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账出事,赵容萱和几队守卫、几位将领同时冲过来,众人一看见松达满身的血就惊了。
赵容萱一马当先甩出鞭子,抽飞刺客的同时,不顾危险地冲上去抢过了昏迷的松达,没让刺客那最后一刀落到松达的脖子上。
其他将领立即围攻刺客,刺客逃跑无望自杀了两个,剩下两个重伤被擒。
赵容萱护着松达,喊来杨柳父女为他看诊,旁边的军师已经断气了。军医也匆匆赶来,看过松达就惊道:“干布危在旦夕了……”
赵容萱眉头一皱,沉声道:“立即封锁部落,不许进出,不许泄露任何消息。孙凌,你去安抚民众,切忌不能乱,所有人非必要不许出门。”
一直看赵容萱不顺眼的一位将军趁机发难:“就该杀光那些外人,公主你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如今害了干布,还有什么话说?这部落轮不到你这外人管!”
此人十分好战,最喜屠杀大梁百姓取乐,赵容萱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闻言二话不说,拔出赵一的佩剑就斩掉了他的头!
鲜血喷了将领们一脸,所有人都惊了!
赵容萱手中的剑还在滴血,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面无表情道:“干布遇刺,形势危急,出言蛊惑人心意图分裂部落者,杀无赦!拖出去示众!”
“是,公主!”赵一高声领命,一挥手,赵容萱手下的人便动作利落地拖走那将军的尸体,同时派人去围住将军的家。
在场其他人有的心惊、有的忐忑、有的愤怒不服,但没人敢再说话,他们也是此时才发现,主帐外竟大部分都是赵容萱的人。他们可以带人反抗,他们也有人,但每个人手下的人力都有限,谁能保证对抗得了赵容萱?谁又能保证可以找到联手去对抗的人?
赵容萱可是和松达并肩上战场、并肩治理部落的人,她的威望轻易不可动摇,如今松达昏迷,她的强势让她成了最有话语权的人。
赵容萱也没给他们多想的机会,吩咐赵一、邱忆安和松达手下一位人品上佳的将军共同去审讯刺客,命军医与杨柳父女全力救治松达,并派人去大梁寻找神医踪迹。
可以说,赵容萱把该做的都做了,还考虑得万般周全。就算有人不服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接着赵容萱命他们所有人回自己的住处,无诏令不得出。
又一位同赵容萱有私仇的将军道:“公主这是要软禁我们?莫非干布的事和公主有关?”
赵容萱冷着脸看向他,“你称之为软禁也可,本宫就是为了防止你这种口无遮拦的人扰乱民心,害了部落。你可知有多少人在外虎视眈眈?一旦部落内乱,面临的就是覆灭。来人,将这胡乱猜忌之人关起来!”
那人一惊,没等反驳就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速度之快甚至让他一个将军都没搏斗的机会,令其他人心惊不已。
赵容萱沉声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事,他若清白,本宫自会放他出来。你们当知晓,本宫作为和亲公主受松达看重,有什么理由害他?若要胡乱猜忌,是否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嫌疑?那还怎么查?
行了,本宫有事自会寻你们议事,你们有要事也可求见本宫,闲着的都练练身手、读读兵法,待刺客招供就去给松达报仇。”
赵容萱走入内室不再看他们,门口的众多护卫则将手都放在了佩刀上,盯着将领们示意他们离开。连番两次震慑,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如今部落是赵容萱说了算,除了一个老将仗着战功高一定要留下守着松达外,其他人都没敢再吭声。
那老将豁出去地道:“我知道公主本事大,但公主毕竟是大梁的公主,干布是我们的干布,我今天就倚老卖老,求公主让我守着干布,我绝不干涉公主的任何决定,但也决不会让人再有机会伤到干布。”
赵容萱点了下头,准许他留下来。老将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赵容萱没想一个人把持权力耍什么阴谋,其他人也略安了心,行礼离开了主帐。
部落迅速安静下来,只有森严有序的巡逻队给部落增添了几分凝重的感觉。好些人吓哭了,觉得首领遇刺,这下要完了。好些人担忧未来,已经开始琢磨首领的长子接任会如何、次子接任会如何,如果赵容萱回了大梁会如何。
