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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 124 章(1 / 1)

抛开所有的过往不谈,只谈下意识的反应,明黛心中鲜明的蹦出两个字。

不可。

偏偏是这一瞬的反应,没有逃过楚绪宁的眼睛。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出求亲的事。

论理,同一个人,带着同一段记忆来接受一件事,应当有同样的反应。

曾几何时,她听到同样的话时,是含羞带笑,隐含期待的,可今日,明黛脸上没有半点喜悦。

“黛娘……”楚绪宁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他下意识将明黛的反应不似从前归咎到他曾经做过的事上,话到了嘴边,他才意识到明黛已经忘了那些事,他反而不能解释。

楚绪宁心中的万般煎熬,在明黛心中却是一瞬的决定。

她甚至没有在此事上表现出太多的犹豫,已给出答案:“绪宁哥哥,我不能嫁你。”

楚绪宁整个人僵在座中。

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不记得了,他们理应已经回到从前。

这一刻,楚绪宁险些没忍住告诉她——你答应过的!你是答应过的!

大约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他们选择隐瞒她一切的同时,他连拿既往事实与她对峙都不可以。

明黛轻轻放下茶盏,语气和动作一样轻。

“你我相识多年,又于同门学艺,情谊深厚,但婚姻大事,不是这样算的。”

“不是这样算?”楚绪宁像是听了个荒诞的笑话,想笑,却落下泪来。

他死死握拳,压抑着情绪,近乎哑声:“好,幼时的事,师门的事都不算。”

他的声音极沉,压抑到了极致,忽而一转:“可总有能算的啊……”

那么多回忆,那么多过去,若要一一数来,岂是一时半刻能说清的。

他们并非懵懂稚儿,过去心照不宣的感情,并不需要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来证明。

她接受过眼前青年最真挚的心意,也予以过最真心的回应。

可是……

不一样了。

“绪宁哥哥。你知道,我忘记了很多事吧。”

楚绪宁怔住,一时竟不知该肯定还是否定。

明黛本就没在等他的答案。少女侧颜静美,微微扬首看天。

“我出了意外,忽然忘记很多事。家人对此讳莫如深,似乎并不想让我知道。”

这是明黛第一次坦白吐露心里话。

很多事,并不是她不知道。她的性子就是如此,大环境下,权衡利弊,再做出选择。

大家不想让她知道,她便假意不知,纵然午夜梦回,脑中有什么细碎片段,也当做不知。

“我可以不去追究那些大家希望我忘记的过往,但我很清楚,自己对事,对人,对物,每一点上都有了些不同,当这些不同的影响凑在一起时,我也不同了。”

“我开始喜欢一些从前不曾喜欢的东西,有了从前不曾有的习惯。”

“同样的……”明黛短短的看他一眼,又别开目光。

她像是在承认一件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从前在意的,现在回味时,感觉竟也不同了。”

“那些忘记的事情,一定给了我很深很深的触动。刻入骨肉,融于血脉,不是一场意外,一次受伤,就可以掩盖的。”

“不是的!”楚绪宁飞快站起来,气息急促:“人对未知的事情,本就容易臆想夸大,你忘记的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他很清楚明黛遗忘的记忆里,谁占了大头。

可他不信!

他不信他们十几年的情谊,竟比不过那人的半年!

那个人凭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楚绪宁心头一沉,弱声求证:“是不是因为我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你听说了什么,所以才对我说这样的话?黛娘,我对那女子没有半分情谊,我是被人设计的!”

明黛蹙眉:“设计?”

是!设计!楚绪宁极力想解释,可一张口,所有的事情,无不牵扯那个男人。

他却无法临时编出一个将那人完美剔除,又具有说服力的故事。

在楚绪宁无措焦虑的神情中,明黛渐渐平静下来。

当日听闻他从别处带回一个女子时,她才刚回府,脑子都是乱的,第一反应是惊。

后来,当她心里攒了些细微的线索时,再想此事,只觉得是本就没有缘分的事罢了。

“就当……”明黛轻轻开口,竟像在愧疚:“是我变了吧。”

她看向楚绪宁:“若绪宁哥哥也珍惜过往情谊,我们大可将今日的话都忘了,若你实在介意……”

“别说了!”楚绪宁沉声打断,握拳垂首,竟是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她哪里知道,真正心怀愧疚的那个是他才对。

他原以为,她忘记一切,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

可是多么荒唐可笑。她不再记得,他们回到原点,可到头来,她用愧疚的语气告诉他,只当是她变了。

旁人听来,兴许还会觉得这是什么薄情女与深情郎的故事。

可只有他知道,这才是老天爷对他当初的选择最狠心的惩罚。

“不是这样的……不是。”楚绪宁猛地抬头,满含痛色的看她:“你不必愧疚什么,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你……既然你不给我机会,我便自己争取机会。”

“你……”明黛尚未开口,楚绪宁已走出很远。

她隐隐不安。该说的都说了,他还要争取什么?

