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恪吃着东西,苏梅起身打量着这排小棚子,没有床,树枝隔开的沙地上铺着他们的雨衣,雨衣上零散地堆着些稻草,台风刚过,岛上水汽很大,稻草潮潮的散发着一股霉味。
门口垒了个灶,灶前放着两捆干柴,旁边的石头上搁着两半袋粮食和三撂刻有名字的饭盒。
“什么时候回去?”苏梅心疼道,“早知道来前我就给你带条毯子了。”
“过两天,”赵恪一口饮尽碗里的麦乳精水,看着苏梅拧起的眉头,好笑地捏了下她的脸颊,“我是团长,哪能搞特殊。”
说罢,拎起装有吃食的包裹,冲外面清理道路的人群喊道:“王红志。”
王红志挽着裤腿,赤着脚丫子噔噔就跑过来了,看到苏梅咧嘴笑道:“嫂子来了。”
苏梅冲他点了点头:“怎么不穿鞋?”
岛上石头多,赤着脚很容易被扎到。
王红志不好意思地翘了翘脚趾:“来时穿的是雨鞋,这大热天的汗水一泡一焐,脚趾上的皮肉都烂了……”
苏梅一愣,看向了赵恪。
赵恪瞪了王红志一眼,把手里的包裹丢给他道:“分了。”
王红志扫了眼,见包裹里有麦乳精、奶粉,抱起石头上成撂的饭盒,冲干活的人群喊道:“阎铭,过来拿东西。”
说罢,抱着东西向那边跑道,“嫂子,岛上辛苦,看过团长就赶紧回去吧。”
苏梅冲他挥了下手,目光扫过那边一个个战士的脚,好几个脚趾窝里的皮肉都烂了。
苏梅抿了抿,看向赵恪:“把鞋脱了。”
“咳!”赵恪不自在地向外走道,“那啥,我去牵骡子,赶着下一班船,我送你过去。”
“赵恪!”苏梅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我心疼。”
赵恪心尖颤了颤,反手握住苏梅的手,回身打趣道:“破了点皮就心疼了,那要是我……”
苏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瞪他:“不许胡说!”
赵恪看着她,吻了吻她的手心,拉下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道:“放心吧。我会陪你从青年走至白发苍苍,契约百年。”
苏梅抿着唇点了点头。
赵恪脚趾上伤不比战士们轻,苏梅打开带来的医药包,先用酒精给他擦了擦,又用异能给他消了脚上的病灶,“你们这是脚气,会传染的,回头你让大家别一个盆里洗脚,也别谁穿错了谁的鞋子。”
“嗯。”赵恪看她白嫩的小手捧着他的脚一副珍之重之,爱护得不行的模样,心头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异样。
苏梅重新拿了双袜子给他穿上,拍拍他的脚踝道:“好了。”
说罢,拿起他换下的衣服鞋袜起身道:“你们在哪洗衣服?”
“先放着等会儿我洗。走,我送你上船……”
苏梅拍开他的手,一指装了换洗衣服的包袱道,“换洗衣服我都带来了。”
赵恪愣了下,扒开包袱皮看了一眼,捏着苏梅的脸颊扯了扯:“苏同志,任性了!”
“就一晚,我明天就回去。”苏梅说着把手里的脏衣服放进盆里,拎着鞋,抱起盆向外走道,“你不说,我自己问了。”
赵恪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走吧,我带你过去。”
岛上有淡水池,也有溪流。
赵恪带她去了最近的一条小溪。
苏梅四下看了看,冲他摆摆手道:“你去忙吧。”
这边他们都勘察过了,没有大型的动物出没,遂赵恪很是放心地点点头,转身忙去了。
衣服鞋袜上都是泥,光用手揉,洗去泥块洗不去泥印,苏梅把它们往溪水里一丢,拿个石头压着,转身进林子里找了棵皂角树,这会儿皂荚还没有成熟,不过廖胜于无。
苏梅捡起个石块对准成串的皂荚猛然一投,扑簌簌落下了些,捡了一小把回去,拿石头捣碎涂在衣物、袜子和雨鞋的内部,好生揉搓了一翻,才算洗出衣服的军绿色,袜子和雨鞋内衬的白色。
扯了根藤蔓系在林子边的树上,晾上衣物,挂上鞋子。
洗了洗手,跟赵恪打了声招呼,苏梅拎着只水桶进林子里摘了些野果,采了些苦竹笋、菌子、木耳、婆婆丁,掏了些鸟蛋,然后又去海边,捡了些海螺、生蚝和梭子蟹。
中午,苏梅给大家蒸了米饭,烤了生蚝、梭子蟹和菌子,炒了苦笋螺肉、凉拌了盆木耳,煮了锅婆婆丁鸟蛋汤,洗了盆野果。
“唔,”阎铭放下碗长舒了口气,忍不住感叹道,“终于吃顿人饭了。”
跟来的炊事班的小战士不乐意了:“我哪顿做的不是人饭了?”
