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夜色中的荒宅,女人的痛呼声沙哑破碎。
“晁郎……”
香怜爬到秦晁脚下,抓住他的脚踝,连声唤他:“晁郎,晁郎……”
她身上什么都没,似一条细软的蛇贴上来,抱着他的腿,再是腰,最后攀上他的肩。
“晁郎,我错了,我做错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当初我也是逼不得已,连你都没办法,我一个弱质女流又能做什么呢?”
她体内药剂效果未完全散去,一边攀爬,一边请求:“晁郎,抱抱我……”
秦晁面无表情的垂眼看她,慢慢抬起手,令女人眼中盈出惊喜。
可那只手不曾在任何一处停留,精准而利落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往外一推。
霎时间,狼狈的女人从娇媚荡漾变得面目狰狞。
她疯狂捶打秦晁的手臂,亦伸腿去蹬去踹,眼珠似要从眼眶中挤出来,含着怨恨和惊诧瞪着他,像是这一刻才明白,他不再是温柔的情郎,而是索命的罗刹。
将人从身上剥开,秦晁看也不看她的身子,扬手一丢,香怜重重的砸回那堆稻草上。
香怜双手捂着脖子,缩成一团,不断地干呕咳嗽。
秦晁淡淡道:“你这身味道,我可消受不起。”
“若是也像齐洪海手下那几个一样,一沾身就除不掉了,那可就糟了。”
男人的话语,似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浇去药剂的余温,令只剩狼狈的女人呆若木鸡。
她怔然抬头,近乎颤抖的手指向他,“是、是你……”
秦晁微微倾身,满眼嘲讽的扫过她的身子:“靠着这种香勾到齐洪海,又频频给我使绊子,如今也因为这个被逐出家门,不是很正常吗?”
香怜双目圆睁,眼里蓄满了泪。
突然,她扑上来就要拉扯秦晁。
胡飞和孟洋飞快上前将她擒住,她发疯挣扎,口中嘶喊:“是你害我!是你害我!”
齐洪海拿到了私营便换的大头,原本十分高兴,没想刚到手,官府便出手了。
一直以来是她出面拿捏秦晁,此事一出,齐洪海第一个就是找她。
谁料,同一时间,齐洪海的几个亲信身上散出了和她一样的香气,怎么都洗不掉。
她没有靠山,只是个妾侍,要在齐家站稳脚跟,靠身子和美貌是拴不住男人的。
但若是能在男人的生意上有所助益,得到重用,甚至自己也学着经营,后路大不相同。
所以,为了了解齐洪海的事,她的确与那几人有私情,借此打探消息。
这么多次从没被发现,偏偏是私营便换的事发生后,那些男人身上就带了她的香。
和她一样,像是骨子里散出来的。
齐洪海对女人一向霸道。
她是靠香气得宠,可他的手下人人带着她的香,原因为何不言而喻。
秦晁坑了齐洪海,她对齐洪海来说亦没有了利用价值,这才被用了家法赶出家门。
看到秦晁赶来时,她在短暂的惊愕后,反而生出希冀。
她知道秦晁没有忘记当年的事,一定还恨着。
她拿那事拿捏他,他盯着齐府,盯着她,于事发后赶来一点都不奇怪。
兴许……兴许他还有那么些在意的。
可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这些都是他干的!
……
香怜想的一点都不错。
秦晁要带明黛回家,在此之前,他必须解决掉香怜。
她身上的香并非天生带来的,好巧不巧的,那位利州最大的香料上王老爷竟懂得此道。
王掌柜是私营便换的客人之一,借着这个人情,他沾了她的香,请王老爷配一样的。
去齐家次数多了,他也知道哪些是齐洪海的亲信,不动声色便下了手。
王老爷送来的服用的药丸,服下后隔一两日香味才会渐渐散出来。又此法比泡药浴温和许多,所以维持的时间也不长。
不过,足够秦晁用了。
……
男人眼中再无昔日的情意,香怜眼中震怒淡去,沉沉笑起来,继而变作大笑,似癫似狂,在这荒芜的老宅里,令人毛骨悚然。
她笑出眼泪:“是,我骗了你,伤了你,可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
甚至,甚至不止一次的怀念从前。
当她在每一个男人跟前受到折磨时,都会想起秦晁。
“你我都是卑贱出身,你没得选,我也没得选!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这就是命!”