还有不少人大骂那些新住民,对他们一下子起了敌意,全然不像之前那么友好。但因为赵容萱下令所有人不准出门,他们也只能在自己家骂一骂,什么都做不了,这一命令直接避免了新老住民的剧烈冲突。
感到最难受的是那些将领,尤其是讨厌赵容萱的那些人。他们无法同别人互通有无,就不能联手也不能商量对策,简直变成了聋子瞎子。是有人脾气暴躁地说大不了拼了,就要冲出去看看赵容萱敢把他怎么样。
可因为之前一个将军被砍头示众,一个将军下了大牢,他们的家人都被围住软禁起来,吓得其他人的家人胆战心惊,没一个赞同这时候闹的,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大家都决定观望一下看看。
松达的五个儿子和儿子的娘都开始蠢蠢欲动了,长子甚至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往外传消息,通知被带回娘家部落的前蒙妃带人相助。
下面的人截获了消息,报到赵容萱这,赵容萱道:“来得好,把消息送出去吧。”
这时杨柳父女悄悄给了她准信,松达的伤势十分严重,必死无疑,只不过是拖延多久的问题了。
赵容萱暗中松了口气,每次事件都有可能出意外,所幸至今为止一切都尚算顺利。松达死或昏迷都可,她都有办法应对,就是不能继续清醒。
赵容萱当着那老将的面下令,“用最好的药材全力救治松达,一定要救回他。”
杨父的医术在这里最高,他负责主要救治,军医和老将主要盯着防备他们动手脚。
这边安排好,赵容萱都没休息,又挑了几位重臣一同去大牢审讯刺客。
刺客已经受了几轮刑罚,他们到达的时候,邱忆安正在摧毁他们的意志,赵容萱便坐到旁边没有说话,其他人也静静站在赵容萱身后。
一炷香后,邱忆安成功从两名刺客口中逼问出他们背后的人。
一个是草原第三大部落首领派来的,另一个是前蒙妃那个部落的首领派来的,他们居然还不是同伙,只是不约而同都要刺杀松达和赵容萱罢了。
第三部落自然好理解,松达和赵容萱正在攻打他们,他们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但前蒙妃这么做,绝不是为了报仇这么简单,就是为了扶持松达的长子上位啊,到时候他们自然能捞到无尽的好处。
几位重臣气坏了,不约而同地要求赵容萱将松达长子关起来,将此事公之于众,去找那两个部落报仇。
赵容萱点了下头,“除此以外,本宫要你们连夜上交一份折子,分析清楚其他几个部落的情况,是敌是友,战力如何,可否攻下。去吧。”
几人一怔,都想到赵容萱要借此机会把事情闹大了,他们本该为松达悲痛的,但竟都感觉到一丝兴奋,感觉到离统一草原的那一日不远了。
他们也都想到,就算之前松达安然无事的时候,功劳最大的也是赵容萱啊,内务全是赵容萱管的,战场上也是赵容萱名气最大,如今没了松达,部落也未必会乱,赵容萱同样能带领他们走下去!
换了一种想法就让很多将领臣子心思动起来了,很多人早就认了赵容萱是部落的女主人,那就让赵容萱统领下去有何不可?等到将来统一草原之后,赵容萱又没孩子,还不是得把王位传给松达的孩子?有他们这么多大臣在,怎么都不会让赵容萱为所欲为的,所以何必在此时和赵容萱起冲突呢?完全没必要。
深夜容萱与赵容萱互换,她亲自配了一颗极小的药丸,去看松达的时候,借着给松达喂药的机会将药丸喂了进去。这药丸没别的功效,就是能让人长久地昏迷,没有解药是绝对醒不过来的,至于松达的伤能拖到哪一日死,那就是松达的命了。
容萱对那位老将说:“本宫即将出征,无法照料干布,如今就将干布的安危交给你和你的家人。本宫信任你,除了本宫,你无需听任何人的命令。如此,你可能守住干布?”
老将一愣,随即郑重行了个大礼,严肃道:“公主放心,谁想伤害干布,就从末将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容萱扶起他,同样郑重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本宫去为干布报仇!”
“末将等公主得胜归来!”老将又行一礼,亲自送容萱出门。他看着容萱的背影还在感叹,干布能娶到这样的妻子真乃部落之大幸。
之后两日,军营整装待发,赵容萱安排好部落的一切便准备率领将士们攻打草原上的第三大部落了。
出发前,赵容萱背着手站在窗口,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邱忆安走到她背后,轻声问:“小姐可是在为军师惋惜?”
