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砚话音刚落,竹老爷子身后的人都对他露出十分不善的眼神,有个脾气暴躁的已经举着木仓顶着时砚脑门儿了。
“放你娘的狗屁!能不能治说句话,请你来是看得起你,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敢拿我们老大开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时砚这人很多时候都不愿意动手,但有时候,还真就是动手比哔哔有用,因此在这人话落的一瞬间,时砚以极快的速度,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动手拿下了他手里的木仓。
然后用木仓顶着那人的脑门儿,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淡淡道:“我他妈特讨厌人指着我脑袋说话!”
工具人时临非常及时的送上一句:“妈的,最烦装逼的人了!尤其是装到我们兄弟面前!”
虽然这些人在二楼窗户口,一早就发现了时砚的存在,也被他亮眼的实力惊艳,但也紧紧是惊艳而已。
他的判断和走位以及木仓法,都属于顶尖水平,但青竹帮这样的高手也很多,都是能训练出来的,顶多是没时砚年轻而已。
表现出来这样的实力,还在可控范围内,众人顶多是有些好奇海城闻家到底为何要将继承人培养成这样。
但现在时砚这一手表露出的实力,肯定是在场之水平人之上,具体上多少,谁心里都没数,这就很可怕了。
于是室内一时陷入安静。
只余下时临拿着桌上进口饼干咔擦咔擦啃的声音异常突兀。
这兄弟两的形象,瞬间在现场众人心中,成了狼灭。
还是竹老爷子哈哈大笑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老三,去给阿砚倒杯茶赔罪。”
被时砚指着脑袋的人本来被时砚漫不经心的态度还有不可捉摸的实力惊得有些回不过神,但在老爷子开口后,瞬间像是忘了脑袋还被人用木仓指着,直接去桌边给时砚倒茶。
时砚眉头微挑,不客气的收起木仓,心说这老爷子也是真有意思,这称呼转变够快的,刚开始还让自己管他叫叔叔呢,话头一转,由时砚变成阿砚,自然的像是本该如此。
时砚重新坐回时临身边,老爷子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笑呵呵道:“阿砚,不若你跟老夫说说,我这两条腿,到底是如何好法儿?
整个沪城知道老夫双腿不良于行十数年的不在少数,这事儿不难打听,偏你的说法老头子听着新鲜的很。”
时砚缓缓抿口茶,好奇的提醒老爷子:“这十数年,您不是双腿不良于行,不好使的只有一条右腿,且很快就治好了。”
老爷子身后的人又是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时砚,这次眼神不再是凶狠,而是怀疑自我。
这么个庸医,连诊脉都不用,上来就一顿胡扯,真他娘是容少爷口中那个海城快速治好痢疾,让他推崇备至的名医?
看年龄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呢,怕不是容少爷搞错了?
就连刚才那个给时砚倒茶后,恭敬的弯腰举着茶杯站在时砚身边,时砚却不为所动,依然能神色淡然的老三,听见此话,手中的本来很稳的茶杯不可避免的晃了两下,茶水溅出来粘在手上而不自知。
抬起的眼神中,露出的全是怀疑之色。
只有老爷子盯着好吃好喝的兄弟两好半晌,突然很大声的笑了,笑声里的畅快是个人都能听明白。
笑的老三等人不明所以,反观时砚和时临,伴随着老爷子的笑声连吃带喝,自在的很,趁着空挡,时砚还有闲心对时临道:“这饼干太咸了,不是很合我口味,我还是比较喜欢苏式糕点那个味儿。”
时临又咔擦咔擦啃完一块儿饼干,非常诚恳的建议时砚:“哥,咱们自从离家出走后,已经好几个月没正经吃过好东西了。
现下白吃白喝有人请客,有的吃就不错了,别这般高要求,你想吃苏式糕点,我还想吃抹茶蛋糕呢,但想有什么用?还不如眼前的饼干来的实在。”
两人旁若无人的举动,很让老三等人怀疑:这兄弟两莫不是傻子?