“你以为我愿意来拿捏你?”
“齐洪海那样的性子,我无异于举着双刃剑前行!”
“那个畜生,一面享受着我为他挣来的好处,一面又折磨,怀疑我……”
“我只是希望你能帮齐洪海而已,你只是要钱要势而已,跟着谁不一样?”
“我没有想过要你的命,甚至在帮你!可你呢!”
香怜吼道声音嘶哑:“齐洪海那畜生险些将我打死!”
女人仰着头,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
她像是将自己分成了许多样子,时而愤怒怨恨,时而又懊悔依恋——
咆哮之后,她一阵怔然,情绪又变,膝行至秦晁脚边。
“晁郎,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是阿岚,我是你的阿岚啊。”
“你忘了你曾说过,再难我们也会一起走下去的,你说过的!”
她的眼泪不断落下,不断扯着秦晁的衣摆。
“我真正爱过的男人只有你,我从没有忘了你。”
“我再也不会骗你,我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你抱一抱我好不好……你抱抱我……”
秦晁望向胡飞:“还有多久?”
胡飞:“大概还有半个时辰船才会到。”
秦晁抬腿踹开她的手,“给她遮一遮,总不能这样上船。”
胡、孟二人应声,在那堆破碎的衣服里挑了些还能遮丑的,抓着她套上了。
秦晁不为所动的态度,让香怜再度从前一个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惶恐的被套上衣裳,根本挣扎不开:“你要送我去哪里?我不去!不去!”
没人理她。
秦晁看了看天色:“早些送过去吧,我不想再看到她出现。”
他终于看她一眼,淡淡道:“趁还能说话,多说几句也好,以后应该也没机会了。”
“我不去!我不去!”香怜成功被吓到,饶是这一刻,她依然不想死。
秦晁这个疯子!
孟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丸,准备给香怜喂下去。
香怜疯狂大叫不断呼救,忽的,她目光直直盯向外面。
外面的庭院荒芜落败,在夜色中沉浸已久,轻易可见那抹慢慢走来的身影。
她根本没看清来人,下意识向那人呼救:“杀人了!杀人了!救救我!”
破檐之下,三个男人都望向那处,秦晁一直沉冷淡定的神色,于这一刻尽数破碎。
他甚至没让她走近,已大步上去拦截。
“你来这里干什么?”秦晁脱口而出的质问,隐隐带怒:“你跟踪我?”
明黛穿着单薄的衣裳,只披了一件厚实的披风。
原本,她可以解释一番——她没有跟踪他,是有人故意要她看到这一幕,送她来的。
她被送到门口,听到声音时,也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然而,看着面前的男人,明黛一句解释都不想说。
她告诫过自己不要多想,权当再纵他一次,他说什么,她信就是。
可是眼见这一幕,她始终没办法转身就走,假装没看见。
……
“罢了。”秦晁见她不语,高大的身躯完全挡在她面前,不许她再往里面看。
“不管你怎么来的,现在就回去!我让孟洋送你,我、我很快就回……”
他忍着情绪,努力让自己更温和些,握住她的肩膀。
“黛黛,我与她没那种事,我回去会向你解释清楚,算我求你好不好?走吧!”
秦晁不等她回应,叫来孟洋:“送她回去。”
孟洋也没想明黛会来,惊愕的点头。
这时,香怜借胡飞处于震惊中的空档,猛地踹了他一脚!
胡飞吃痛卸力,香怜趁机冲出去,孟洋转身将她擒住,可香怜已看清明黛。
秦晁飞快道:“把她嘴捂上,带走!”
可惜晚了,香怜几乎是同时冲着明黛大吼:“贱妇!你以为嫁了个什么稀罕男人?!”
“他和我睡觉欢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座花楼里学当妓子呢!”
秦晁震怒:“嘴捂上,带出去!”
