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朱璃,如果说李嗣昭的心里没有压力,那是不可能的。
可有的时候,压力也是机会,不是吗?
只要他击败朱璃,远的不说,就在河东这块地界,他李嗣昭的威名,必然会成为李存孝之下第一人。
面对这种诱惑,李嗣昭忐忑之余,内心同样也十分火热。
对于有些人来说,身为大将,威震天下、煊赫四海,这就是他们毕生的追求。
李嗣昭出身贫民,是李克用慧眼识英才,收养并提拔了他,他对于李克用的忠心,是外人无法想象的,那不仅是知遇之恩,还有再造之义。
据说,他本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而且很能喝,就是因为李克用一句话,迄今为止,他再也没有碰过酒,他渴望的是什么呢?
是李克用的认可,是对方的赏识,若是他能击败朱璃,用脚指头来想,也能想到,李克用必然会对他青眼有加,李克用对李存孝的赏识,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想到这里,只见他立刻纵马上前,来到了朱璃身前二十米外的地方,驻马站定,朗然道:“朱璃将军,虽然你的威名响彻天下,李某还不至于不敢战你。”
“如果李某没有记错的话,朝廷敕令将军戍卫边疆、节制河幽,却没有让你节制河东吧,李某敢问,将军无诏出兵,肆虐河东,是何居心?”
哼,朱璃闻言,暗下冷哼一声,又是那套,这李嗣昭分明就是想用大义之名压制他,然后趁机提升河东将士的士气。
想通了这些关窍,朱璃岂能遂他所愿,立刻反诘道:“李克用身为河东节度使,他现在又哪里?”
李克用现在在哪里?朱璃只是一句反驳,就让李嗣昭满脸通红、哑口无言了。
身为河东节度使的李克用,却跑到关中去肆虐,那么朱璃跑来河东玩玩,又何尝不可?面对朱璃的询问,李嗣昭双目圆睁,却一语不发,事实俱在,他无从狡辩。
“李将军不说话,那是因为李将军心知肚明,李克用肆虐关中,迫使圣上出走凤翔,朱某攻略河东,只不过向给他个教训罢了。”这句话,朱璃说得大义凛然,就好像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出征太原的一样。
而听到朱璃之言,河朔的所有将士更加群情振奋、正义凛然了起来;反观河东军,似乎所有人,都面色阴沉、目光闪烁了起来,双方将士精神状态的悄然变化,尽皆落到二人眼中,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吧,李嗣昭神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跟朱璃斗嘴,分分钟就秒杀他,即便没有李克用这个例子,朱璃都不一定输给他。
“废话少说吧,朱某既然来了,这太原朱某就占定了。”
“如果朱某没有记错的话,你本命韩进通,现在连姓都改了,应该也不会归顺河朔的吧,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一言即毕,朱璃突然暴起,策马如电、一矛凌空,直取李嗣昭。
戍守井陉的河东将士,谁都可能归顺,李嗣昭却不一定会归顺,也很难归顺。
若是他投靠了朱璃,以后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起
码“弃父投敌”这个恶名,就会一辈子跟着他。
朱璃虽然冲的突然,可这一矛却平平无奇,李嗣昭毕竟是击败过高思继的人,尚未试探,就盲目拼命,智者不为啊。
面对朱璃的一矛,李嗣昭不敢大意,面前之人,四年前就凭借着勇武,威震天下,如今四年过去了,谁知道现在对方究竟多厉害。
李嗣昭策马斜走,手中长戈毅然挥出,直接影响朱璃的钢矛。
“咣”
一声巨响,朱璃神情泰然,浑然无事,回眸在看李嗣昭,只见对方钢牙紧妖,面色潮红,显然在这一击中吃了亏。
一击之下,李嗣昭确实吃了亏,现在的他,只觉得两臂酸麻,虎口肿胀,火辣的刺疼,让他险些连手中的长戈,都差点拿捏不住了。
一股惊恐的念头,突然滋生在李嗣昭的心头,这他娘的真是人吗?
只是平平一击,竟然就有如此威力,要知道,李嗣昭可是货真价实的无双猛将,连他都险些承受不住一击,可想而知,朱璃现在变态到了何种程度。
错马而过之后,李嗣昭不禁暗暗自嘲,他还妄想击败朱璃,威震天下,这不是笑话吗;盛名无虚,古人果然诚不欺他啊,朱璃盛名在外,其实力也果然变态,而面对这种变态,就决不能硬拼啊。
一念萌动,李嗣昭就不打算和朱璃玩了,玩不起啊,多打几下,他整个人都有可能散掉。
只是一击,李嗣昭的妄想,就被朱璃无情地击成碎末,连渣都不剩一点。
虽然李嗣昭意识到了朱璃的可怕,想要找机会逃走,可是朱璃岂能让他如愿?
