先走啦……”
凌晨时分,上元千户所的大大小小23艘战船忽然开到新河口上下游。
两艘45o吨级战船和两艘5oo吨级改装战船分别堵住河道两端,运载1,2oo名水师新兵的5艘新式内河运输船,非常霸道地挤开夜泊船只靠上码头,身穿绿军装、手握新式绣春刀的1,2oo名水师新兵快下船,在老兵什长的率领下分成12o多个1o小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两侧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运粮船,
河道两端,4艘战船上的近半火炮突然出怒吼,密集的炮声惊天动地,声传十余里,震得粮船上的千余护卫魂飞魄散。
包抄到位的8艘小吨位巡逻快船分别插入黑压压的粮船之中,官兵们端起一支支燧枪寻找反抗者,遇到个别顽抗者立即鸣枪警告,呼啸的铅弹打在船板和桅杆上啪啪作响,浓烈的硝烟随风飘散,粮船的护卫丧失了反抗的勇气,面对挥刀上船大吼“投降不杀”的水师新兵魂飞魄散,立刻扔下刀枪跪下投降。
整个行动前后不到二十分钟,126艘满载粮食的大小船只尽数落入水师官兵之手,数十名负隅顽抗的随船掌柜和护卫头目遭到无情镇压,所有船夫面对雪亮钢刀,战战兢兢起锚开船。
长长的船队在十余艘大小战舰的押解下,规规矩矩开往下游的上元码头。
上元港宽阔的码头上,千余名码头工人和刚招募五天的数千新兵已等候多时,战船押送的运粮船刚一靠岸,码头工人和新兵们立刻搭上宽大的踏板蜂拥而上,快卸下船上的粮食。
正午时分,126艘大小货船上的47o吨粮食被搬了个干干净净,负责警戒的水师执法队将羁押于码头上的大小掌柜和护卫驱赶上船,扔给其中主事者一张冠冕堂皇连南京六部衙门都带进来的收条,便将所有运粮船只统统轰走。
“上元水师鸣炮警告,强行征用粮食赈灾”的消息很快传遍城里城外,聚集在金陵城外的十余万灾民欢声雷动,迅涌向北郊“已经堆满赈灾粮食的固山铁城”。
金陵城里的民众迅从惊恐不安中回过味来,出于对无良奸商囤积粮食哄抬物价的痛恨,绝大多数民众高声叫好,大街小巷一片热议,喝彩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金陵官场一片震怒,东林党人更是对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形同谋反的罪恶行径”口诛笔伐深恶痛绝,一批批信使行色匆匆赶赴江南各地,一份份声讨朱道临的奏折紧急送往京城。
有意思的是,城里城外的军队一片沉默。
随着近十万灾民的快离去,数以万计的守城官兵在连续十余天没日没夜担惊受怕之后,终于能安心地睡个好觉,有家有室的官兵得以返回家中与亲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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