……

楚绪宁几乎是逃跑般离开了那里。

明黛句句诛心,他一句都不敢再听下去。

也是到了这一刻,楚绪宁才意识到,他隔了这么久才来见她,并非纯粹因为家人阻拦。

他自己也害怕。

害怕这唯一的机会有什么偏差。

可它还是有了偏差。

楚绪宁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他和明黛能回到原点,已经是进展,即便这当中有什么差错,纠正解决就好了,只要……

心神俱乱间,一双黑靴步入楚绪宁的视线,他及时止步,才没有撞上来人。

抬眸看清面前的人,楚绪宁的脸色瞬间变冷,脚下更是后退一步:“是你……”

秦晁抱臂而立,与他无废话:“如何,认输吗?”

楚绪宁目光一凝,根本无需秦晁将这句话扩展,他已明白个中挑衅之意。

秦晁迎着他仇恨的目光,错身往前走了一步,在楚绪宁身侧停下。

他不羁笑道:“原以为长安城的贵公子见多大世面,处变不惊,没想到才这样,便撑不住了?”

楚绪宁侧首怒视,白唇紧抿。

秦晁看也没看他:“你可知,为何你只能不择手段将我与她隔开,而我却可由着你们见面?”

他笑了一声,气死人不偿命:“因为,自她入我怀时,她的人和心,都归我一人。”

“任你使任何手段,将她带去任何地方,她的人和心前,永远隔着一个我。”

“除非我死,否则没有人可以碰到她。”

“啊,不对。”秦晁一拍脑门,“她忘了我也不愿接受旁人,哪怕是我死了……”

他终于侧首,眼神得意:“她也会为我守一辈子吧。”

秦晁大笑起来,负手离开。

楚绪宁缓缓转头,面露凶相。

不错,这个差错,就是他。

没有他,黛黛就不会这样。

……

明黛独坐席中,席外的道上,时而有人牵马路过,总会不动声色朝这边投来目光。

她轻叹一声,心知今日的事保不齐要被传出去,索性琢磨起该用什么说法应对。

正想着,身边有人落座,扶袖为她添了一盏茶。

明黛没看来人,目光落在距此最近的跑道上。

明逸正牵了匹马在溜,大约又要尽兴驰骋一番。

“我们……”明黛开口一瞬,小案那头的男人已看过来。

“……见过吧。”

秦晁眼神渐变,坐姿更端正挺直。

明黛却笑起来:“看来,的确是你。”

她摇摇头:“亏我还以为,这世上真有无因而生的契合与投缘。”

格外能看穿她的想法心情,同喜同好,进退之间的分寸永远拿捏在她的尺度之内。

还有那张脸,那双眼睛,甚至是那几滴眼泪。

只有隐瞒于骨子里的熟稔和亲密,才会让她有那种如遭摄魂般的失态。

“你也曾真心待过他。”

明黛眸光轻动,侧目望去,只看到一双沉静如水的黑眸。

秦晁微微一笑,脸上不见一丝妒色与气恼:“所以,为何要拒绝?因为那段若有似无的记忆?还是你觉得,可能在我这里有一份责任?”

明黛竟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离题万里:“我小时候,其实很爱美。”

秦晁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唯有眼珠朝她动了动:“哦?”

明黛笑笑:“大抵小孩子都喜欢闪亮的东西,我就很喜欢金饰。奈何那时太小,撑不起华丽的发式,便盼着自己早早长大。可是,等到妆奁里摆满金饰,今日这场宴,明日那家局时,这竟成了我最害怕的东西。”

“顶着满头耀眼端端正正往那儿一坐,不像是人在借它们装点自己,倒像是成了它们的展示架子。一整日下来,浑身酸疼,脖子以上都不是自己的了。久而久之,我便很少再用,一切从简从素。”

秦晁无声的看向她。

长安城里,谁人不知盛安郡主堪称贵女之首,无论出身,容貌,仪态还是规矩都无可挑剔。所以,她成了毫无争议的太子妃人选。

但其实,在无人窥见的角落,她也曾用自己的方式来表态。

真是,很可爱的反抗。

明黛:“可不知怎么的,如今再看它,竟又觉得可爱精巧起来。”