“不。”赵容萱丝毫没有犹豫,“他为松达出谋划策,杀了我大梁多少人?我父亲的死也有他的参与,我永远不会为敌人惋惜。我只是在想,这战乱不知是否能彻底平息。”
邱忆安说道:“小姐在做的事有深远的意义,坚持下去,总有一日能令战乱平息。”
赵容萱笑了下,回头看他,“不必劝我,我不会因为任何事动摇。走吧。”
她大步走出门去,动作就像她的想法一样干脆,绝不拖泥带水。她选定了一条路,知道这条路的结果是好的,就会尽全力以最好的姿态走下去,为百姓做最多的事,不会犹豫、不会后悔,也不会惋惜,因为她没有那个时间。
他们还没出发,便有人来报,说前蒙妃的父兄率兵攻打过来了。孙凌带人押着两个人过来,禀报说松达的长子利用在部落里根深蒂固的人脉,给外公传递了消息,请他们率兵来助他上位。
赵容萱沉默着,一位将军狠狠拍了下桌子,“奶奶的,这个白眼狼,吃里扒外,他们分明早就计划好了,连亲爹都算计,我去宰了他!”
“慢。”赵容萱出声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关了就算了,不要误了正事。既然有部落主动送上门,我们也不必舍近求远,就让兄弟们拿他们练练手。记住,今日不必手软,本宫要你们杀鸡儆猴,要其他部落不敢再朝我们伸手!”
“对!谁伸手就剁了他们的手!”
“听公主的,末将请命,愿为先锋!”
赵容萱起身拿起武器,“本宫同你们去会会他们,走!”
前蒙妃的父亲刚率兵前来,就迎上了赵容萱率领的大军,他都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赵容萱就叫人丢出他们派来的刺客,宣读他们的罪行,直接下令开战。
赵容萱的人精力充沛,全是备战状态,被赵容萱激发了报仇的血性,对方则是长途跋涉,再怎么休整过也不是全盛状态,最重要的是,对方完全没想过松达遇刺居然什么影响都没有,部落里半点没乱。
他们错估了形势,没想到赵容萱还能掌权上战场,本想打这边一个措手不及,结果反而被包了饺子。
他们打到傍晚就想撤退,然而赵容萱根本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带头杀入敌军阵营,一身煞气震慑住不少人。
后方一部分人按邱忆安的吩咐大喊:“公主威武!投降不杀!公主威武——投降不杀——”
齐刷刷震耳欲聋的喊声加上兵器敲在地上的震动声,让对方众多士兵心生退意,不久便开始有人弃械投降。
赵容萱活捉了对方首领,获胜后将所有人叫出来,将前蒙妃的父兄斩首示众。
所有人的愤怒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平息,并且热血沸腾更加拥护赵容萱了。
赵容萱站在高处严肃道:“干布的仇,一定会报。无论干布昏迷多久,本宫都不会让任何人进犯我们部落,待统一草原那一日,便是大家安定幸福之日!”
孙凌带着大梁来的众人高喊:“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学了好久的礼仪了,立即跪地大喊:“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在草原上传出去好远好远,也奠定了赵容萱作为新首领的至高地位。
从此,赵容萱开始独自率兵出征。邱忆安身体不好,负责管理部落内务,孙凌则负责带人前往其余部落游说他们归顺臣服。
大梁这边听说了松达昏迷、赵容萱带兵出征的事,好多人觉得荒唐,她一个女人,在草原上倒是出尽了风头。可越来越多的消息传过来,都证明着赵容萱的领兵能力不逊于他们任何一位将军,甚至武艺谋略还要胜过他们,这激发了众多男儿的上进心,纷纷卖力往上爬想在这乱世中获得一席之地。
同时也让无数的女子打开了新的大门,她们这才知道,原来丈夫出事,做妻子的也可以手握大权,父兄出事,做孤女都可以扬名立万,只要够强,不要怕,总有机会能摆脱眼前的苦难。
乱世让许多人颠沛流离,也给许多人增加了无数的机遇,在很多人还在担惊受怕茫然失措的时候,众多女子已经觉醒,反正这世道等待她们的命运不会好,她们何不像赵容萱一样拼一拼,拼出一份锦绣前程?就算失败,也轰轰烈烈地争取过了,一辈子都不会有遗憾!