孟洋和胡飞齐凡上阵,香怜的嘴被死死捂住时,荒院中瞬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女人满含恨意却不得发泄,像在演一场默剧。
“放手。”幽静之中,明黛轻声开口。
秦晁身形一震,呼吸紊乱的看着她。
明黛绕开秦晁,对胡飞和孟洋说:“放手,让她说。”
“不许放!”秦晁卸了温柔,抓起明黛的手臂就往外扯:“回去!你现在就回去!”
明黛手臂发力挣扎,秦晁咬牙,越发用力钳制她。
“我求你!”男人眼眶猩红,像是跪在最后的尊严上。
“黛黛,求你回去。”
明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缓缓道:“我回去了,就能当我没来过,没看见过吗?”
秦晁咬牙点头:“是,就当做没来过,没看见过。黛黛,求求你……”
明黛扯了一下嘴角:“秦晁,那晚,你是骗我的吧?”
秦晁浑身冰凉。
明黛竟笑了一下:“我可以现在就走。但你想好,此刻我走了,便不会再回来。”
秦晁猛地抱住她:“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会离开我!”
明黛被他用力的抱着,五脏六腑都快挤碎了。
秦晁,我想过体谅你的。
可我也发现,在你的事上,沉默的体谅,和之前的纵容哄逗一样,不仅无法彻底剜去长在你心中的毒瘤,反而会将这个毒瘤护成不可碰的雷池。
即便心照不宣,粉饰太平,一旦再有相同情况发生,你只会更敏感,更糟糕。
是以,饶是他恳切哀求,明黛依旧冷道:“怎么选,在你。”
秦晁的身体僵住,哀求声也止住。
明黛轻松就推开了他。
她再次看向挣脱到脱力的香怜,对胡、孟二人道:“劳驾二位把她捆结实了送进去。”
“我与这位红岚娘子有话说。”
二人不安的望向秦晁。
“晁哥……”
秦晁眼已红了。
他慢慢抬眼望向面前的人,双拳紧紧攥在一起,声音沙哑:“把她带进去……”
胡飞和孟洋都不赞成,异口同声:“不行啊……”
“把她带进去!”秦晁低吼。
二人无法,只能把人重新带进去,用破碎的衣服捆得结结实实。
明黛看秦晁一眼,淡淡道:“在外面等我。”
她刚迈步,秦晁伸手拉住她,明黛等他开口,可等了许久,他又慢慢松开手……
秦晁垂着眼没看她,苦笑了一下:“好,我在外面等你。”
……
香怜被死死捆在厅内一根木柱上。
不再被捂着嘴,她反而停止了疯狂的叫嚣,阴森森的看着慢慢走进来的人,笑声癫狂。
“他竟连走进来的胆量都没有了……看来,他的确是完全不敢告诉你呀……”
她咯咯笑着,眼里又蓄了泪:“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嫁了一个疼你护你,俊俏又可靠的郎君?哈哈哈哈哈——我呸!”
“这个男人没有心,他不会真心爱上任何女人!”
说着,她眼神忽变,连语气都变了:“除了我。”
明黛站在几步之外,拢着披风静静看她发疯。
“那时的秦晁,俊朗,年轻,又很青涩,他脾气很不好,可对我就不同。”
“那么多女人向他献媚,他独独把我抱在怀中,待我不同!”
忽而,她又狂笑起来,似趣事得逞,炫耀一般:“可我不要他!”
