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个那个的,你给我仔细说说!”
“其实也简单,现在每个公社都有自个的养猪场,我觉得可以以养猪场‘委托抚养’的名义,放开各家各户养老母猪下猪羔子,然后由养猪场收购上来,再转卖给缺少猪羔子的乡亲们……”
“委托抚养……”
林县长皱皱眉,好小子,你是真能发明新词儿!
前阵子搞了个什么联产记分,现在又整了个委托抚养……
干脆你别干大队长了,去报社当记者吧!
一天天的……
“毕竟每个公社的养猪场规模都不大,养不了那么多母猪,也生不了多少猪羔子,要是分散到各家各户……”
老曹眼睛一亮!
“县长我看行,你看哈,委托抚养,那这个猪本质上还是养猪场的,社员搭工搭料把老母猪养大了,下崽子了,拿猪羔子顶工钱也没毛病……”
“就是么,社员耪地出工还得给工分呢!老母猪下猪羔子,也得给工分……”张子义附和一句,被老曹踩了一脚,疼得他直呲牙!
“我回去研究研究,不够再去打饭,甭客气!”
林县长若有所思,抱着瓷碗匆匆走了,老曹瞪了张子义一眼,“不会说话你别瞎嘞嘞,让县长笑话!”
“就行你说不让我说……”
“我说的那是人话,你说的是啥话?你家社员和老母猪画等号啊!”
“我说的咋就不是人话了,那老母猪……也是有贡献的!”
“得得得伱给我闭嘴吧,别跑这丢人现眼!”
老哥俩又掐起来了。
下午开会的内容就很简单了,主要是各部门汇报一年以来的工作情况,听得孙建平昏昏欲睡,台上也不见林县长的踪影,估计是忙别的事情了。
“艾玛睡着了……”
老曹一个激灵醒了,抬手擦擦哈喇子,“几点了?”
“三点十五。”孙建平撸起袖子看看手表,“墨迹的没完没了了,等会天都黑了。”
“干正事不行,扯犊子一个顶俩。”老曹看了一眼台上说话的干部,不耐烦挪动一下屁股,脑袋靠在椅子背上,眼巴巴看着天花板,等散会。
后门开了,林县长的秘书匆匆走过来,把他们几人叫到他的办公室里,当着众人的面,他扔给孙建平一个信封。
“自个看看吧!”
孙建平扯开一看,忍不住念出了声。
“尊敬的领导,我实名举报太平山大队队长孙建平乱搞男女关系,光天化日之下强j女知青秦某某,另外贪污贿赂……”
落款是刘天福,也就是传说中的刘胖子。
他一边念一边笑,林县长也跟着笑,等到他把这封举报信又放回到桌子上,林县长叹了口气,“你小子,官不大得罪人倒不少,咋样有啥感想?”
“最好别让我媳妇看到这封信,要不然非揍我一顿不可!”
“哈哈!”
林县长乐不可支,“看不出你小子还是个怕老婆的,我倒是挺纳闷你咋就得罪了刘胖子?”
“是这么个事……”孙建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林县长听完,摇摇头,“这帮人也太过分了,等会我找他们领导好好说说,现在咱们还是讨论猪的事,我把你的想法和老姚、老廖他们都说了,他们认为这么做虽然能够在短时间内提高猪羔子的数量,但存在一定风险。”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还没听明白吗?你的办法是可行的,就是在措辞方面需要仔细斟酌,尽可能地符合上头的方针政策,你回去写个报告交给我,我看看,然后呈给上头,等上头批准后就可以干了。”
“好!”
孙建平点点头,他发现自打上次“冯、白事件”后,林县长整个人沉稳了许多,做事也越来越严谨,细致,小心……
他越来越像个成熟的领导了!
“草踏马的刘胖子,敢举报你,我他么现在就给他点厉害瞧瞧!”
回来的路上,张子义五马长枪舞舞扎扎,老曹一摆手,“对对对,你现在一枪崩了他,赶紧的去啊瞅啥呢!”
“真,真下手啊?”
这回轮到张大炮手瞪眼了。
“瞅把你能的,消停听建平的得了!”老曹踹了他一脚,扭头问孙建平,“建平,你看这事咋整?”
孙建平抡了一下鞭子,打出一个响,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
这老哥俩,不多想想猪羔子的事情,注意力都集中到写举报信的刘胖子身上!
“来而不往非礼也!”
“啥意思?”
张子义把眼珠子一瞪,听不懂!
“你这一天天的收音机都白听了!”老曹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换来张子义两个大白眼!
你能!
一天天的,听个收音机还把你听成文化人了!
“我的意思是,他写举报信举报我,那我也写举报信举报他,看看谁底子不干净!”
“嘿嘿这招行啊!我跟你说那王八犊子可他么黑了,这些年收猪没少搂钱……”
“刘胖子这人虽说不咋滴,但我听说他好像是老廖的侄女婿……”
“老廖?哪个老廖?”
“林县长的那个副手,廖文合啊,开会时你没看见他?耷拉个老脸杵在那,跟谁都欠他一百八十万似的,最不得意这路货!”
“那老王八犊子最他妈咕动,我总琢磨着冯源和白桂洲那事,都是他在背后使坏……”
“没凭没据的别胡咧咧,让两旁事人听了又得惹出事来。”
“知道了这个墨迹……明天我用下马车,给月娥她家邮点东西,他们那日子过得难啊……”
提起关里老家,老曹有些郁闷的叼起玛瑙烟嘴的大烟袋,向着东南方向瞅了一眼。
唉!
马车铃铛哗啦哗啦从县城一路响到家,孙建平跳下马车,卸下笼套,跑了一天的乌龙马抖抖一身缎子似的黑毛,嘶嘶叫上两声,马厩里马上有了回应!
小黑马凑过脑袋,和亲爱的“爸爸”碰了下头,孙建平揉揉小黑马的披锋耳朵,“小兔崽子,明年开春你也得干活喽!”
小黑马歪歪头,一副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的顽皮模样。
“回来了建平!”
老程头正端着饭碗坐在外边吃饭,碗里是白花花的大米饭,如今二马架不缺粮了,他的伙食标准也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嗯!”孙建平一笑,“叔没整几个菜?”
“这咋讲话……咱们地里种出来的大米,艮啾筋道,空嘴吃都香,还用啥菜下饭啊!”
“那倒是!”老爷子说的不差,得益于咕噜河的山泉水灌溉,二马架乃至于整个咕噜河两岸产出的大米晶莹剔透,油亮透明,做熟后软糯清甜,入口回香,吃上一口,香味直冲脑门,比啥菜都好吃!
不过老爷子终究是年纪大了,味觉减退,吃了两口大米饭后,又从炉灶里扒拉出两个烧得稀酥嘣脆的干辣椒,咬上一口,再就着大米饭,一口口吃着,看得孙建平肚子咕咕叫起来。
“那个,叔,我问你个事……”
孙建平扯过马扎坐在他身边,老程头停住筷子,“咋了孩子?”
“你们给李大善人家扛活那阵,他们家是咋养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