不是傻就是心大,总之没有第三个选择。
时砚之所以这么淡定,不是全凭他的医术,他是见到竹老爷子第一面后,就发现对方面相很奇特,其他不论,单就身体问题上来讲,那可真是长命百岁,健康到老的样子,根本不存在什么双腿不良于行十几年的可能。
所以时砚当时瞧着对方坐在轮椅上,一副已经非常习惯的样子,才觉得奇怪。
果然老头子现在的反应就很能说明问题。
至于时临这般淡定,是因为他哥时砚早就给了他安心的眼神,要是情况不对,他哥早就给他随时准备跑路的信号了。
说白了,他就是相信时砚,宛如相信自己。
老爷子笑够了,时砚抽出帕子擦擦手,摆出一副很放松的姿态,就听老爷子声音里都带着愉悦:“好好!阿容说的果然不假,当代名医,名不虚传!”
老爷子说着就在他几个手下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来,脚步稳健的在地上走了一个来回,然后又坐回去。
若不是几个手下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咸鸭蛋的话,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老爷子还是那个不良于行的老爷子。
时砚给老爷子亲手倒了杯茶:“既然正事解决了,咱们说说今儿晚辈遇上的这一遭,您打算怎么补偿我们兄弟二人受到的损失呢?”
竹老爷子接过茶杯,含笑对上时砚的眼睛:“听阿容说,你是来取走你那一笔钱的,眼下你帮我老头子我这个忙,加上之前街上遇险的事儿,我给你十倍!”
时临之前听时砚说了那笔钱的大概数目,听到十倍这个数字后,快速在心里算了一下,眼睛瞬间就亮了。
同时心里唾弃自己:为五斗米折腰了,时临你变了!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心里只有研究的你了!
倒是时砚,神色未变,指着老爷子的腿道:“恕晚辈大胆猜测一番,您指的帮忙,是说从今往后,您这腿就是晚辈治好的了?”
老爷子没说话,左手食指在空中轻轻点了时砚一下,算是认下这个说法。
时砚摇头:“那十倍只能算是诊金,我和时临街头遇袭的事儿是另外的价钱。”
空手套白狼。
时砚可不管竹老爷子这双腿藏着什么秘密,要他担这个名头,那也不能白担。
老三又忍不住了,他已经顾不上去想老大当年受伤过后,明明沪城所有数得上名号的医生都请来看过来,所有人都说已经无药可医,十几年下来,早就认命了。
这次将这小子请来,也是容少爷极力推荐,老大看在容少爷一片孝心的份儿上,才勉强同意见这小子一面。
这小子究竟是如何看出老大腿上的伤早就好了的事实。
老三听见时砚这无耻的要求,终于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茶水直接从杯中溅出,桌子上瞬间湿了好大一块儿。
站在时砚面前,居高临下,面色不善的对时砚道:“小子,你最好适可而止!老大的腿是不是你治好的,你心里没一点儿逼数吗?
还有胆子开口要十倍的诊金,我看你是缺钱缺疯了……”
“咚”一声,老三神情中还带着懵逼重重倒在地上,刚好后脑勺着地,发出了令人牙疼的碰撞声。
时临淡定的收回手掌,对众人道:“我突然发现,不仅我哥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的装逼,我也受不了,见谅。”
说完坐在时砚旁边,继续旁若无人的啃小饼干。
竹老爷子一怔,看向时临的眼神终于多了几分认真。
还以为是被家里养的十分天真,骨子里充满了理想主义,很容易被人煽动,一眼就看到底的孩子,没想到也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是他看走眼了。
这可真稀奇。
没了总是出来找存在感的人,竹老爷子挥手让人将老三带下去,这才痛快的对时砚道:“那就二十倍,这笔钱就算是在沪城,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半是将你们二人牵扯进帮内斗争的补偿,一半是作为你治好老夫双腿的诊金。”
老爷子在说到诊金的时候,总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感觉在里面。
不过时砚并不在意就是了。
时临伸直耳朵听到这个结果,微垂的眼皮遮住了他的神色,但啃饼干的动作明显加快,很显然,他的心情非常愉悦。
“老大,那两小崽子在混乱中失踪了,我们的人将附近都找遍了还没找到……”
人未到声先至,语气还挺急,时砚一听就知道这人是之前去火车站接他们的赵叔。
火急火燎的赵叔本来是找竹老爷子汇报情况顺便请罪,之前打包票说一定要在混乱中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好容少爷的朋友,结果一回头的功夫,两活生生的人竟然不见了!
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失踪法,简直让赵叔头疼!
结果赵叔一进门,就见下面找疯了的二人,好端端坐在老大对面喝茶吃点心,一副非常惬意的样子。
赵叔瞬间就卡壳了。
时砚还很好心的回头和赵叔打了招呼:“看你们现场挺混乱的,就带着我弟弟先来这里躲躲,省的给你们添麻烦!”
