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您这样,我真的很难办?”胡厘握着个无处安放的脉枕,满脸无奈。
胡厘是秦晁下重金寻来为他治手的大夫,且是个年纪轻轻的神医。
秦晁的右臂因借力撑的动作造成旧伤复发,眼下已被夹板和纱布固定吊起来。
除此之外,还得看看他有没有内伤。
可是,从御林到官驿,他一直抓着明黛的手腕,好像一松手,这人就会消失。
胡厘苦劝无果,只好将无助的眼神瞄向他身旁的人。
然而,明黛也没好到哪里。
她被楚绪宁和秦晁杀气腾腾的赛事搅得心绪不宁。
危机时刻,脑子轰然炸开,那些曾被遗忘的记忆如山洪雪崩,不受控制的涌出。
而后,身体快于理智,她想都没想就拉弓搭箭出手了。
冬猎是大事,在元德帝的安排下,秦晁和楚绪宁分别被带走,她也被秦晁拽来官驿。到现在为止,她的的心情都尚未平复,头又沉又晕。
明黛知道秦晁心中不比她平静,可他的伤也不能就这样撂着不管,遂打起精神,试图将手腕抽出来。
才刚一动,便遭到了巨大的反抗,秦晁手劲大的吓人,明黛手腕都疼了。
她抬手在他手背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明明不重,却脆响脆响。
“放开,捏得疼。”似怒未怒,言行间透出的亲昵和熟悉感是装不出来的。
那只手立马就松了。
前一刻还凶狠执拗的男人,这一刻像只被摄魂的木偶,听话得不得了。
胡厘眼一瞪,见鬼似的。
左右他从没见过这疯子温顺如绵羊的样子。
明黛将秦晁的手落在脉枕上,请胡厘诊脉。
胡厘总算松了一口气,飞快搭手,进入状态。
好在,秦晁身上并无严重的内伤,顶多是挂点彩。
刚看完,秦晁反握住明黛的手腕,也放到脉枕上:“给她也瞧瞧。”
明黛看他一眼,还没开口,秦晁直接按在她手腕上,是个不许拒绝的意思。
又强调一遍:“给她也瞧瞧。”
胡厘也不知这位无伤无病的盛安郡主哪里需要瞧病。
可他也不反驳,一个是号,两个也是号。
然而,当胡厘为明黛号上脉时,左眉很快的跳了一下。
那神情一闪而逝,明黛注意力都在秦晁身上,并未看到,倒是秦晁看的真切。
不止如此,秦晁也察觉到,胡厘为她号脉的时间比自己更长。
又过一会儿,胡厘撤回手,漫不经心扫过秦晁。
秦晁一个眼神,胡厘便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郡主此前应当受过重伤,好在如今已康复,只要好生静养,便无大碍。”
秦晁眼眸微敛,是他要求胡厘看的,胡厘说完,他却没有吭声。
明黛本就没放在心上,只问秦晁,“他的伤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自从两人来到官驿后,知情识趣的人已经都出去了。
胡厘早就听说过秦晁这疯子有个要命的红颜知己,现在一过眼就能猜到些。
毕竟是费心费力诊治了大半年的患者,多少有些医患情谊。
借着明黛的发问,胡厘挑着眉大方望向秦晁——怎么着啊爷?是往轻了说还是往重了说?
秦晁拢拳咳了两声。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起来。
胡厘:懂了。
然后,他向明黛说了一堆医嘱。
大抵是,好好照顾就没事,可稍微不慎,就会要命。
明黛果然蹙起眉头,伸手虚扶住秦晁。
“哪有那么严重,无事就退下吧。”秦晁嫌弃的赶人。
胡厘算是看清了他的嘴脸,露着客气的假笑出去给伤员抓药配药了。
房中终于只剩他二人。
明黛看着秦晁被吊起的手臂,指尖轻颤,始终不敢覆上去。
“你……”明黛刚一抬眼,秦晁已伸手按住她后颈,倾首吻上去。
他亲的急切,睁着眼睛,在无限拉近的距离里,目中只有她一人。
重温久违的亲密,明黛第一次发现这种事的妙处。
那些不知如何启齿的话语,不知如何开口的疑惑,皆化在这份汹涌强势的亲密里。
她沦陷其中才猛然意识到,废话不说也罢,再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值得珍惜。
秦晁吊着一条手臂,就像是被封印了一半的力量似的。
怎么亲都不够,怎么来都宣泄不完。
那令他魂牵梦萦的滋味就在眼前,任他采撷,他激动地要疯。
秦晁眼越来越红,气息越来越粗重。
明黛慢慢从侧坐床沿,变成靠坐床头,承受了秦晁大半个身子的重量。
过了最激烈的一阵,明黛渐渐喘不上气。
秦晁第一时间感知,放轻力道,改为细细密密的亲吻。