“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求我与他好,浑身上下都想拥有我,可我不要他——”
拉长的尾音,带起尖到嘶哑的笑声,伴着泪落下。
明黛听着她前言不搭后语,心想,她大概已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秦晁是有相似的。
他们会把自己心中更愿意发生的情形,当成谎话来说,仿佛是真的一样。
秦晁还在外等着,明黛无意听她不断发疯。
她抱起手臂,把自己团紧,淡淡道:“他的确什么都没说。”
明黛朝她走了一步,黑夜的暗色在她身后掀起迫人的冷意,与她一并逼近香怜。
香怜竟觉得浑身发凉,笑声慢慢哑了,微微喘息着看她。
明黛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压得很低。
“但其实,我对秦家怎么收买你,让你和他们一起欺辱秦晁,本也毫无兴趣。”
听到秦家,香怜浑身一震。
再看向面前的女子时,她竟不由吞咽一下。
癫狂的状态凝于此刻,她冷静的样子,让香怜想起了刚才的秦晁。
香怜见过明黛很多次,在她眼里,明黛就是一个没脾气的小女人。
没有身世背景,依附在秦晁身边,靠一副好脾气和一张脸蛋勾着他。
直到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想错了。
至少,同时冷静淡定,眼前的女人,比刚才的秦晁更让人觉得害怕。
而香怜的反应,几乎已经让明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忽然,香怜再次笑起来。
她的语气莫名轻快,像是一场戏绷不住,又换一场:“原来你知道秦家的事啊……”
“可那又怎么样?是,秦家出钱让我勾他,借此欺辱他,可他就是爱上我了呀!”
她眼中溢出了刚才那种光彩:“他谁也没瞧,只瞧上了我。”
“你知道他待我多认真吗?即便我是花楼的姑娘,他也从不看轻我!”
“他不像那些臭男人爱动手动脚,就连最后我借卖初次的事情勾他,也是废了好大得劲才说服他来我房里。可他还是舍不得碰我,我……我只能喂他喝了药……”
香怜的状态有些不清醒,像是沉浸去了往昔。
“若……若秦家两位公子来晚些就好了。或许,我就真能将自己的初次给他了。”
“我只对他这么一个男人念念不忘过,可……可……”
女人的眼神渐渐怨毒起来:“可他是个窝囊废!”
“他被捆起来绑在柱子上,眼看我把他始终没能得到的初次,同时给了两个秦家公子,而他自己顶着药的威力,看着那样的场景,心火焚身呐!他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
“满屋子的人,有秦家的公子,有他们带来的人,大家都看着他。”
“他像狗一样,眼里带着渴望看,看着床上……”
“我知道,他那时是想要我的!可他也要有本事才要的起我啊!”
“同是富家公子,他却被另外两个整成这幅德行!呸!没用的男人!”
“还想拖着我跟他一起过被人欺辱的日子!?”
香怜抬头望向明黛,从往昔中回到了现实。
“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能遇到他好的时候?”
“我不想的,我也是被迫的!”
“我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女子,我不帮秦家两个公子,我还能好过吗?”
“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去对付他,可我比别人更爱他,他要恨的人也不该是我!”
香怜情绪渐渐癫狂,以至于没有发现,她面前的人,已不像方才那样冷静。
明黛双手垂落,紧拽成拳,微微颤抖。
她咬着唇,眼泪还是落了出来。
那夜,秦晁抱着她说的那些“过往”,平静的像是在讲一个故事。
他甚至有意把自己与红岚的感情讲得深刻,把自己讲的更主动,就为转移她的注意力。
一旦她沉浸在他曾对另一个女子真心相许的醋意中,或许会失去理智想别的。
可他忘了,是她亲手掘起秦晁的过往,替那个受尽委屈的少年去讨了一份公道。
她对秦晁过往的好坏感知,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敏锐。
胡飞领她去望江山诉说秦晁母亲过往时,曾亲口告诉他,即便秦晁放弃务农与仕途,选择到县城务工,依然在第一时间被盯上了。