赵容萱远在草原,但大梁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到她手上,她觉得时机已到,令赵三这边训练已久的女兵顺势起义,人称“娘子军”,占据一方土地易守难攻,专收孤苦女子,让许多鼓起勇气反抗却能力不足的女子有了避风港,只要她们撑到娘子军的地盘,就能保住性命,还能跟着训练,让自己变强。
在所有人都以为赵容萱在草原上报仇的时候,她在大梁已经有了两支不容小觑的起义军。
皇帝听说了赵容萱的事之后,还想过要召赵容萱回京。既然赵容萱这么能打,干脆帮他打起义军。谁知他下发的圣旨总被半路截断毁坏,压根送不到边疆,更别说送到赵容萱手上了。他派人传递口谕,总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传讯人也再无消息。
皇帝只能放弃这个想法,更加倚重现有的几位将军,好在他们都很可靠,与庞大的起义军势均力敌,没再让起义军往前一步。皇帝已经开始读先祖手记了,想从列祖列宗的经验中找出更好的应对之法,稳住大梁的江山,恢复曾经的盛世。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几个儿子都蠢蠢欲动,想借这个机会成为新皇。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越乱他们越容易浑水摸鱼,反而是安稳的时候,什么都得听皇帝的,说收拾他们就能收拾他们。
贵妃家、皇后家、长公主那里都暗中动了起来。三皇子因一系列的事耽误了成婚,在邱文渊的辅佐下,他私下同丞相达成了共识,将来一定让丞相之女做他的皇后,换取丞相的鼎力相助。
因为有了丞相的助力,他才能和贵妃、皇后那边的势力抗衡,因此他对邱文渊越发倚重了。特别是之前邱文渊曾劝他给赵容萱送去药材,彰显仁善,他在其他幕僚的反对中否决了这个提议,结果赵容萱命大,皇室的形象一落千丈,令他十分后悔那时没劝说皇帝表现一番。
那件事让他觉得邱文渊果然是老谋深算,思虑周全,远胜其他幕僚,自然是更加看重他,如今邱文渊已经成为他身边第一心腹。
要造反必然需要兵,那些将军如今手握兵权,他们愿意听命于谁影响甚大,是三位皇子都要争取的。
其中陈将军实力最强,离京城最近,率领的军队也是最厉害的。因薛驰在这个军队里,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打上了他的主意,私下派人命他拉拢陈将军。
薛驰在陈将军身边被压制得极狠,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出头之日,让对陈将军他一日比一日怨恨。收到两位皇子密信之时,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立即准备起来,分别向两位皇子求助,让他们的人帮忙。不久后,军营抓住的一个细作供出陈将军心向起义军,接着陈将军的营帐被发现他与起义军首领的来往信件,被他十分信任的那位副将也脱不了关系。
薛驰是除了他们二人官职最大的人,当即命人将他们抓起来,上报皇帝。就算军营里的人都不相信陈将军会干这种事,在证据确凿之下,也只能先抓人再等皇帝查明真相。
结果皇帝派人搜查陈将军府的时候,在他书房的暗格中还搜到了他曾经卖国的信件。皇帝大怒,直接下令将陈将军下大狱,择日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陈将军被关起来的时候惊愕万分,直到看见薛驰得意的眼神才知道是被他算计了,对他破口大骂,然而事已至此,等待他的是万劫不复。
军营里受过他恩惠的兵不少,一个小将冒险去见了他,想拼死救他出去。可怎么可能呢?看守那么多,根本跑不掉的,就算他能跑,他的家人也跑不掉。
陈将军在牢里颓然不已,片刻后想到什么,颤抖着说:“在我的行李里,有一把画了稻谷的折扇,我请求你,将它送去公主府交给赵管家,求他……就说求他……尽力救救我的孩儿,若……若是不能,那便罢了……”
陈将军老泪纵横,再也说不出别的话,用脚想都知道,诛九族的大罪,谁能救得了啊?赵容萱就算在草原上征战四方,也帮不了距离这么远的他啊。
小将同样知道他们一家的结局,悲痛地给他磕了个头,趁着夜色快步离开,又冒险去找到了陈将军被丢掉的行李,翻出那把已经脏污的折扇,跑去公主府。
公主府只有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守门,小将敲开门说要找赵管家,男孩道:“赵管家早就离京啦,你找他做什么啊?”
“离京了?”小将满脸错愕,随即就是绝望。
这时男孩又说:“你是来求助的吗?有信物吗?有的话,我倒是能帮你看看有没有办法。”
小将自嘲地苦笑,举起手中的折扇展开,“这个,有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