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肢断臂不断飞射,哀嚎不断,来自地狱的凶兽,踏着鲜血,秋风扫落叶一般收割着眼前的一切生命。
人皆畏鬼,然而此刻,无数鬼族大军,却在无情的屠戮之下,转眼已是寥寥无几。
不过数吸时间,鬼济河畔,曾经鬼域最精锐的军卒,已是过眼云烟。
人死为鬼,鬼死为魙。
来自灵魂的战栗,让侥幸未死之鬼,纷纷丢盔弃甲,仓皇逃窜。
帝龙胤手握长矛,看着眼前尸山血海。
有生以来,第一次面漏怒色。
被薄纱遮掩的双眼,虽然看不清神情,但元邪皇也能从那凛冽的杀气之中,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怒火。
曾经不全的灵识,在鬼域大军散落之下,飘零的残存鬼力滋养之下,使得元邪皇血红的双眼,越发冰冷。
转身毫无惧色的所定那周身散发着,极为亲切气息的武者。
元邪皇再次冷冷道:“父亲说了,你不该与我为敌。我要回家……!”
一句落地,元邪皇周身狱龙之气澎湃,随化百丈龙应。
双翅一震,寻着冥冥之中的感应,向鬼域深处飞去。
身为统军主帅,帝龙胤从未落败,然今日陌生的生物。
不明来历的对手,竟在自己犹豫之间,屠灭鬼域大军。
即便心存疑惑,不愿击杀狱龙,但帝龙胤也清楚,自己必须将其擒捉,绝不能让此生最亲近的人失望。
“夜风!”
一声呼唤,帝龙胤的坐骑竟是散发出与元邪皇一般的狱龙之气。
转瞬间便已是化作狱龙之身,只是比之元邪皇小了数分,立刻急追而去。
与此同时,鬼域中心高耸入云的触山之巅,一座恢宏的宫殿内,涟涟水波荡漾。
揭示着涴凰池中鬼域最尊贵的女帝,此刻愤怒之情。
身旁一名仆人打扮的少年,偷偷看着池水上方,鬼济河所在战场的情形,感应到女帝情绪变化,心中莫名紧张。
“女帝息怒!”
“息怒?哼!”一声冷哼,女帝魙天下缓缓起身,雪白的娇躯上,晶莹的水珠滑落,原本散发着蒸汽的池水,此刻也让少年感到阵阵寒意。
皎洁的雪白,妩媚的身姿,少年以无心欣赏,赶紧上前,熟练的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凰袍,为女帝更衣。
过程中,一丝不苟,不敢有半分窥探之意。
低头看着服侍多年的奴仆,女帝淡淡的道:“慕夜笙作为皇少的朋友,你可知朕很失望!”
此言一出,慕夜笙顿时冷汗连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五体投地,战战兢兢的说道:“女帝息怒,皇少……皇少他也是一时大意。”
“作为朕的儿子,此次失败,他已然没有资格,再称鬼域战神之名了!”
话语中,女帝魙天下缓步向大殿外而去。
独留下汗流浃背的慕夜笙,呆愣愣的看着池水上方,巨大投影之中,你追我赶的两道身影,眉头紧锁,不知作何感想。
…………
文山云瑞之内,鼋无极痛心疾首,只感造化弄人。
冥瘟之灾,在一页书重出江湖之后,在论侠行道的玉隐先生,以及剑儒命夫子等高手合力之下,已然消灭冥瘟起源的巢穴。
因地冥之死,行动可谓是极其顺利。
但冥瘟虽然解除,却还有风灾肆虐。
因地冥之死,原本摧枯拉朽,无物不毁,无形之风所行成之灾,似乎脱离了控制。
出现之地毫无章法,让人难以预料。
在血黯之力催化之下,比之先前,破坏力更加惊人。
而这也成了众人最焦急处理之事,风灾起源之地,乃是武林极西之地的风之谷。
将其摧毁不难,然而想要解除灾祸,却需要当初开启风灾之人,自愿献祭。
这也让鼋无极痛心疾首。
曾经一直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如今重逢,虽然因地冥教导。
轩戎元争性格乖张,但也让渔美人夫妇的劝解,以及亲情血缘的感召之下,接受了鼋无极这个父亲。
作为曾经鼋无极此生最感激,也是最痛恨的人,曾经的夸幻之父,如今的寄昙说。
数日时光,早已经在一页书的见证之下,握手言和。
然而,当一切过往都已经放下,一家团聚的欢喜之刻,必须要面对的现实,也让本应该欣喜的鼋无极一家倍感愁容。
文山云瑞客厅之中,一页书、寄昙说以及鼋无极一家齐聚一堂。
气氛万分凝重,在场之人都明白,风灾持续,每耽搁一刻,无辜受难之人,便多一人。
对于鼋无极一家的遭遇,梵天亦是同情,但灾劫迫在眉睫。
于是率先出言道:“鼋无极汝可已经有了决定?”