等到她喘过气,他又再掀凶猛。
就这样,亲了又亲,亲了又亲。
明黛觉得自己的唇都快被含化了,终于侧首躲开。
秦晁吻在她侧脸,顿了一下,又辗转入脖颈,至耳畔。
“我好想你。想的快疯了。”似叹似吟,含着无限爱恋缱绻。
他单手将她抱着,不断呢语:“黛黛……黛黛……”
明黛唯恐压到他的手,一边极力往后靠为他的手臂腾位置,一边轻抚他的背脊。
“我在。”
这时,胡厘去而复返,拿着内服外敷的药。
明黛本想去取,结果被秦晁按住。
“我去。”
他明明是被抬回来的,此刻却无事人一般,吊着手走到门口。
门扇半开,胡厘将东西递过来,秦晁单手接过,低声说了什么,旋即抬脚将门踹上了。
咣的一声,明黛能想象胡厘此刻的表情。
秦晁回来,将手里一堆药丢在床头,施施然坐到床边,侧首看她。
几乎是胡厘刚送来药,奴仆紧跟着送来两盆热水。
热气氤氲室内,门窗重新合起,屏风围合,立马将原本就静谧的房间烘的暖色生香。
看着这情形,明黛忽然想起了她嫁给秦晁的那个晚上。
也是门窗闭合,竹屏围合,她为他抹药治伤。
而今,这官驿的贵舍比当日那个小乡村舒坦不知多少倍,可置身其中的感觉,却微妙重合,又不尽相同。
原本,明黛在心情略微平复后,生出了许多担忧。
譬如秦晁和楚绪宁这一闹的后果,尤其楚绪宁还见了血,怕是会很麻烦。
又譬如众目睽睽之下,她下意识射出那一箭,甚至跟着秦晁来到官驿亲密相处会惹来多少非议,父亲和母亲又会面对怎样的舆论,哪一件都不是小事。
倒不是后悔害怕。
只是当初她与明媚回家时,父亲和母亲辗转安排,就是为了给她们攒一个体面的说法。
如今她不顾一切,这说法怕是会遭到质疑,也叫父亲和母亲白忙一场。
然而,当眼前的情形令她想起许多过往时,她忽然就把那些忧虑抛开了。
无论如何,至少在今日,她先心无旁骛的陪陪他。
今日之后,无论面临什么,她来扛就是。
秦晁吊着手,脱衣裳并不方便,明黛蓄足了耐心,一点点为他褪下。
男人的身躯露在眼前时,明黛怔愣了一下。
不过半年时间,他身上的疤痕已消去大部分。
除了几道较严重的大伤还隐隐发白,其他地方比之从前不知好了多少。
明黛眼神几变,看向面前的人。
不止是身上的伤,他的仪态气度也变了很多。
从前,他没什么坐相,现在,坐在一只小圆凳上,也笔挺端正。
秦晁一直留意着她的反应,他侧首面向她,眼却微垂着,什么解释都没有。
明黛轻轻抿唇,将衣裳搭上屏风,拧干热巾为他擦身,擦到脸上时,她仔细避开了淤青处。
秦晁像一只任由她摆弄的娃娃,此时此刻,在外面随便拎一人进来看,都能看的目瞪口呆。
擦完身,明黛给他套上干净的白衣,又取了药为他上药。
楚绪宁下手是真的狠,秦晁嘴角和颧骨处都是淤青。
可是……
明黛脑中浮现出马场中秦晁那挑衅的一笑,和他在赛事中与楚绪宁说话的画面。
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或者说太古怪了。
“要喂我嘴里了。”冷不防响起他的声音,明黛回神,只见自己指尖沾着药膏,已经挨到了他的唇,而他由始至终端端正正一动不动,任她手指游移,委屈控诉她时,唇瓣都擦到了药膏。
明黛连忙用干净的手指为他揩掉。
秦晁顺势握住她的手腕,质问:“想什么呢?”
语气颇为不满,扩展一下的意思是——今日这情形,你同我在一起,还想别的?
明黛想,他未必不知今日之后要面对什么。
可他似乎,也很希望此刻安静无扰,只有彼此。
明黛失笑,拎拎神,当真抛了所有思虑。
“好,不想了。”
为他穿好衣裳上完药,天色已暗。
“去歇下吧。”明黛没打算离开,可他实在应该躺下来歇一歇。
秦晁眼锋一凝,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凭那隐隐约约的拉拽力道,个中意思已足够清楚。
他不想她走。
房中烛火灭的只剩一双,隔着屏风,火光幽幽跳动。
明黛宽去外袍,在他身旁睡下。
秦晁平躺着,右手老老实实搭在身上,明黛主动挪入他左手的怀抱范围内。
秦晁猛一收臂,在拥她入怀那一刻,竟有种这一刻就是圆满的滋味。
怎么会不圆满呢?
在她射出那一箭的瞬间,那个孤冷的青年,重新得到了这世上最动人的偏爱。
独一无二,举世无双,明黛给他的偏爱。
作者有话要说:先让小两口腻歪半天,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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