秦定方和秦镇业将他视作消遣,视作可以随意施加恶意的玩意儿。秦家从秦鼎通到三房的朱氏,都默许了这件事。
可是,秦晁对她讲述的那段故事里,根本没有秦家的影子。
他在故事里,给了自己一段无忧无扰的少年时光。
勤勤恳恳干活儿,遇上一个出身虽然不好,但对他好的姑娘。
他们会一起出去玩,会给对方留下最好的东西分享,会在一起做亲密的事。
比起是被从头到位算计,挑破他的尊严和底线无尽施辱。
他更愿意自己遭遇的是故事里那种情形——偶然遇上一个心动过的姑娘,无缘便散了。
再者,他一早就表明过不会帮齐洪海,可在偷偷见了香怜后立刻变卦。
而在对她表态后,依旧与齐家往来热络,甚至成了齐洪海的座上宾。
明黛已明白了。他骗她,是因为他已觉得自己很不好。
昔日他入赘朱府,在床笫之间以无能激怒了朱宝儿,尚且换来朱宝儿羞愤的报复。
而今,若当她知道他曾经……曾经那样……狼狈。他怕她看不起他。
这是男人最后的尊严。
而那晚,明黛之所以心中锥痛忍不住落泪,是因为她想起另一件事——
秦晁与红岚相识的时间,与他母亲墓穴被毁,挨得很近。
据胡飞所说,秦晁母亲坟墓被毁,是因为秦晁到了县城,秦振业和秦定方还时不时跑来欺辱他。他找了机会报复秦镇业和秦定方一顿,惹来三房朱氏震怒,还派人毁了他母亲的墓穴。
现在想来,秦镇业和秦定方大概是借红岚欺辱他,以致他受辱爆发,亲身上阵报复。
虽重伤两人,但也令三房主母朱氏震怒,不仅派人修理他,还要用到掘坟这样损阴德的手段。
她听秦晁说故事时,心中已然生疑。
可是待他说完后,她却不忍心再去求证什么。
她想,就按照他说的那样相信吧。
或许,她嫉妒香怜,甚至对他发火吃味儿,他反而会高兴。
他用谎言守住自己的尊严,才能带她回家。
可是,不是这样的。
他独自将那段过往藏在心里,只会酝酿成更伤人的毒。
不挖掉这块毒,他永远不会好。
她甚至怕他会为了曾经的仇恨,作出冲动的事情来。
他连私营便换都不愿再做了,他是想变好的。
所以,他也不该再为了这样的人弄脏自己的手。
借着幽暗的天光,香怜看到了她眼中隐隐闪烁的光。
她笑起来:“你哭了?是不是很嫉妒我?他从来没那样对过你吧。”
“他在床上,是不是都专心不起来?”
“你说他与你行那事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你呢?还是我呢?”
明黛看着她,轻声开口。
“香怜,秦晁是个聪明又细心的人。”
“一旦他认定谁是对他好的,一定会回应对方想要的好。”
“你说得对,曾经的你,一定有哪里打动了他。”
“比如,你让他真的相信过,你是在那种情况下,可以陪着他的。”
“你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未必是因为他生的更俊俏。”
“你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他曾经对你多好”
“这就是秦晁的回应啊。他也给你了最想要的东西——即便身不由己,清白难保,依旧被当成好人家的姑娘来对待。不轻浮,不出格,给足尊重与爱护。”
明黛:“你该恨的,不是秦晁,也不是那些对你恣意欺辱的男人。”
“而是曾经你,那么轻易放开了一个真正给过你心中所求的人。”
她的声线温柔细腻,在夜色中拨开尘埃与人心的杂乱,只剖出最干净的部分,却也成了一把利刃,将香怜的心一块一块割开。
在满心空洞中怔然的香怜,忽然想起很久以前——
秦晁真的是一个很孤冷的人。
她被秦家公子指使,使尽浑身解数勾他,他却并不怎么动情。
她面上装作不喜,觉得他不够喜欢自己,其实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她觉得松了一口气。
整日应对男人,她也很累。
都是爹生娘养的姑娘,谁不愿求一份无忧无虑的安稳?
那时,秦晁会看着很远的前方,说:“咱们的路还长。”
他说,他们的路还长。
明黛言尽于此,退开几步。
荒芜的老宅,忽然响起女人凄厉的哭声——
“秦晁——”香怜对着门口大喊,一声又一声。
少顷,秦晁慌忙跑进来。
多神奇啊,隔着夜色,香怜甚至清楚的看清,他眼中只有另一个人。
他慌张进来,牵挂的只有那个女人。
“黛黛……”秦晁紧张的走到明黛面前。
“秦晁……”香怜的声音小了,她依旧在流泪,可泪水比方才灼热许多。
秦晁充耳不闻,他只是看着明黛,试着朝她伸出手:“现在……可以和我回家了吗?”