心知该来的躲不掉,鼋无极看了看身边的妻子与轩戎元争一眼,恭敬的说道:“筝儿犯错,他已经悔改,我于心不忍。
但公子在时曾说过,事情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鼋无极作为人父,亦有责任。风之谷之行,我想一起前去。”
提到剑咫尺,明白其中关联的寄昙说与梵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一抹不忍之色。
寄昙说随立刻说道:“当初筝儿出生,亦是夸幻之父算计。如今能看到你们一家团聚,寄昙说亦开心。
夸幻之父已死,寄昙说承运而来,此行吾亦送你们一程。”
“天无绝人之路,筝儿既然已经悔过,此行梵天护你等安全。”
梵天已然开口,众人也早已经接受世事,轩戎元争看着鼋无极与渔美人,清泪不由滑落。
扑通一声,跪在父母身前,重重一拜,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鼋筝能够与父亲母亲相认,已是满足,日后还请父亲,照顾好母亲……。”
好不容易团聚,如今却又要天人两隔,渔美人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与鼋筝抱作一团。
鼋无极见状,纵使强装镇定,也不由得留下了泪水。
但没拖延一刻,都有无数人身死,鼋筝心知肚明。
不愿父亲母亲因为自己背负血债,整理了一下心情,强忍悲痛。
挣脱了母亲的怀抱,看向梵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道:“请佛者送我们一程。”
梵天也是于心不忍,但却不得不为,最后在渔美人不舍自责的目光中,带着鼋无极以及功体大损的寄昙说,化光向风灾起源之地风之谷而去。
…………
仙脚之巅,曾经傲立仙道之巅第一人,天迹神毓逍遥此刻却是心中悲苦。
不久前,还热热闹闹的仙脚,此刻却早已是人声寂寥。
散落的长发早已经无心打理,污秽的衣衫更已经没有人去负责清理。
拖着重伤的躯体,一步步走在熟悉的云汉仙阁之内。
陪伴了无数甲子的晚辈,也是好友的大漠苍鹰,背叛了自己。
十甲子以来,追查杀害九天玄尊的凶手,到头来却是自己。
最为尊敬的恩师,却是武林灾劫的缔造者。
天迹很想找人倾诉满心悲苦。
但从小一起长大,心意相通的好友君奉天,如今自己却早已是他的杀父仇人。
哪怕知晓,君奉天极有可能早已经知道真相,并没有直接找自己报仇,很有可能原谅了自己。
但天迹却无法自己原谅自己。
最痛恨的仇敌地冥,成了自己血源所造就的生命。
曾经其名的好友人觉,却是极有可能也是如同地冥一般的阴谋者。
纵使伤势沉重,天迹早已经心存死志,这点伤势已然不那么重要。
“哈!剑咫尺呐剑咫尺,你说的没错,天迹真是酒廊饭袋。”
自嘲的笑了笑,抽出背后长剑。
看着手中,通体碧绿的宝剑。
天迹思绪不由得飘飞,浮现出曾经玄尊赐予自己宝剑之时。
曾经的美好,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反而越发清晰。
缓缓将宝剑架起,当贴合脖颈肌肤的一刻,天迹脑海浮现出此生所经历的无数画面。
“师父,天迹弑师,这就偿还一切!”