她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袖子被撩起一些,那截皓腕上,赫然挂着一只颜色已暗的金镯子。

秦晁眼神一凝,霎时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淮香村,那个登门求亲的早晨。

【小生秦晁,愿求娶姑娘为妻,必珍之爱之,永不相负。】

【今日之言,愿君铭记。】

后来,他曾送过她许多新的金饰,可是在那个猝不及防的分别之日,她被官差带走时,腕上挂着的,是这只成色显旧的定亲礼,是他母亲的遗物。

明黛低头看着镯子,轻笑一下,说:“金饰只是金饰,不知冷热,不懂酸甜,大概心境会变,只是因为,它存在的意义变了。”

“对物是如此,对人,好像也是如此。”

一句话,竟又拉回到了他原先那个问题上。

秦晁兀自笑起来,“懂了。”

他好像完全不吃醋,明黛好奇的看他,用眼神询问,你懂什么了。

秦晁看懂了她的眼神,主动给出答案:“或许,他身上的确有什么曾打动过你。可现在,打动不了了呗。变心而已,弯弯道道说一堆干什么。”

他直言不讳,令明黛有些赧然。

她自问并非三心二意之人,认定什么,不会主动分心放手。

她不知为何会和眼前的男人扯上关系,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变心,可他说的没错。

再看楚绪宁时,那些曾经打动她的东西,都失去了鲜活的色彩。

她变了,他……也终究不似从前。

罢了。明黛轻轻吐气,这种事上,无谓按头强迫,哪怕真是她变了心,该怎么认就怎么认。

秦晁打量着她,嘴上在调侃,心里却清清楚楚。

是她早就放弃了他。

秦晁忽然想起第一次带她赴宴时,回程的马车上她说过的话。

那日的情形似乎给她造成不小的刺激,于是,她默默做了盘算,平静的告诉他,若生二心,不必遮掩,不可欺骗,坦白说出来,断开其实也可以很简单。

他听得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他不可能断开的,这一辈子,也不会给她主动说断的机会。

正因她不是轻易移心言断之人,所以,一旦被她抛弃,永远都不再有机会。

秦晁起身走过去,在她面前半跪。

他忽然凑到身前,明黛下意识往座中靠了靠,坐姿依旧端正。

秦晁笑:“明明没全想起来,为何今日挑破?难不成,是准备接受我?”

“接受”二字时,他朝她倾了倾,卷着一身乌沉香,令明黛退无可退,往日含着爱恋缱绻的星眸,只浮了一层浅浅的无措。

她手一颤,垂眼看去,是被他捉住翻过来,掌心朝上。

一个温热坚硬的东西落在掌中,他的手撤开,露出一只足斤足两,纹样远胜旧物的金镯子。

秦晁眼里浮着温柔的笑,话却说得刁钻:“你都把我忘了,还想轻易得到我,做梦呢?”

明黛混乱的思绪僵了一瞬,嘴角险些没忍住扬起来。

却听他声线沉下,含了遗憾:“金我多得是。可你的表现,只能得这一个了。”

他笑笑,伸手取了金镯子,五指捏边,将圆口对向她,微微挑眉以作催促。

话说到这个地步,明黛几乎已经肯定,她遗忘的那段时间,一定含着更复杂的事。

她抬起手,钻入那圆口,新旧两只镯子碰在一起,叮呤咣啷。

秦晁满意的看了一阵,起身坐回原来的位置。

他们今日的目的是来玩,说了一堆话后,秦晁问她要不要去选马。

明黛还在想他们的事,她看一眼秦晁,问:“我与楚家五郎……”

“你不是已经了结了吗?”秦晁甩着马鞭,满不在乎的打断。

“没关系,我明白。”秦晁玩着手里的马鞭,眼神温柔:“就当我们一人一次,扯平了。”

扯平了?

在明黛疑惑的目光中,秦晁别开眼,温柔悉数变冷。

是啊,你和他,已经了结了。

现在该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黛:我和楚绪宁……

秦晁(潇洒):嘘——不必说,不在乎。谁年轻的时候眼睛没瞎过?

后来——

秦晁:只有这些了吗?不会藏了别的事吧?你说不说!说不说!你和我都成亲了你还把别的男人记得这么清楚!!!!你什么意思!??!?

明黛:……制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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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部分不多了!晁哥下章就出手了!

可能会先完结正文,然后我想着手写一下晁哥和黛黛的日常。

都是很细碎的日常啊。

至于妹妹和姐夫也会放到番外,哈哈估计没啥人想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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