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棠宁,我心悦你。
这样直白而笃定的一句话如同一团灿烂至极的烟花,在棠宁的心间骤然炸开。
夜晚的风很轻,迎面吹来,就像是婴儿的小手从脸上轻轻拂过一般。
棠宁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距离他仅有几米远的司徒鄞,忽然的,她的眼眶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一片,轻轻一眨,一滴眼泪就啪嗒一声直接坠落到了地上。
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坦白,竟会引来棠宁眼泪的司徒鄞,蓦地收敛起嘴角的笑,三两步就直接走到了棠宁的面前,看她这副模样,整个人一下子慌得都不晓得怎么才好了,最后还是抬起棠宁的下巴,用袖子小心翼翼给她擦去了脸上的泪。
“好好的,怎么还哭上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一点也不好,为何陛下……”
“胡说,你很好,真的很好,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棠宁更好的姑娘了。”
听到司徒鄞边帮她擦着眼泪边表情认真地这么说道。
棠宁抬头,直接就撞进了对方漆黑如星夜的双眸当中,也不知看了多久,她的心头忽然就涌出了一股莫名的冲动来。
“其实,我在乎的。”
在司徒鄞的注视下,棠宁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说完,司徒鄞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因为鼓起勇气开了头,棠宁后面的话说起来也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我,我很不开心,我其实一点也不想你选秀,不仅不想你选秀,我甚至小气到不想跟其他任何女子分享同一个夫君,即便我是正妻也不可以。先前的卫璟,后来的贺兰箬,我想你也应该知晓他们曾经到底做了什么。与其说,我是被『逼』着与他们分开,倒不如说我不甘愿他们心里同时装着两个女子。”
“可能我的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但我想要我的夫君,一生一世,身边都只能有我一个女子,如果他做不到,那么我情愿一辈子,孤独终老。”
棠宁终于不再假装,也不再掩饰,对着司徒鄞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可才刚说完,她便立刻垂下了头。
谁曾想她的头才刚垂到一半,司徒鄞便立刻抬手托住了她的下巴,硬『逼』着棠宁与他对视,他像是瞧着什么稀罕物似的,看了棠宁半响。
“你这是,在威胁朕?”
司徒鄞轻挑了下眉。
闻言,棠宁眼中慌『乱』一闪即过。
“我的皇后娘娘,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叫什么,得寸进尺,不知分寸,恃宠而骄……”
他没多说一个词,棠宁眼中的惊慌便多上一分。
就在她眼中的慌张满到快要溢出来之际,司徒鄞这才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将棠宁整个人都抱进了怀中,喟叹了声。
“好。”
他说。
甫一听到这个字,被司徒鄞抱在怀中的棠宁瞳孔下意识一缩,很快眼神就又柔软了下来。
他说,好。
司徒鄞办事,从来都是说到做到,雷厉风行。
几乎前一天晚上才刚答应了棠宁,第二天一早,棠宁就听到,平日安静的后宫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春绵出去一打听才知道,陛下竟然已经下了命令,叫后宫里的那些个妃嫔们开始收拾东西走人了,并且还根据她们在宫里待的时间,全都给了嫁妆完全不介意她们再嫁,不仅是她们,就连冷宫里的那些女人也被司徒鄞一并送了出去。
而这一头,底下的大臣们前一天才看到家中精挑细选的姑娘哭哭啼啼地从宫里头出来,并表示无论如何都不会进宫。第二天就看到在宫里头已经待了几年的娘娘们一个个也全都被送了出来,不仅如此,还个个都得了陛下给予的嫁妆。
众位大臣们全都惊到了,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他要为了一个秦棠宁,为了一个还未举行大婚典礼的皇后,就要散尽后宫吗?
这怎么可以?