就在闭眼欲要自尽之刻,天迹却猛然停下了动作。
睁开双眼,清泪滑落,喃喃道:“剑咫尺你说的事情都应验了,但人觉好友……!”
提到人觉,也是剑咫尺最笃定之事,也是天迹最无法释怀的人。
曾经同为玄黄三乘,自问自己死有余辜
但人觉不明不白死去,天迹始终不愿意相信剑咫尺的一面之词。
目光流转,最终停留在云汉仙阁深处,仙脚最大的机密所在。
“我死不足惜,但最后,无论如何我也要弄清楚,人觉为何会死的不明不白。”
带着疑问,脚步再起,塔向了仙脚最秘密所在的天宙之间而去。
玄妙之地,颠覆黑白,生命之源。
仙脚秘地,曾经四大守护神守护之地,其内神秘空间,其内可窥探无数密辛,更有过往武林英雄豪杰的时光碎片。
伤势沉重,身体上的伤痛,早已不及心中悲痛。
天迹一步一屈,缓缓踏入天宙之间。
无数神秘符文刻画四周空间,一块巨大的幕布,高高悬浮在空间中央。
四周无数时光碎片错落有致的悬浮空中。
随着天迹的到来,原本昏暗的空间之内,三光齐现。
似是感应到天迹这一位仙脚之主即将陨落,时光碎片仿若受到召唤。
纷纷开始不断消散,空间中央巨大的幕布之上,也浮现出昔日云海仙门之内,天迹早已忘却的画面。
异常的顺利,天迹早已经没有心思探寻究竟。
立刻目不转睛的看向幕布方向。
然而,当看到其上九天玄尊,身影的那一刻,天迹纵使已经接受了现实,也不由得心中一颤。
倏然,空中无数时光碎片轰然破碎,四周空间幻变。
天迹还未来不及反应过来,只感觉心口一痛。
滴答滴答……
“这……是……!”
鲜血不断低落,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口利剑穿心而过。
瞬间天迹便认出了这口剑,赫然正是三教圣剑—天可明鉴。
如今武林,拥有这一口剑者,呼之欲出。
艰难的转身,入眼所见,却是此生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张脸。
“非常君竟然真的……是伱?”
“天迹你最终还是死在我的手里了!哈哈哈……!”
欣喜的笑声,传遍整个空间,人觉非常君一袭华丽黄袍,嘴角勾勒出属于胜利者的微笑,淡淡道:“放心!很快君奉天、剑咫尺、一页书以及整个云海仙门,都会与你一同上路。”
没有任何的犹豫,更没有任何废话。
非常君一把抽出长剑,在天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掌打在天迹胸膛。
鲜血染红了整个天宙之间,即便最后的一刻,天迹亦未能了解全部真相。
瞪大的双眼,仿佛在倾诉,曾经的仙道第一人,无法瞑目。
宛若胜利者的姿态,人觉冷眉扫视空间中那巨大的幕布一眼。
看着那曾经让他嫉妒不已的画面,蓦然一剑斩出。
剑气纵横,破碎整个空间。
轰隆……
震天巨响之中,整个仙脚震动不休,竟是在一剑之下,轰然崩毁。
看着自己的杰作,人觉非常君眼中冷光乍现,喃喃道:“君奉天,剑咫尺下一个,会是谁呢?”
似肯定,似斟酌的口吻,就如同剑咫尺坚信人觉不会轻易身死一般,人觉亦坚信剑咫尺并未消亡,空间黑洞缓缓张开,人觉随之消失不见。
山石崩溃,震动天地,就在废墟之中。
天迹早已经血肉模糊的躯体,缓缓坠落而下。
原本云汉仙阁上空,突然天堂之门缓缓打开,雄浑佛门圣光透射而下。
不断坠落的天迹躯体,此刻突然止住,缓缓飞入了天堂之门之中。
而这一切,早已经离去的人觉非常君,却是无从得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