刚才的一击,不过是朱璃在测试李嗣昭的深浅,现在看来,他还是高看了李嗣昭,即便对方比高思继强,但也强得有限。
这样的实力,若是放在其他地方,或许能成为一方重将,可若放在河朔,就显得太稀松平常了。
既然摸透了对方的虚实,朱璃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回马之际,只见他连人带马,突然化作一朵风驰电挚般的红云,洪水决堤一般地卷向了李嗣昭。
在那红云之中,数点玄芒隐现,瞬间就将李嗣昭笼罩其中,不错,这一招,正是朱璃的武将技,暴刺连击,不过用来对付李嗣昭的暴刺连击,显然被简化了不少。
选择使用武将技出击,并不是朱璃故意炫耀,而是李嗣昭实力不弱,若是不用武将技,朱璃虽然能够打败他,那也得几十招之后才有希望。
如此一来,根本就起不到震慑效果,那不是朱璃想要的,他不仅要击败李嗣昭,还要震慑所有的井陉守军,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智者所为。
看在双方将士的眼中,就见朱璃突然化作一朵飞驰的红云,疾风摧劲草般地掠到了李嗣昭的身前,失去战心的李嗣昭,骤然遭逢如此狂猛的攻击,神情剧变,立刻拼命地挥出长戈,试图封死朱璃的暴刺。
“当、噗哧、当、当、噗哧......”
一片竹筒倒豆子般的脆响骤然暴起,这阵脆响之中,还夹杂着无数利器入体的声响,显然是李嗣
昭没有挡住朱璃的所有攻击,被钢矛刺中的声音。
等那红云流星一般地划过之后,就见李嗣昭的身躯,犹如一只被人戳破的水囊一样,飙射出数道鲜箭,煞是壮观,继而就“噗通”一声栽在了地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嗣昭授首,朱璃当机立断,钢矛一挥,就冲向井陉守军,这些河东将士,还沉浸在李嗣昭败亡的惊恐中,兀自难以置信。
一向给他们以勇猛无敌形象的李嗣昭,只是匆匆两合,就被对方大将给杀了,他们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种状态下的河东军,哪里还是河朔将士的对手,河朔将士,一见朱璃转瞬秒杀了对方的大将,冲向了河东府卫,他们哪里还用得着大将吩咐,立刻嗷嗷叫地尾随其后,悍然地冲了上去。
“杀啊,将军来了,杀光这些土鸡瓦狗。”
“冲啊,报仇,为昨天战死的兄弟报仇啊。”
......
骤失大将,精神恍惚的河东军,根本毫无战心,几乎一击即溃,朱璃乘胜追击,直接攻进了井陉关,占据了这座用来防备邢州的重要关隘。
坐在关城之中,高思继、季逵二人,压着一名偏将走了进来。
看到二人的举措,朱璃十分疑惑,大将李嗣昭都被他宰了,高思继、季逵还对一名偏将纠缠个什么劲,心有所想,朱璃就皱眉望向了高思继。
高思继一看到朱璃目光,就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疑惑,连忙拱手回道:“将军,这个家伙可不简单,昨天就是这个家伙击败了季逵后,和李嗣昭联手打败了属下的。”
“唔”朱璃闻言,神情一愣,继而就略感兴趣地看向这名偏将。
这名河东偏将,衣甲歪歪斜斜、残破不堪,显得十分狼狈;不过其人却十分雄异,身长七尺开外,面色白净,孔武悍然。
他的神情有点颓然,不知是不是在为自己被抓而担忧。
“你叫什么名字?”朱璃径直问道。
那名河朔偏将闻言,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朱璃,凛然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任名圜,不求将军宽恕,但求将军给个痛快。”
任圜,这不是后唐的宰相吗,朱璃一听对方的名字,就更加感兴趣了,五代时期,十方强镇,出了不少宰相,但可以肯定的是,能被朱璃记住的,都是能力突出的人。
任圜这个名字,就给朱璃一种熟悉的感觉。
仔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番,朱璃发现此人也不过二十岁上下,还处于热血蓬勃的年纪,看来距离成为宰相,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可不管如何,这是个人才,只要是人才,而且是和李克用没有亲密关系的人,朱璃就不会轻易挥下屠刀。
任圜在历史上,可以说是一名愚忠的大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典范,就很好地在他身上具现了。
这个人命不好,当他崭露头角的时候,时值权臣安重诲当朝,他被这个奸人诬陷了,害得全家都跟着他喝了毒酒,一起死于磁州,对于后唐来说,实在是个莫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