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画面一转,依旧是宋家的院子里。
年轻妇人身边多了一位中年妇人,她讨价还价的同墨绿色妇人道:“八十两,要就卖给你。”
他们口中如同东西的少年,卷缩在一旁边,无措的抱着头,如同惊慌小鹿一般,看得围观的人心里不忍。
“大安媳妇,你们这是丧良心啊!会遭报应的!”人群中有位老者气急的指着她们。
“光你屁事,自个家里的稀饭都没吹冷!”那名大安媳妇插腰“呸”了一声。
“林俏!我不许你卖廷凡!你不许卖!!”
同年轻妇人有几分相似的妇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一把护住吓坏的少年。
“李桂芬你快劝劝你闺女,宋二家就这一根苗了。”人群中的大婶着急道。
其他人附和。
李桂芬红着眼眶盯着年轻妇人,失望又生气道:“你只要敢把廷凡卖了,我就不认你这个闺女!”
“这事跟你没啥关系吧,我是他大伯母,我说了算。”大安媳妇翻了个大白眼,一副她多管闲事的模样。
牙婆见人越来越多,怕买不成这少年,她爽快道:“成,八十两银子,一手交货,一手给银票,这是卖身契,你们按个指印。”说着递了一张纸给大安媳妇。
大安媳妇抓过去就咬了手指盖印,疼得呲牙咧嘴,之后又递给了年轻妇人,“快盖,盖了分你一半。”
年轻妇人明显犹豫了,大安媳妇不满的骂骂咧咧道:“你别说你对这死崽子还有感情?你有了银钱张家铁定娶你过门。”
四十两银子,别说娶了,供起来都行。
李桂芬急急骂道:“林俏,你被猪油蒙了心了,不许盖,你别害了廷凡,他还小,才十二岁啊!”
她怕牙婆带来的两个壮汉把少年拉走了,不敢过去抢卖身契。
“嫂子,你别卖我,我干活,我天天干活,我不偷懒,嫂子,你别卖我,我求求你了。”少年面色苍白,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三五下额头都出血了。
众人都有些不忍,这真是作孽了,年轻妇人犹豫不安,大安媳妇嫌她慢,扯过她的手咬了一下,直接按在了卖身契上。
要不是她现在是宋廷凡的嫂子,她才不会跟她分银子。
八十两啊,都可以盖几间房了,再说了,卖了宋廷凡也是为他好,以后肯定有吃有穿,比现在挨打好多了。
作孽个屁,这些人就是眼红宋廷凡能卖八十两银子,普通的孩子,顶多十两。
“银子拿来。”
牙婆欢喜的掏了八十两给她,随后接过了卖身契,嘴脸都快咧到耳后了,今个是个好年头,弄到这么好个模样的少年。
那些官爷肯定喜欢极了。
她对着身后的两个壮汉道:“带走他。”
少年面如死灰,他怔怔的看着年轻妇人,唇动了几下,“嫂子……”
嫂子不要卖我,嫂子我求求你了。
李桂芬立马抱住地上的少年,凶狠的瞪着他们,“你们别想带着他,你们谁要带走她,我就死在这里。”
再等等,再等等大汉他们就回来了。
“我可是给了银钱了,这少年是我的了。”
牙婆给带来的两个壮汉使眼色,顿时壮汉上前死拉扯李桂芬,妇人力气再大也抵挡不了两个壮汉,顿时被一把推开倒在了地上,手擦破了皮。
她对着周围的人哭喊道:“帮帮忙,不要让他们带着廷凡,求你们了。”
周围的人谁也没敢上前,宋家都卖了。
被壮汉死死压着,少年使劲的挣扎,俊秀的脸涨红,饶是这样他也不忘了担心妇人摔到了没,哽咽道:“婶婶,你没事吧?”
“婶婶没事,没事。”
李桂芬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她扑上去抱住他,不让他们带走他,对着牙婆又道:“他大伯还在世,她们盖了没用,你不能带走他。”
“你要是带走他,我就上官府告你!”
“这就不关我的事了,我正儿八经用银子买的,上官府告我也不怕。”
牙婆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哪会被官老爷吓到,再者她是正经买卖,到官服府那也占理。
李桂芬心知这个理,她泪眼模糊的盯着年轻妇人,有些崩溃的斥责道:“林俏,你去把廷凡的卖身契换回来!你要是不去,我就撞死这里。”
年轻妇人咬紧了唇。
到手的银子怎么会让它飞了,大安媳妇咬了银子,确认是真银子后,分了四十两给年轻妇人,“四十两。”
要不是自家男人那儿不好交代,她才不会分四十两银子出去。
她揣着银子就走了,不管剩下的烂摊子了。
牙婆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恐生差错,抬了抬手,其中一名壮汉稍微使劲就将李桂芬甩在地上了。
李桂芬头嗑在了地上,脑子顿时昏沉,牙婆几人趁机带着了少年。
少年被按着头,他费力的扭头看地上的李桂芬,再看了一眼原地没动的年轻妇人。
他垂下了眼眸,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但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疼。
嫂子不要他了。
他没有家了。
望着远走的背影,年轻妇人向前走了一步,很快又停下来,退了回去。
地上的李桂芬缓过来后,双手不停捶地下,自责又崩溃,“是我造的孽,是我造的孽,老天爷!!”
……
梦醒
宋廷凡猛的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气,神情有些惊恐、呆滞。
过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他扫了屋子一眼,没有被卖。
是在做梦。
饶是这样,他也被噩梦吓得不清,当年轻妇人进来时,他下意识坐起来,抱着膝盖,明显有几分抗拒。
见他面色苍白,额头冒了虚汗,林俏担心的伸手探他额头,“小叔,你怎么了?”
没想到宋廷凡直接躲开了,甚至还往里缩了缩,她皱起了眉头。
这是咋了,睡前还说嫂子真好,睡个觉起来,看她像看鬼一样。
她声音放柔,“小叔,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嫂子在呢。”
许是她的声音安抚有效,宋廷凡心里的恐慌、害怕渐渐消失,他眼神清明了一些,望着跟梦里一模一样的嫂子,他咬了咬唇。
他委屈道:“嫂子,我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