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黛去探望过秦晁一次之后,他便不许她再去了。
原话是:想我也忍一忍。
于是,明黛安安心心留在府中,与明媚一起陪伴母亲。
长孙蕙原本还存着些气,见她不再往外跑,转而打趣起来。
“这才殷勤了几日就没劲了?若成了亲,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明黛隐隐觉得,自从回到府中后,母亲也不同了。
以往,她在她们面前更多是贤淑温柔的样子,很少开玩笑,挺有威严。
可如今,她笑的多了,也不拘于从前的端庄。
倒是明媚,从前她只有出门时才顶一副高不可攀的冷漠模样,在家中便是个粘人精,撒娇精。
现在,竟一日比一日安静,有些回归幼时的趋势,但又于幼时的胆怯敏感不同。
明黛到不觉得如何,因为她自己也在变。
至少从前,她绝不会当着母亲的面说出如下的话——
明黛手托腮,佯装叹息:“是啊,觉得他不如从前那般粘人了。”
此话一出,边上二人齐齐看过来,长孙蕙的眼神更多用在观察明黛。
明媚的眼神更直白,丝毫不意外:“男人不都是这样,从前卑微如泥,抓到什么都是宝贝,如今平步青云,心思自然也多了。”
长孙蕙短暂的收回打量明黛的目光,挑眉望向明媚:“你这话,叫你父兄听到第二次,我可不护你了。”
明媚哽住,又强辩道:“自然是除父兄之外的。”
明黛好心提醒她:“三叔和逸堂兄还没走呢。”
换在从前,明媚大抵要扑进长孙蕙怀中嘤嘤哭诉,道她们欺负她。
可今日,她彻底哽住,竟没再说什么。
长孙蕙看一眼明黛,也许是打趣够了,也许是怕女儿多想,语气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以秦晁如今的情形,怕是想有别的心思,也没人敢应和他了。”
明媚脑袋一偏,望向长孙蕙,眼神复杂。
明黛心中隐隐有个猜测,面上只露出好奇:“母亲何出此言?”
长孙蕙握住她的手搁在掌心,轻轻拍了一下。
“秦晁冒头后,的确惹了不少官宦人家的眼,家里有女儿的,都蠢蠢欲动。”
“可冬猎场之后,谁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
果然。明黛猜的没错。
秦晁当着众人的面和楚绪宁厮打斗殴,如今他已行动自如,楚绪宁却依旧卧病在床。
绕是楚绪宁先动的手,可他们二人谁更狠,也是一目了然。
兄长说,秦晁那一举,是把自己送到圣人手上供他拿捏。
但其实,随着后面那段“过往”散播出来,秦晁早已与明家紧紧地绑在一起。
长孙蕙:“他这一动手,已叫长安城的人看的分明——他为你成痴,若有人招惹你,他能扑上去将人打废,这种情况下,谁还敢打招他为婿的主意?”
长孙蕙看了明黛一眼,说:“他来到这里,从来没有给自己第二个选择。”
一旁,明媚咬咬唇,像是想到什么,终究没再故意挑剔。
明黛的目光不动神色扫过母亲和妹妹,温柔浅笑:“他本就是个很好的人。”
长孙蕙闻言,不予置评,转而说起了别的。
“回礼?”明黛的思绪被拉回来。
长孙蕙点头:“是啊,此次你和媚娘回家,你师父可谓是帮了大忙。”
“我已在城外的庄子买了一批上等的木料,也定了最好的制琴师傅。”
“乐先生是着实喜欢你们,不愿你们名声受损,这才帮了忙,是天大的人情。
“几把秦筝琵琶抵不上全部人情,但礼数得到位。”
“母亲不大懂这个,看你们谁得空,去城外跑一趟,选料督工。”
话音刚落,明媚又能讲话了,她托着腮,懒懒道:“母亲这话问的。还是直接让我去吧。姐姐如今思君心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还叫她去选材督工,就不怕我那失心疯的姐夫打上门来。”
她如今“姐夫”倒是喊得顺口,可总不忘加上个在心中根深蒂固的形容。
秦晁把楚绪宁打废的事情,在明媚心中留下了一定程度的阴影。
明黛瞪了明媚一眼,是为警告。长孙蕙摆摆手:“无妨,此事你们自己去商量。”
明黛说:“还是我去吧。”
明媚:“我去。”
明黛:“你这几日精神恹恹,不如在府中好好歇着。接近年关,正是府上最忙的时候,往年还会帮着母亲大理一翻,今年若我们都不在,不合适。”
明媚一愣,也想起了去年年节。
那应该,是明府过的最艰难的一个年节了。
所以今年,务必好好准备,好好过个年。
明媚没犟,乖乖的点头。
接下来一个月,天气越来越冷,年关也越来越近,由秦晁和明靖负责的首处微观水利建成。元德帝为此极为期待,已经着官员筹备首次亮相的仪式。
秦晁虽不让明黛去看她,但隔三差五都会在回官驿后派人去接她。
他太忙,只有夜里有时间,一旦独处,他在外头那些镇定自若油盐不进便全都没了。
活生生一块狗皮膏药,绞尽脑汁只想将她留下过夜。
换作别的女子,只会觉得自己被这般对待是受了轻视,好似是男人一日劳累后的消遣,又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将自己当成未来的妻子一样尊重爱护。
但到了明黛这里,想法就简单多了。
“你白日里只动嘴,攒力气,到夜里便歇了嘴,卯着劲儿动手动脚是吧?”
