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良久,忽然自林深之中漫步走出一人。初始时候烟霾遮蔽不辨样貌,再欲凝目看时此人已倏然临到近前。
猛地就见原来竟是一位青衣道袍的汉子,生得剑眉虎目阔口方脸,样貌甚是粗豪魁伟。身上灵机稳固,凝而不溢,少说也是十层境以上的大修。
陈风笑蓦然见此,当即又肃穆道:“多谢前辈援手相救。”
青衣汉子虎目一瞥,轻笑道:“你倒是个知道礼数规矩的,见了我竟不慌张奔逃。”
陈风笑恭敬道:“前辈豪情仗义,何患之有?”
“有胆量!”青衣汉子见他言语机敏不禁赞了一声,旋即又玩味笑道:“我实话告诉你,似你这等境界的小子,道爷我没杀个百千之多亦有五六十人有余,你且说个让我不杀的理由来听听!”
陈风笑闻此言语不禁心神一凉,当即从容道:“前辈若要击杀小子,不过举手投足瞬息之间罢了,又缘何需要什么理由呢?”
青衣汉子颔首笑道:“倒是个有意思的!道爷方才见你颇通禁阵,不知是不是这样?”
陈风笑这么一听登时心里就有了底气,知道此人并不是灰衣人一伙的,便肃容道:“正是,小子所用那套禁阵亦是自家拙作。”
青衣汉子闻此言不禁心神一振,沉声斥道:“一派胡言!那可是中品高阶禁阵,你才饮了几年露水,也敢夸此海口!”
陈风笑稽首道:“前辈想必应该知道,术数之道非同它法,若是智悟通达天道垂怜孩童亦可成师。此物确实是我之拙作,前辈面前小子不敢诓言乱语。”
青衣汉子见他言语真诚,不禁信了大半,心内忍不住暗暗惊异陈风笑天资颖异。便默然自袖囊之中置出一套禁阵来,浮空推到陈风笑面前,沉声道:“你来看看这套禁阵。”
陈风笑暗道:“不会又是去捉什么玄蝠、灵精吧!”探手就摄在手中,凝目一看,见是套困留禁阵,气息之强竟有上品初阶之高,比当初许衡给他的那套还要好出不少。
他虽是此中行家,却一时吃不准这青衣汉子所说的“看看”到底是意所何指。便先催使灵机点指撞开禁阵,霎时间,面前有亩许地方尽笼混沌,莫名法则之力蒸腾而起。
陈风笑道:“前辈这禁阵一看就是出于名家,不知要晚辈作何事情?”
青衣男子见陈风笑手法从容,登时就瞧出来了深浅,尽信了他先前所说。问道:“此阵若是由你来破解,要需用多久时间?”
陈风笑思忖稍许沉声道:“只凭晚辈之力,至少也要六七息时间。若是前辈肯助力,两息足矣!”
青衣汉子闻此言语,心内一喜,肃容道:“小子,须知破阵时候耗损颇巨。你虽有些本领,但终究不过仅仅只有五层境罢了,何德何能敢夸下这等海口!”
陈风笑淡然道:“术数之道自成一家,其中诀窍玄妙非常,前辈若是不信咱们一试便知!”言语当中,招手收了禁阵,凌空又推到青衣汉子近前。
“善!”青衣汉子也是爽快,把禁阵捉在手中,绕身就着场地布下禁阵,即刻便开启起来。心说:“哼,这小子最好别是个耍嘴皮的样子货,若是他敢欺……。”
正在此时,其就觉得罩身禁阵突然微微一震,术数法则即刻便无声消融不见。从他撑起禁阵到被破解开来,前前后后不过两三息罢了,竟比陈风笑先前所说的时间还要少了两倍。
不待他说,陈风笑忙稽首道:“前辈赎罪!全怪小子心急,忘记跟前辈通禀。这套禁阵先前我早就看过了它之阵眼中枢,因此严格来说并不算数,若前辈还另外有它阵,不妨再重新来试一次!”