明黛慢慢看向他,在男人紧张忐忑的眼神里,倏然一笑,将手放上去。
秦晁眼眶发红,立刻将她握紧了。
“回家吧。”明黛拉着他往外走,秦晁定定的看着她,乖乖跟着走。
“秦晁!”香怜又喊一声。
明黛驻足,秦晁跟着驻足。
他蹙眉回头,声音冷车肺腑:“该说的都说了,还不痛快?”
香怜的唇几乎咬出血来。
“还有一句……”
明黛亦回了头。
香怜远远地看着他,忍住口中的血腥气,冲着他说:“秦晁,对不起……”
秦晁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反应是看了明黛一眼。
他刚来时,她求绕过,也赔罪过。
可是那些话,都不如此刻这一句真情实意。
她是真的在同他道歉。
秦晁心绪沸腾,竟像是又回到了望江山脚那日。
他握紧明黛的手,只摇摇头,牵着她离开。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香怜忍不住再出声。
这一次,她真心实意道:“我不奢求什么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想陪着你,想跟着你,想把当初轻易放弃的东西找回来……
然而,没等秦晁开口,一只漂亮的手捏住秦晁的下巴,把他的脸别开了。
明黛抱住秦晁的胳膊,莞尔一笑:“抱歉,你没机会了。”
她带着秦晁继续往外走,刚走两步,又停下。
秦晁已完全沉浸在明黛带来的情绪中,仿佛一个任由她摆弄的娃娃。
香怜还被捆着,她眼睁睁看着前一刻还温柔耐心的女人,再次露出令人心颤的冷意。
“红娘子,方才我说那些,可不是为了鼓励你再行争取。”
“我也忘了告诉你,趁着现在还能喘口气,别哭哭啼啼了。以免真的要哭时,又没力气了。”
一旁,胡飞和孟洋都抖了一下。
香怜怔在原地,自心底涌出一股恐惧:“你……你们想干什么!”
明黛已带着秦晁离开。
走出荒宅,明黛对胡飞和孟洋道:“你们二人,把她悄悄带去岐水,交给解桐。”
她回头看一眼荒宅,眼中迸出冷色:“就说,是我送她的礼物,她知道怎么用。”
胡飞和孟洋哪敢说半个字,几乎都不用请示秦晁,小鸡啄米般点头,进去善后。
秦晁一直看着明黛,任由她带着他在路上走。
明黛拢拢披风,瞄着四处:“带钱了吗?”
秦晁回神:“什么?”
明黛看他一眼:“带钱了吗?”
秦晁笨拙的摸了一会儿,竟真摸出钱袋给他。
明黛拿过钱袋,两人顶着夜风去了那家最贵的客栈。
夜里也有伙计守着,明黛阔绰撒钱,要最好的房间,要一大桶水。
伙计于瞌睡中惊醒,喜滋滋咬着钱币跑去准备。
走进房里,明黛取了披风,秦晁才发现她穿的这么单薄。
他眼神一动:“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明黛淡淡道:“还没轮到你问我的时候,现在,是不是要谈谈我们的事了?”
秦晁气息一顿,眼垂了下去:“你想说什么?”
明黛慢慢走到他面前,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好不响亮。
秦晁被打蒙了,眼中神色更黯然。
“以后还敢骗我吗?”
男人刚刚凝住的眼神又动了,他看向面前的人,“你……”
明黛抬首看他,一字一顿道:“这次骗我,我打你一巴掌,就此揭过。”
“但若还有下次……”
秦晁猛地抱住她,抱得紧紧的。
“不会有下次!不会了!你不离开我就好!”
门口传来敲门声,热水准备好了。
明黛挣开他去开门。
房中本就有澡桶,很大一只,热水倒满,还有喷香的澡豆。
伙计离开后,明黛重新走到他面前,伸手为他解衣服。
秦晁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任由她把他剥的干干净净,在她的指挥下入了澡桶。
热水包裹着全身,秦晁的僵硬没有一丝缓解,他甚至没敢转身。
身后,有解衣的窸窣声。
直到第二声水声响起,她轻轻抱住他时,秦晁抖了一下。
他喉头滚动,哑声道:“你……”做什么?