“嘿嘿,”阎铭拍拍他的肩,笑道,“别不承认,同样的米你蒸出来的就是没有嫂子蒸的好吃。还有你每顿给我们吃的鱼……”阎铭摇了摇头,“除了腥就是咸,一点鲜味都没有。”
“岛上卖的咸鱼,”小战士委屈道,“不就这个味吗?”
“我吃过嫂子蒸的咸鱼,”王红志道,“不腥,也没有咸的发苦。”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苏梅,好想尝尝啊,不腥不苦的咸鱼是什么味儿?
“蒸前仔细清洗一下,”苏梅知道很多人做咸鱼,都不舍得把上面的盐粒洗掉,“放点米酒姜片葱段,就不腥不苦了。”
有时候懒省事了,她会直接用异能过一下咸鱼的渣滓。
小战士双眸一亮,跃跃欲试道:“我等会儿找李队长再买几条,晚上蒸一盘试试。”
王红志:“嫂子下午走吗?”
苏梅摇了摇头:“明天走。”
“那还是让嫂子来吧。”王红志道。
小战士双眸一暗,很是失望地垂了头。
苏梅看得想笑:“晚上你做,我帮你打个下手。”
小战士立马兴奋地应了声“好”。
王红志和阎铭还待要说什么,赵恪朝他们所坐的位置扫了一眼,二人背脊一寒忙住了嘴。
吃过饭,留了小战士洗刷,苏梅跟赵恪说了一声,拎着竹篮去岛上的供销社买了一斤红糖、一斤白糖、一包奶糖和一盒点心,去了张贺山家。
他家住在半山腰,人没事,房顶被掀了,畜口圈塌了,羊丢了三只,摔断腿一只,鸭子刮没了十几只。
苏梅到时,家里杀了那只断腿的羊,正招呼帮忙上瓦、修羊圈的朋友吃饭。
知道苏梅吃过饭来的,郑安容给她捞了块大骨:“没多少肉,当个零嘴。”
苏梅接过来道了声谢,一边吃一边挖了骨髓喂她一岁半的儿子。
“苏同志,”郑安容抱着半岁的小女儿,搬了个凳子坐在苏梅对面道,“你今天走吗?”
“明天走。”
“那你晚上来家住吧,”郑安容笑道,“向楠那间屋子大,我在给你支张床。”
小女孩捧着碗害羞地冲苏梅笑笑,对郑安容道,“把我床上的被褥换一下给苏姨睡,支个小点的床,我躺。”
“不用支床换被褥,”苏梅笑道,“我跟小楠睡一张床就行。”
郑安容:“可以吗?”
苏梅点点头:“她还小,我又不胖,睡一张床够了。”
“那行,晚上我让向晨叫你。”
“好。”
在岛上住了一夜,给赵恪他们改膳了几顿火食,苏梅就急急忙忙地回了军区,赵瑾、林念营要报名上学啦,两个小家伙一个五年级、一个四年级。
小黑蛋班级测试,语数双百,蔡佳微一时兴起,给他拿了套二年级的试卷,小家伙毫不怯场地伏案刷刷作了,中午回来兴奋地跟苏梅宣布道:“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苏梅放下碗筷,撩起围裙擦了擦手,饶有兴致道:“说来听听。”
“你儿子,我,”小黑蛋咣咣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考上二年级啦!”
“啪啪……”苏梅毫不吝啬地鼓了鼓掌,“我儿子真棒!”
“哈哈……”小黑蛋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我,”小瑜儿不甘示弱地点了点自己胸前的小红花,“好宝宝!”
“对!”苏梅认同地点点头,给他也啪啪鼓了鼓掌,“我们小瑜儿是最好的宝宝,听话懂事又乖巧。”
赵瑾、林念营抿嘴笑了笑,放下书包洗手坐下齐声道,“苏姨/婶婶,我们也不差呀。”
“嗯,”苏梅赞道,“我们老大也是棒棒哒,跳了一级;老二更厉害,跳了两级,加油!再接再厉!”