要知道现在陛下还未留有子嗣,先前的那些皇子皇孙也俱都被司徒鄞一人屠戮得差不多了,陛下这样的举动,这不是要绝了皇室的嗣吗?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
当即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苦口婆心地在司徒鄞的面前跪下苦苦哀求了起来,让他三思。
可司徒鄞要是能被人轻易说动,那他就不是司徒鄞了。
不管那些大臣们在他面前如何的声情并茂,涕泗横流,他都只是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架势。
见司徒鄞这条路差不多已经完全走不通了,这些大臣们就将枪头直接对准了棠宁。
不仅在外头发动舆论攻势,使得棠宁的妖后之名越来越盛,甚至也不知道谁出马,连棠宁的母亲秦夫人都说动了。
于是在棠宁允了秦夫人进宫之后,面对的便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帜,苦口婆心,各种隐晦暗示,让她不要霸着皇帝不放。毕竟她曾经的经历摆在那儿,极易引来攻歼,不若借此机会,表现出自己的大度,毕竟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唯有贤良淑德,谦和有礼才能稳坐皇后之位不倒的,她的亲生母亲。
听完这样的话,正在喝着茶水的棠宁,还没来得及说话。
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就在两人的身后忽然响了起来。
“看不出来,将军夫人竟然还是这样一个大肚能容的奇女子,不错不错。听闻礼部尚书和离在家的庶长女,在闺阁之中,就甚是仰慕镇北将军。既然将军夫人如此贤良淑德,今日朕就做了这个主了,令礼部尚书庶长女择日入将军府,为妾。”
一听到这样的话,棠宁蓦地抬头看去,直接就看到司徒鄞斜依在殿门口,好整以暇地朝她们看了过来。
而秦夫人却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脸『色』刷的就白了一片。
这位礼部尚书庶长女在未嫁人之前,就曾仗着自己长得楚楚可怜的模样,勾引过秦将军,并且差点就成功了,最后还是在她的敲打下,秦将军成功回了头。
现在,现在……
秦夫人简直不敢相信,她若是真的进了将军府,又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娘娘……”
秦夫人表情惊惶地朝棠宁看了过来,她知晓此时的她求皇帝是没什么用的,但要是求棠宁就不一样了。
只可惜,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司徒鄞就已经缓步走进了殿中,来到了棠宁的身边,抬手就揽住了她的细腰,“朕降下如此恩典,将军夫人难道不该跟朕谢恩吗?叫娘娘做什么?”
司徒鄞的声音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可却仍叫秦夫人的身子不由得一抖,悔意在她的心头不断弥漫。
“陛下……”
棠宁转头看向身旁的司徒鄞,然后就见他随意地打了个呵欠,“今日起得太早些了,朕都有些困了,来人,送将军夫人出宫。棠宁,陪朕小憩一会儿如何,朕头有些疼……”
“头疼,好端端的,头怎么会疼呢?需要派人唤方院令过来吗?”
“不用,你帮朕『揉』『揉』就好了……”
秦夫人在离开未央宫所听到的,便是司徒鄞这样黏黏糊糊的一句话。
因为过于的浑浑噩噩,在下台阶之时,她甚至差点没摔上一跤。
秦夫人都折戟了,大臣们是真的没什么法子了,只好将视线转移到自来在陛下心中分量格外重的青平长公主身上。
青平长公主才不想理会这群脑子有泡的,直接闭门不见,国公府里人瞎『逼』『逼』,她想都没想带着驸马就回了她的公主府,继续闭门不见。
紧接着很快,这帮大臣们才发现司徒鄞为了棠宁遣散后宫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之后几乎日日,他们都能发现一下了早朝,他们前脚刚出宫门,后脚司徒鄞就带着他媳『妇』就出来玩了,没过几日,小两口就快要将整个京城都玩个遍了。
他们天天都能听到今日陛下带着皇后娘娘去哪里玩了,明日又去哪里玩了。
甚至两人都准备发展起京城之外的地界了。
外人不晓得他们两人做什么这么到处去玩,唯有棠宁知道,有一日,在春檀、春绵建议说去御花园逛逛时,她只是随口说了句,御花园的景『色』虽不错,可日日瞧着也腻,还不如留在未央宫里打络子。
被司徒鄞知晓后,他一个心血来『潮』之后,就开始带着棠宁往外头跑了,跑着跑着他自己好像也上瘾了似的,两人逛完了京城,又开始往京城以外的地方游玩了起来。
这不,才刚游完一个湖,司徒鄞就已经跟棠宁说好了,三日之后,还要带她去距离京城极近的霞飞山上瞧瞧去,听闻那山上有漫山的映山红,花开之际,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绚丽的红,如同夕阳下的晚霞,故得名霞飞山。
可以说,棠宁光是从司徒鄞口中听到的这些描绘,她就已经够期待的了。
不仅她期待……
京城之中,一座空置了许久的宅子的密室里头,收到了这个消息的中年男人也跟着期待地笑了起来。
“原还瞧着这司徒小儿会是个明君,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耽于美『色』的昏君罢了,与他那蠢钝如猪的父亲并无任何区别。”
男子笑完之后,寒着声音这样说道。
“如此好的机会,本王又如何能错过呢?”
