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啊,这是怎么一回事?”突兀出现的黑袍青年因在阵法边缘出现,被烈焰烧掉了衣袍,连忙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朝仓千夏皱起了眉。
到这份上了,还在演吗?
精神波动确认的情况下……
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少女迈向了对方。
“那个……”青年有点困惑,眸底暗藏警惕,却是露出极为灿烂友好的笑容,“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谁知道呢。”朝仓千夏在距离对方十米远的地方站定,说得话没头没脑极了,“我曾想过,假使凌辰没有坠入鬼界,假使我再早一点动手的话,那个孩子没准就会是你现在的这副模样。”
礼貌,友好,虽然心底可能在想些阴暗的事情,但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做出来。
哪怕作为人依旧有所不足,却还是会成为一个比沙哈尔更为正直,更为开朗,更为真诚的孩子。
青年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依旧试图温声和气地问问题:“请问你怎么知道我的……”
“想象成真,我都快以为我现在在做梦了。”
他冷了眼:“你是谁?”
“甚至于我现在都在想着,那次到底是你骗了我,还是我骗了你。”
“但是凌霄不可能对我有多少了解,甚至于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了我的预料,哪怕是幻术,也做不到。”
“……是你把零带走的?”手中出现长剑的青年冷声质问道。
“死的那个是你的执念也好,是记忆也罢……”右手中兀地出现一把长剑的朝仓千夏语气清浅,屈膝蓄力,“又或者是你演出来的……”
“凌霄,你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话音落下,两把剑撞到了一起。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把零还给我!”
黑眸对上那双隐隐泛红的眼睛,忽然笑起来,笑容里满是绝望和难言的哀伤。
“抱歉啊,他去垃圾主神那里打报告了。”
抱歉啊,哪怕你现在真的是凌辰。
今天也不得不死了。
银川灵脉被大圣杯引爆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
哪怕不知道怎么召唤出了疑似这具身体的本命法宝,哪怕那把剑看起来锋利无比暗藏血腥之气,可对上眼前这个披着十八岁姑娘壳子的老妖婆,不管他用什么剑法,都会被仿佛一清二楚的对方接住并反击。
凌辰现在相当慌张,却又因没了能够求助的人而死死咬着牙拼命抵抗着。
大仇未报,零的下落不明,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死在这里!
假使她说的话是真的的话,很快,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零就能回来了。
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只要零回来了……
就一定有办法脱身的!
……为什么会这么相信着?
他不过,是个想要从他身上套出九天玄明录所在的可疑人物才对吧?
头剧痛欲裂,体内的力量却因没了理智束缚而全力爆发了出来,堪堪抵住袭向喉间的剑,将其格挡开来。
身上早已出现无数被剑气撕裂的伤口,却又以超乎他想象的速度复原。
不管是身体也好武器也罢,全都陌生得可怕。
可有个声音却一直在喊着,他不该用这粗劣的剑法,不该如此狼狈,不该……对零抱有任何期待。
“闭嘴,”冷不丁周身气势暴涨的凌辰死死握住那把剑挥向朝仓千夏,“闭嘴啊啊啊啊——”
两道剑没入人体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鲜血四溅,忽然没了力气半跪在地的凌辰瞪大了眼,有点迟缓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腹部被剑气爆开的巨大创口。
复又有点呆怔地抬起头,看向脸上被溅到星点血迹的,面无表情的少女。
想起来了。
这么疼的第一次,零出现了。
这么疼的第二次,凌辰死了。
玉冠早已被击飞,发丝如墨般披散下来的青年眼眸变换不定,时黑时红,似是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让我出去,这样下去你会被她杀死的。
滚。
凌辰,别天真了,她是真的打算杀了你。
滚。
她不是师尊!只是个卑劣的欺诈者!
给我滚!
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宰,我凌霄才是鬼界之主!把身体给我!我要杀了她后去找师尊!
她就在你眼前。
……
那个用一根树枝就击退了十万怨鬼的零,就在你眼前。
她不是!
她就是!
师尊不会那么对我的!
因为你不是凌辰。
……被伤成这样的可是你。
因为我也不是凌辰。
……
——“不管你是不是他,今天,我教你一次。”
——“往后,我们两清。”
最终,眸色深黑的少年对着脸上染血却依旧显得素净如雪的少女露出了笑容,压下喉间不断泛起的腥气,压下呼吸间产生的疼痛,他笑得灿烂极了。
说出了一直想说,却因自己那一丁点少年意气,自信于对方不会离开自己,在真正堕为恶鬼前,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我要是学会了你那无名剑诀,你收我为徒可好?”
朝仓千夏没有回答。
又是听面前嘴角缓缓渗出鲜血的少年皱起脸哀求道:“拜托了,收我为徒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拜托了,给我力量。”
——“拜托了,再说一次啦,那个剑招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拜托了,我还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拜托了,帮我想个招打发掉那些姑娘们。”
——“拜托了,别告诉我你又是故意让我去勾搭,不是,英雄救美。”
——“拜托了,别离开我。”
——“求你了......”