秦晁衣裳半褪,享受着明黛给他的右臂推拿。
两人明明还未举行婚仪,可相处时竟有了些老夫老妻的姿态。
他摸一把她的脸,流里流气道:“怪了,这寻常妇人,都盼着夫君能把力气都放在自己身上,到你这儿怎么像是嫌弃我放多了?还是说,这是什么暗示的话术,其实是我放的不够多?”
明黛手上猛地加重力气,秦晁只觉得一股钝钝的酸麻自手臂蔓延开,顿时发出一声暧昧的惨叫,旋即一副要生要死的吟叹:“原来你把力气放我身上,也很不错。”
明黛脸一热,手松开了:“秦晁!”
秦晁单手撑着床,坐姿歪垮,吃吃的笑起来,转眼见她是真怒了,连忙收笑,作哄状抽出手作势抱她:“好好好,我不说了,还是我的力气放你身上,放你身上。”
明黛气笑了,也不问他正事进展,抽出枕头就往他身上砸。
秦晁压根没有很认真在躲,嘴里却喊得跟真的一样:“救命啊……救命啊……”
明黛看一眼门口,终是扔了枕头去堵他的嘴。
秦晁顺势把她勾到怀里,滚入床榻。
他捧着她的脸,满脸的得逞的笑意:“蠢不蠢,要这么堵才严实——”
最后一个字音未落下,已以唇封口。
亲昵一阵后,明黛想起一事,同他说了。
“送去东海国的礼”秦晁挑眉。
“嗯。”明黛点头:“我师父虽擅秦筝与琵琶,但也喜欢收藏乐器。”
她轻轻垂眼,想到之前的事:“父亲和母亲为我们回家的事做了许多安排,所以……”
“应该的。”秦晁毫不犹豫的点头。
明黛抬眼看向他,秦晁笑笑,把右手递过去,明黛以为是要继续按揉,不想被他反手握住。
比起左手,右手的力道轻的太多。
明黛也握住他。
“去这一趟,大概要多久?”
明黛:“得看师傅的进度。”
秦晁用右手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总这么偷摸着,怪难受的,忙完这阵,大概就能筹备婚事了。”
明黛没敢把全部力气压在他手上,注意力也都在手上,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忽然问:“还记得去年的年节吗?”
明黛一怔,许多事情不由浮现眼前。
去年的年节,的确糟糕透了。
村里,县城里,还有长安城里,没有一处好过。
秦晁定定的看着她,笑道:“今年,应当能过个好年。”
明黛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嗯,过个好年。”
……
明黛打算亲自去一趟庄子督工,却没想到,首处微观水利建筑在亮相之日,忽然出事了。
彼时,明黛正在准备出行,消息是明逸带回来的。
明黛惊惧道:“秦晁和阿兄可有出事?”
明逸抬手作下压势:“放心,不是人出事。”
此言一出,明黛的担心已去了大半。
只要不是人出事就好。
长孙蕙和明媚都在,母女二人对视一眼,问明逸具体情况。
明逸神情复杂:“不知该怎么说,其实只是仿照泄洪的山口忽然塌陷。”
明黛剩下一部分担忧迅速占据主导地位,她第一反应是微观水利的主意失败了。
但明逸很快又道:“今日是首次亮相,圣人带着太子与一众朝臣前去观赏微观水利抗洪的试验,泄洪口坍塌之后,秦晁和靖堂兄很快就将局面控制住,且立刻查明了原由。”
明媚给明逸递了一盏茶,明逸饮下,声音方才清澈起来,却也将这段话硬生生拐了个大喘气:“是人为陷害!”
人为陷害四个字,让明黛的心落回原处。
她甚至想起之前问过秦晁的话。
——要忙多久,不在我们。
——那在什么?
——不告诉你。
他和兄长掌控的这么及时,难道是早就料到会有人破坏,造成失败的假象?
长孙蕙问:“何以见得是人为破坏?”
她这一问,像是问到了关键,明逸的神情都变了。
“因为,塌陷之处的下面,发现了一样古怪的东西,一看就知是有人刻意放进去的。是因为这东西,才造成塌陷。”
明黛:“什么东西?”
明逸看了长孙蕙一眼,低声道:“一个金塑人像,人像上写了生辰八字和一些古怪的符咒,人像手中托着一个金匣子,里面还放着东西……”
“据说,圣人和太子瞧见那生辰八字时,脸色都变了。圣人当即命秦晁将金身连同金匣子收起来。想来,那东西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823:18:17~2020-12-2922:5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飞悦霜墨染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缘起缘灭20瓶;vie10瓶;飞悦霜墨染褚7瓶;22769957、温染琉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