男人用力按了按座椅上的把手。
“犬卫那边如何了?”
“回禀王爷,犬卫副统领,林一,前不久刚刚投诚。”
“如此,甚好。传令下去,三日后,埋伏鸦羽沟。”
“是。”
跪在他面前的黑衣男子,只应允了一声,整个人都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待整间密室就只剩下中年男子一人时,他这才轻轻扳动了手中的龙头机关,『露』出密室里的又一间密室来。
与外头的阴沉黑暗不同,这里的墙壁上镶嵌了成百上千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竟将这密室映照得如同白昼。
但这间密室却连一件像样的摆设都没,密室里空空『荡』『荡』的,唯有四面的墙壁挂满了一幅幅同一个风姿妖娆,眼角还长了一颗青『色』泪痣的女子画像。
几乎一看到这些画像,中年男子便立刻呼吸急促地站起身来,眼中更是布满了痴『迷』与怀念。
若是换做司徒鄞在这里,必定能认出这女子,不是早已被他折磨得凄惨死去的那位贵妃娘娘萧如是还能是谁呢!
只见这中年男子先是疾步走到了画像之前,颤抖地伸出手来,却在手指快要触及到画纸之时,又瑟缩了下。
即便只是画像,他好似也不敢随意亵渎。
最后便只能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这才缓缓响起,“娘娘,微臣已经全都给你安排好了,三日,您只需要再等上三日,微臣必定叫司徒鄞那贼子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狠毒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从中年男子的口中说了出来,同时他的拳头也跟着一起捏紧。
娘娘死得那样惨,甚至日日都在他的梦中叫他给她报仇,报仇,报仇,司徒鄞还妄想安安稳稳地娶妻生子……
做梦!
“很快了,娘娘,很快了,很快微臣就能送那贼子下去陪您了,很快很快……”
说到这里,男子这才像是被画像蛊『惑』了似的,手指轻触了下画像中女子的眼。
只碰了下,他便激动地浑身轻颤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男子在这密室里待了多久,等他出来时,外头早已繁星漫天了。
他抬头看了这些灿烂的星星许久,轻吸了口气,嘴角这才挂上了一抹他早已习惯的,温润的笑来。
在京城里七拐八拐之后,这才抬脚进了一座府邸。
他才刚踏进去,一个笑得明媚动人的女子便立刻开开心心地朝他扑了过来。
“王爷,今日你如何回来的这般晚?我和阿璟为了等你一起用膳,都等了好久了,排骨山『药』汤都快要炖化了。”
建王妃嗔道。
“为夫的错,为夫的错,喏,这不是想要给你买下这个你一眼就相中的臂钏,这才多绕了些路,希望夫人原谅则个。”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那日路过金玉轩,你多看了几眼这臂钏,我若是连这都不知,简直枉为人夫?”
“王爷,你待我真好!”
“你是我的妻,我不待你好还留着待谁好?好了,快进去吧,阿璟应早就等急了……”
“好。”
建王府的饭桌上,卫璟犹豫了许久,还是跟自己父亲提出,想要在三日之后,回到军中大营去,毕竟他还年轻,在家中蹉跎着算是怎么回事?
听了卫璟的话,还不待建王妃反对,建王就挑了挑眉。
“三日之后吗?若是可以,往后推上一日吧,三日后,爹有要事要带你出去一趟。”
听完建王的话,卫璟微微有些楞,但见建王说完之后,就不愿再多说,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几乎同时,皇宫里头。
正在自己与自己下棋的司徒鄞,听完了下方暗卫的禀报之后,轻轻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的某一处,刚刚好对白子呈围杀之势,他微扬了扬唇。
“行,朕知道了。”
“陛下,既如此,那日皇后娘娘,需要属下等人先行护送她离开吗?”
暗卫再次问道。
听到这里,司徒鄞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被打磨得格外圆润的棋子,“不用。朕在哪儿,皇后就在哪儿。”
“是。”
待他将白子吃得一个都不剩之后,这才颇觉无趣地撇了撇嘴,站起身来,转身径直朝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才刚推开未央宫的殿门,他便看到正坐在窗前,听到声响的棠宁蓦地回过头来。
“你回来啦?”