“求你了。”
朝仓千夏闭了闭眼,低声道:“我无宗无派,从不收徒。”
“……是啊,我怎么就,忘了呢?”当初试探地询问之际,她早就回答了。
“可你年幼时所学剑招,心法,法术,”少女在对方眼眸微睁之际继续道,“均乃我游历时所获所悟。”
“虽谈不上倾囊相授,自学成才的你也的确掌握了七七八八。”
“凌霄,”左臂几乎断成两截的朝仓千夏勉强抬起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叹息般道,“我很抱歉,当初没能早点救你。”
“我助你成仙,却忘了告诉你该如何做人。”
朝仓千夏扬起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夺走了少年的呼吸,却使得他的心感受到了割裂般的疼痛。
“因为那个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人。”
做一个正常的,普通的人。
这听上去多容易啊。
可怎么就,那么难呢?
强求不来,强求不来。
哪怕如此劝慰着自己,却还是会因此感到绝望。
喉管被朝仓千夏反手一剑划破的凌霄松开了那把早已被他抹去剑灵的本命法宝,抬手伸向了对方,咧了咧嘴,嘶声道:“别哭啊,师尊。”
“我很没用啊,鬼界到现在,还不能没了我……”
“但也快了吧……”
“别脏了您的手。”
“暂时……把我关起来可好?”
“既然丹田已废……抽我仙骨,断我灵根……留下界主核心便好。”
少年说着血淋淋的话,本该涣散的黑眸却闪闪发亮:“是您的话,能做到的吧?”
能绝了他调动天地灵气的可能,甚至用一把毫不起眼的剑破开他仙体的零……
以前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沦落到不得不陪着一个家破人亡的幼童的?
不知道。
但毋庸置疑的是……
您曾经,其实真的待我很好。
虽然有点笨拙,虽然有点天真……
可唯独您,对我掏心掏肺那般好。
是凌霄对不起您。
杀了您拜托照顾我的绝天不说,还杀了那些好姑娘,甚至在发现您附身别人后被嫉妒吞噬,试图将您关起来……
但您还是很喜欢凌辰的,对不对?
凌辰做错了事,您该骂就骂,该罚就罚,但求这一次,别再离我而去。
若有转世那一日……
收我为徒可好?
许久未曾尝到失血过多的滋味,累得连笑容都挂不住了的少年眼前昏暗一片,眼皮再怎么努力,都也抬不起来了。
往前跌去的最后一刻,似在做梦那般,他听到了那个最为眷恋的声音响了起来。
如果是梦……
就别再醒来了吧。
每一次,他都这么祈祷着。
这一次,师尊一定会实现他的愿望的。
毕竟,那是他最依赖的零啊。
没有空气的宇宙里,仅有这块地方因为被阵法覆盖而能发声。
可现在,阵法已去,艳阳高空,一片寂静。
“封。”
无声言灵道出,凌霄的魂魄被关进了绝天剑中。
下一刻,剑锋泛起流光,隐隐浮现出了一个暗红发青年的身影。
“你果然还活着。”左臂恢复如初的少女脸颊微白,脱力地靠在恢复到人形的奥萨身上。
当初若不是对方暗中助她脱身,大抵主神早就随她自生自灭了。更别提既然那个分神能带着绝天一并投影下界,就说明其剑灵一定还存在着。
“我发现那小子不对劲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上古剑灵撇了撇嘴,“你也别太怪他,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被鬼气吞噬却还能完好无损的。”
“……是我想错了。”朝仓千夏闭了闭眼,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不知是在嘲讽谁,“我本以为,魔气也好,鬼气也罢,终究不会影响心智。”
却不成想,那不过是因为沙哈尔本便是魔。
绝天眉头微皱,借助神识传音的他自然是能清楚对方的情况的:“你的神识现在很虚弱。”
“我的魂可是结结实实被你砍了一剑啊。”
绝天绝天,连天都能伤,又何谈她这个一点防护都没来得及准备的家伙。
“弱死了。”
“真是为难你了,到现在还记得我不说,竟是还记得嘲笑我。”
青年望着肌肤真的白到透明了的朝仓千夏,很快做了决定:“走,我带你回去疗伤。”
“我可不能去啊。”到了那里,怕不是瞬间就把本源给抽光了。
“……我带你回去。”奥萨把朝仓千夏抱了起来。
“说得好像你跑得动似的。”朝仓千夏的眼帘低垂,声音微不可闻,“应该快来了。”
别西卜的话,一定清楚她的信号的。八分十八秒也快到了,阳光照射到地球的时候……
“我稍微,睡一会儿。”
奥萨看着迈步走来的洁白人影,手微微握成了拳,他喃喃道:“你会好起来的。”
“……别动爱歌。”
“……好。”
少女的嘴角悄悄弯起了微小的弧度。
“那,我就最后,信你一回。”
黑发黑眸的少年兀地瞪大了眼,复又小心翼翼地圈住了怀中的少女。
呜咽着应了一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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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仓千夏:麻蛋被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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