赵叔一噎,算是明白了,感情这二位根本就不是他想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人家是自己无声无息的穿过层层防护,走到这里的!
淦!白担心一场!
本来按照时间算,时砚二人在取了钱后,应该直接赶赴港城,在那边等着和安城的人接应,顺便定制一套他们需要的实验设备。
但时砚现在作为竹容强力推荐给老爷子,且已经收了老爷子诊金的医生,就只能被青竹帮当成贵客一般,请回青竹帮的地盘,帮着老爷子治腿了。
虽然是走个过场,在老爷子院子里连时砚动手的必要都没有。
本来按照老爷子的意思:“怎么着也得两三个月,老夫才能尝试着站起来?”
时砚摇头:“按照晚辈的医术,真治的话,半月足矣。”超过十五天,赶去港城就没时间定制实验器材了。
两人煞有介事的讨论竹老爷子一双健步如飞的腿何如治疗,非常认真。
老爷子被时砚再次惊到,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大手一挥,又给时砚送了一笔诊金:“闲着也是闲着,不若老夫帮你找个病人暂时就住在老夫这里,你顺便给他瞧瞧,让老夫长长见识。”
时砚寻思竹老爷子这话也没错,他现在可是个没有家族依靠,需要自己赚钱做实验,买实验设备的可怜孩子,有赚钱的机会,不能白白放过。
遂安心的收了钱,才答应老爷子的请求。
据老爷子说:“这个病人十几年前受的木仓伤,当时求医不及时,早些年双腿就废了,只能在轮椅上度日,跟老夫在外的症状十分相似。”
时砚也不管竹老爷子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只安心当个治病救人的小大夫。
病人的情况在时砚的治疗下肉眼可见的好转,称一声医学奇迹也不为过,时砚将治疗过程搞的十分花里胡哨,中西医加冥想催眠,让外人无从得知到底是哪一步起了关键作用,不明觉厉,只能跟时临一起大喊牛逼。
在第十天时,病人已经能勉强坐在轮椅上,靠自己稍微动一动腿脚,老爷子亲眼见过病人后,再次见到时砚,真就把他当神医看。
本来只当是恰巧送上门,能让自己清除帮内叛徒的计划更完美的借口,谁知道会带来这么多惊喜呢?老爷子觉得天意这东西,有时候真的非常神奇。
彼时几人正在餐厅用早饭,沪城人的早餐和海城有挺大差距,豆花油条兹饭团,时砚感觉颇有些亲切。
时砚一碗甜豆花,时临一碗咸豆花,互不搭理,吃的美滋滋。
两人虽然前几天因为甜豆花好吃还是咸豆花美味的问题,在餐桌上发生了小小的争执,但本着兄弟之间应该互相友爱,互相包容对方缺点的原则,最终还是以假装不知道对方吃的到底是甜豆花还是咸豆花结束了这场可能看不到尽头的战争。
正在这时,赵叔行色匆匆从外面进来,脸色很不好看,瞧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时砚二人,咬牙将事情说了:“老大,昨日凌晨,岛国人攻入海城,海城彻底陷落,城内情况不明,据我们得到的可靠消息,容少爷他们提前撤离,现在驻扎在海城附近,伺机而动。”
时临惊的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碗筷跌落一地在厚厚的长绒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凶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时砚想的是: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怪不得赵叔这老头子不把我们当外人直接说呢,真的没一点儿不能言说的消息。
时砚放下手里的碗筷,伸手握住时临胳膊,强行将人按在椅子上,这才对赵叔道:“您有什么消息就一次说完!”