明黛在他背后的伤痕上亲了一下。
秦晁慢慢转过身,眼神里的涌着复杂的情绪,哑声低吼:“我问你在做什么!”
热气氤氲下,她好看的要命,可他什么都不敢做。
她这算什么?同情吗?
若她用这种方式……若她用这种……
明黛慢慢靠近他。
秦晁的眼神凝在她脸上。
她拿起澡巾,用了澡豆,为他仔细清洗。
整个过程中,两人什么都没再说。
直到洗完,从水中出来,明黛用自己的披风把他裹住,小脸扬起,冲他一笑。
“已经洗干净,没有任何一处脏污了。”
秦晁眼中湿润,还是不敢碰她:“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明黛抱住他,气息香甜惑人:“我想你怎么在过去丢掉尊严,今日就怎么捡回来。”
她笑起来,第一次不似谪仙,更似妖媚。
“要么,将我推远些,要么,将我抱紧些……”
不等他反应,她抱得更紧:“可是秦晁,我好冷啊,你抱抱我吧。”
秦晁呼吸紊乱,双手抖得不像样子。
你不能……你不能!
然而脑中轰的一声,他的全部,从里到外,全部对她投降。
他怎么可能把她推开!
秦晁将她打横抱起,走向枕洁褥平的床榻。
起先是明黛主动,但她很快就知道,这种事自己根本占不得好。
秦晁对她一向是爱护有加,可今日的种种,令他释放了全部的自己。
卑微,高傲,孤冷,怨恨,愤怒,不甘,不屈,坚韧,从容,所有组成他的部分,于此刻被碾的稀碎,化作汹涌的渴望,展现给她看。
又在无尽的感激,珍惜与爱意中,被塑成了新的样子。
壳子里的孩子,终于将壳子一并打破。
干净的青年,执着扫帚,将残渣碎片扫净。
秦晁甚至算不上温柔,他不想的,可他根本控制不住。
骨子里的声音告诉他,唯有尽情,才能永远记得这一刻。
明黛弓起身子,在他怀中死死咬唇,她抱着他,迎来他更浓重的爱。
秦晁死死抱住她,与她亲密无间。
她不止是他动心的女人,她已是他的命。
谁没了命,都得死。
……
同样的夜色里,有人极尽痴狂,有人心惊胆战。
景枫几乎吓破了胆,门窗打开,他似鸵鸟一般一头扎到床上,浑身颤抖。
“我没杀你!我没杀你!你妹妹在我哥哥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没多久,一道黑影快马加鞭冲向官驿。
已等候在那的明靖拍案而起:“媚娘在景珖手上?”
来人点头:“原本我们是想扮作她二人吓吓他,没想他刚瞧见一个,便直接将她当做黛娘,以为她是来找妹妹的。说出了明媚的下落。”
“媚娘现在就与景珖在一起,在利州义清县!”
明靖险些喜极而泣。
能有媚娘的消息也是好的!
他也不歇息了,对来人一个大拜:“此恩此德,明靖铭记于心!”
“传令下去,即刻整装,急速赶往利州!”
作者有话要说:回家回家!!
之前说过,晁哥一直希望在难的时候有人陪着他。但他没等到这个人,还因为自己的痴心妄想害了母亲,我想说他对香怜这个就还没到爱情的程度,真的不是,顶多是对一种生活的向往,就像香怜说的,不是她也会是别人,他真正的情绪结点还是落在秦家身上,但是在胡飞和孟洋这样的外人看来,都觉得是情伤。我就是觉得,并不是因为明黛是女主,所以晁哥才被她打动,在他艰难的人生里,但凡能遇上可能,他都会动心的,可他没有得到。也只有黛黛,牵着他的手一路走了出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之后差不多全都是晁哥的宠啦。
晁哥和黛黛的前期感情到这里就已经进阶完一个阶段了。黛黛超宠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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