“唔,我回来了。”
“在做什么?”
“春檀、春绵从园子里采了些话,我把它们全都『插』进花瓶里了,好看吗?”
“丑。”
“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漂亮。”
“我就知道。”
“朕是说,你漂亮。”
“嗯,我知道了。”
说完一个没忍住,棠宁终于笑出了声来。
三日后,待两人还未逛完整座霞飞山,天『色』就逐渐暗了下来,最要紧的是,风越刮越大,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担心一会儿会打雷,会影响到他,棠宁当即就拉住了司徒鄞不愿再逛了,说是想早点回宫去。
她的要求,司徒鄞自然没有不应允的。
只是今日的回宫之路注定不平坦,两人坐进马车里还没多久,马车便骤然停了下来。
偏巧车内,司徒鄞正捏着棠宁的手,在教她写字。
不说其他,棠宁这一手字简直难看得吓人,司徒鄞早就看不下去了。
却因为马车猝不及防的一停,棠宁的宁字最后一提,一下就滑到了最上头。
得,好好的一副字,毁了。
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要命的是,马车刚停,外头就立刻响起一阵刀剑相击,喊打喊杀的声音来。
才刚听到这声音,棠宁便蓦地抬起了头,眼中不可思议一闪即过。
“皇上,外头……”
她刚转头,就对上了司徒鄞深邃得有些过分的眼眸,这使得她直接就怔在了原地。
“害怕吗?”
司徒鄞抬手轻抚了下她的脸,笑问道。
听到他的问话,棠宁先是愣了愣,随后忽然用力摇了摇头,同样『露』出一个恬淡的笑来,“不怕,只要陛下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害怕。”
这回换司徒鄞愣住了,可很快他就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醇。
笑完之后,他抬手轻轻托住了棠宁的后脑勺,低头就在她的眉心里轻轻印下一吻。
“放心,不会有事的。”
“嗯。”
两人话音刚落,他们所坐的马车便立刻被人从外头劈裂了开来。
两方人马也终于会了面。
其实早在之前看着那些犬卫,卫璟的心里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待他看到前方不远处被司徒鄞抱在怀中的棠宁时,眼睛更是直接就瞪圆了。
“父王!”
他不可置信地这么唤了一声。
听到卫璟的呼唤,建王却连头都没回,朗声道,“如何?阿璟。父王没有欺骗于你是不是?今日是不是像父王所说的,简直就是个天大的惊喜。父王知晓你对这昏君的女人,秦棠宁,一直念念不忘。你放心,今日只要这昏君死在了这里,这秦棠宁就是你的了。”
“不仅是她,就是这整个天下,你也唾手可得。”
建王微微抬起手来,志得意满道。
“父王你……”
其实早在之前建王跟他交代了京中暗藏的那些钉子时,他就已经知道他父亲所图不小,只不过他却一直都不愿,也不想去承认,而是缩在壳子里,不理不想不问,只努力壮实自己,想着父亲有朝一日即便走错了路,他也有能力将他拉回来。
可他真的没想到,这一日竟然来得这样快。
快到他甚至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了。
见卫璟『露』出这样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建王眉头轻皱,“先前父王不跟你解释这些事情,是怕你跟你母亲一样,一根肠子通到底,什么事情都藏不住。可如今看来,父王这一步倒是走错了,倒养得你这般不谙世事,毫无心机,连个秦芊芊都能轻易算计于你,只会儿女情长,不堪造就……”
他的话才说完,卫璟还没能做出什么反应,另一头的司徒鄞便一个没控制住,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接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说你儿子儿女情长,朕看建王你也不遑多让啊,为了一个秦如是,这么多年来,各种伏小做低,装疯卖傻,平庸蹉跎,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司徒鄞深深地看了建王一眼。
“哈哈哈哈哈!”
他不说还好,一说建王便立刻大笑了起来,随后赤红着双眼朝司徒鄞看了过来,“娘娘凤仪万千,岂是你这小畜生能随意呼唤她的名字的!多说无益,小杂-种,今日这鸦羽沟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他这一句话就像是某种信号似的,他身后站在的那帮人齐齐朝司徒鄞涌来。
“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知道吗?”
刀剑砍下的一瞬,司徒鄞凑到棠宁的耳边,声音缱绻,这么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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