赵叔这才露出一抹难得的笑,转瞬即逝:“闻家在政府部门有人,应该提早得到消息,早就撤离海城,撤离途中还与容少爷他们有过短暂的相遇。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港城,看起来不像是毫无准备。”
赵叔将视线转移到时砚身上:“至于温家,当时比较混乱,具体情况如何我们的人没顾得上查看。”
其实海城陷落有迹可循,海城周边几个城市早在去年就先后落入岛国人手里,里应外合之下,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就知道海城的平安保不了多久。
只不过有人自欺欺人,抱着侥幸心理,不愿意去想罢了。
闻道远可不是什么愚蠢之人,早在去年,时砚就发现闻家逐渐往海外转移资产,想来是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因此时砚断定,闻家此举的目的地,不是港城,而是通过港城前往另一个国家。
至于温家,不管是时砚还是时临,那都是莫得一点儿感情,听说对方下落不明后,两人非常默契的同时忽略了这个问题。
时砚对温家那对父母是真的无语,当初他的身份被戳破,温家担心闻家的迁怒,温到缘直接和沈明心离婚,离婚的消息在报纸最大版面足足登了三天,一副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温家和沈明心毫无瓜葛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嗤笑。
而时砚身为两人的亲生儿子,海城的上流圈子全部知道他就住在小诊所,愣是没人去问一声。
时砚非常满意夫妻两的行为,这让他更加理直气壮的不管两人死活,简直不能太开心。
时砚不担心,时临却是急了,闻家夫妻怎么说都是他父母亲人,他又不是和家人有深仇大恨,听到这个消息怎能安稳如山。
于是时砚和时临火速与竹老爷子拜别,前往港城,希望能在港城与闻家人相遇。
当然,离开前,老爷子找来的病人看着时砚的眼神十分不舍,本来绝望的人生突然看到希望,现在希望就在眼前,已经能伸手触摸到了,结果这抹希望之火一个猛子又要蹦跶到港城去,大喜大悲之下,病人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时砚给病人开了几服药,让对方按时吃,虽然效果比较慢,但一个月后,怎么着也能起来走两步了。
病人果然如时砚所料,在一个月后能靠着自己下地走两步,接下来的复健工作在医生的陪同下进行即可,相对在轮椅上无法直立行走,都是小问题。
于是,沪城人如雷贯耳的青竹帮那个在轮椅上坐了十几年的老爷子,在神医的医治下,双腿已然恢复,能在人搀扶下走两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沪城的大街小巷,引发各界关注。
外面人只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医,能有这般医术,堪称奇迹。
青竹帮内部只觉得风雨欲来,眼看着要被时间熬死的老虎,突然露出了尖利的牙齿,他的第一个目标到底是谁?
当然这都是往后的事情了,当下,时砚二人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港城找了间酒店住下。
因为财大气粗不差钱的原因,直接选了最好的酒店,因此对两人接下来打听闻家消息便利了很多。
入住的第一天中午,侍者送来丰盛的午餐,时砚坐在餐桌旁吃饭,时临着急的在一边转圈。
“安城的人不方便用,青竹帮的人在这边能力有限,竹老介绍的人也是道儿上混的,能不接触最好还是不要接触的好,免得他们拉着你,要求你帮忙治病,麻烦。
港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靠咱们两人,如何知道他们何时到达港城,又要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们?”
时临觉得脑袋都要想破了。
时砚慢悠悠道:“先吃饭,我知道他们来了会去哪里,待会儿出去找个人,让去那地儿守着就行,保证很快就有消息。
爸妈他们从海城出发,不可能比咱们早到港城,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
时砚用下巴示意时临:“赶快吃,吃完了咱们还要去拜访一位教授,时间紧迫,浪费不得。”
时临听他哥这么一说,乖乖坐在对面,不确定的问:“哥你怎么知道的?”
“说来也巧,去年爸托人在港城买了一栋别墅,没告诉家里人,后来被妈发现。
为此妈还和他吵了一架,原因是妈认为这边的房子既然没人住,花大价钱买下来着实显得奇怪,因此怀疑爸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比如养小三之类的。”
时砚说着就眯起眼,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当时刚好是柳树胡同痢疾之后不久,我和时薇姐在后花园遛狗。
你知道爸的书房窗户打开,下面正对的就是后花园?他们吵架的内容我们听的一清二楚,爸让人买的房子就在距离酒店四十分钟车程的地方,一个很有名的富人区,很好找。”
时临一听放下心来,这才听见肚子咕噜噜抗议的声音,二话不说,埋头先将肚子填了个半饱,才对时砚道:“真他娘的都是老狐狸,看来早就留好了后路。
我就一傻白甜,替你们这些狐狸精瞎操心,他娘就是闲的蛋疼!”
时砚缓缓放下餐具,看时临的眼神非常微妙:“能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让你从一个斯文有礼的小伙子,变成了祖安籍选手的吗?”
时临抬起头,笑的露出一排大白牙:“是大哥你鸭。”
这次轮到时砚想说艹(一种植物)了。
不过很快,时临就和时砚一样,两人都很真情实感的对着天空,大声的艹来艹去,还觉得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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