“哈哈……”四个孩被夸得开心地笑了起来。
又过了两天,赵恪带队回来,随身还带了一身的虱子。
他们一帮人个个都有,已经不知道是环境差自己长的,还是从哪传染上的。
苏梅给他煮了锅薄荷艾叶水。
“味道好怪,”赵恪掩了掩鼻,“能行吗?”
“薄荷有消毒功用吧,艾叶也是,两两相加,”苏梅笑道,“应该能成。洗吧,洗完我给你用异能过一遍,保证有多少虱子都能消灭。”
“别,”赵恪挥手道,“还是用药物杀死吧。”
那么多人跟他一起回来,本来个个都,哦,他回来一天,突然没了,什么药这么灵啊!可不得让人怀疑。
“真不用?”苏梅笑道。
“不用。”
“行!”苏梅解下围裙往麻绳上一搭,拍拍身上烧锅落下的灰道,“我把东耳房给你打扫一下,晚上你住那儿。”
“等等,”赵恪一把拉住苏梅的衣袖,急道,“我住那干什么?”
苏梅爱美地摸了摸自己盘起的一头乌黑秀发:“我不想被传染啊!”
赵恪噎了噎,转身拿了刮胡子的匕首在石头上磨了磨,拧开水龙头兑了盆薄荷艾叶水,拿肥皂洗了洗头,把匕首递给苏梅,往小凳子上一坐,颇有些英勇就义道:“来,给我把头发刮了。”
苏梅托着他的下巴,打量了下他的头型,立马来了兴致:“我真刮了?”
“嗯。”赵恪闭了眼。
苏梅扯下围裙给他围在脖子上,从额头轻轻刮起。片刻,刮完,苏梅双手抱胸仔细打量一番,忍不住手痒地伸手摸了摸,然后又跑回房拿了素描本刷刷画了起来。
赵恪扭了扭脖子,又摸了摸头,只感到哪哪都不自在,“好看吗?”
“唔,”苏梅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头画道,“好看、超好看哒。赵团长帅呆了,我要留念收藏。”
小瑜儿被赵瑾、林念营轮流背回来,一进门就听到苏梅在夸赵恪帅,很是吃味道:“我帅,小瑜儿最帅。”
苏梅慢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继续画道,“你看你爸的脑袋亮不亮?是不是夜空里最美的那颗星?”
赵恪抽了抽嘴角,拿着换洗衣服,提着满满一大桶热水去了洗澡间。
“小瑜儿也要当最美的星星。”
苏梅手下一顿,看着赵恪旁边的留白处,嗯,再添一个小光头也不错。
“行,我这就给你把头发剃了。”
说罢,苏梅放下素描本、铅笔,提起壶里的水倒进盆里兑了点凉的给他洗了洗头,“小瑾,你抱着他坐在凳子上,别让他乱动。”
赵瑾看笑话不嫌事大的抱起小瑜儿坐在了凳子上,双臂一圈,困住了他的两只小胳膊。
小瑜儿眨了眨眼,“妈妈,剃了头发,我就是最美的星星,对不对?”
“嗯嗯。”苏梅抿着唇憋着笑,给他系上围裙,拿着匕首刮了起来。
这事没过几天,赵瑾、小黑蛋、林念营身上都长虱子了。
苏梅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觉得一定是那天给小瑜儿剃头时,把赵恪用过的围裙给他用了。
“来吧,”苏梅看着三人拍了拍掌,“把头发洗洗,我拿匕首给你们刮了。”
“最美的星星,”小瑜儿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乐滋滋指了指赵恪,又点了点他自己,然后看着三人数道,“一颗、二颗、三颗、四颗、五颗。”
“哇!”苏梅捧着他的脸蛋亲了一口,夸赞道,“我们小瑜儿真厉害,都会数五个数啦。”
“嗯嗯,”小瑜儿点点头,笑道,“小瑜儿超厉害的,还会数六、七、八。”
苏梅:“宝贝真棒!”
小黑蛋撇了撇嘴:“我早就数到一百了。”
“嗯,”苏梅转头对着他的脸蛋亲了一口,“我们小黑蛋也超棒!”
“哈哈……”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一般、一般啦~”
赵瑾、林念营:……苏姨/婶婶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八月十五,秦淑梅收到小儿媳节礼的同时,还收到了一幅画,一排五个光头,只见小儿子头上顶了串数字:天空里最亮的那颗星。
紧挨着的赵瑾、林念营、小黑蛋、小瑜儿,亦分别用稚嫩的笔在自己头上标注了:恒星、慧星、火星、水星。
作者有话要说:啊修文忘了上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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