青衣汉子大袖一拂把禁阵收入囊中,喝道:“不必了!方才你破阵之时缘何无声无息毫无征兆,我怎没见过此等手法?”
陈风笑道:“说起此中道理就要牵扯到甚深邃的术数秘法,其言语晦涩难明,实非一言所能概括。还请前辈海涵赎罪!”
青衣汉子知道陈风笑所言是实情,倒也不怪。便话锋一转沉声道:“唉,风小子,莫要前辈长前辈短的!道爷我姓屠名仁,但凡是知道我的都叫我‘人屠’,说老子凶戾残暴杀戮血腥。哼!你说这些鸟人是不是胡说八道恶语中伤?”
这人言语当中颇为粗鄙、愤怨,实在跟他上境大修的身份不符,真可谓是“人各有性”。但越是此等性格不可捉摸之人,越容易是那些反复无常癫狂暴虐之辈。
陈风笑老老实实答道:“前辈音容和蔼,言语可亲……!”
屠仁哈哈笑道:“不错!道爷一看你就是个玲珑剔透颇识时务的小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这里正有一事要你去办。”
陈风笑忙道:“前辈若有差遣尽管吩咐就是,不过……。”
屠仁面目一冷,摆手喝道:“忙慌什么!不过是叫你去帮我破解一个这样的禁阵罢了,又不是让你卖命赴死。屠某人虽是平素性子急躁一些,却向来守诺有信,若事情顺利道爷我答应放你完好无缺的离开就是。”
陈风笑见他言语狂傲,不禁心内生愠。时至今时他早已及冠长成,所历可谓甚繁,再非是当年的唯唯诺诺之辈。更何况他深知道此等张狂人物性格古怪,断不能用常理度之,这会儿越是懦弱忍让越有可能让其生出轻鄙玩弄之心。
想及此,陈风笑不禁挺胸卓立,肃容道:“前辈言语未免太过轻傲独断了!我虽境界浅薄,却也有三分志气填在胸怀,如此这般可非是商讨合作之道!”
屠仁万没料到他会奋勇指谪一口回绝,当即面目凝寒,沉声怒喝道:“小子,你想死么!”
陈风笑毅然不惧,慷慨答道:“我辈修士何惧一死!前辈若一再持强凌弱恣意逼迫,小子宁死也不会屈服!想必前辈应该是知道的,一个活着的禁阵师可比死了的要有用许多!”
屠仁虎目圆瞪迫迫生光,对着陈风笑凝视良久,蓦然间大嘴一咧“哈哈”笑道:“是个有种的!你想怎样,尽管说来!”
陈风笑闻此言语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浊气,十层以上大修的威压实在叫人惊骇,即便是屠仁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灵机显露散逸出来,亦让他冷汗出了满身。
陈风笑叹道:“小子原先是在幽市当中的朴物轩驻身,碍于人情世故被几个前辈好友邀约付险。不曾想中途竟遇杀劫,小子侥幸未死得脱,以致流落到此。我之条件甚是简单,只想请屠前辈立下誓约答应庇护小子安全回归幽市罢了。”
屠仁是久驻幽泽之辈,陈风笑所说的朴物轩他亦曾听说过。默然思量稍许,才淡然道:“此事我应了,不过你也要立誓,接下来所见所闻永不旁传六耳。”
陈风笑知道规矩,当即便踏地指天立约道誓,后者随后亦发下誓约。
屠仁见再无它事,招呼一声便与陈风笑往南行去。有屠仁这等大修在侧,一路上倒也顺妥。
这一日,茫茫大泽之中,烟岚浓郁之处忽然又见山峦。屠仁见了忽然立住身子,借着朦朦微光伫立远眺。喃喃道:“进到此山咱们就快要到地方了,风小子你功力较弱不易引起注目,便先行走在前面,我自有秘法隐匿随后护持,一切行动皆按先前所议,如何?”
陈风笑默然颔首,纵起身形往眼前高山峰峦疾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