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枫战战兢兢在书房等候,情绪稳定后,他出了一身冷汗。
她笑一笑,能把人魂都笑掉,可变一变,能把人命都干掉。
阿兄从不流连花丛,对女人也没什么耐心与迷恋,老夫人也不会允他如此。
景枫就是挤破脑袋都想不到,阿兄会留着这么个危险的小疯子在卧榻之侧。
他就不怕她晚上醒来,一刀捅了他?
正胡思乱想,景珖从卧房过来,披着满身寒气。
“阿兄……”景枫站起来,局促的看着他。
景珖绕到书案后坐下,他单刀直入,开口询问前因后果。
景枫不敢马虎,把自己从陵州到长安,再从长安到现在的所有事全部复述一遍。
期间,景珖会打住问一些问题,景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所以,你路上不曾与任何人结仇。”
景枫摇头:“我一路吃喝玩乐,岂会与人结仇?”
景珖不语。
症结就在长安。
如果明家一双女儿真的是被人所害,那景枫无端被明家人怀疑,极有可能是幕后黑手为了脱身耍的一出把戏。
景珖:“明家的船是在羌河上出的事,她却是我在陵江救起的。陵江虽通羌河,但中间尚有一段水程,此处似乎有些奇怪。”
景枫脑中一阵混乱:“难道是她自己飘过去的?”
景珖的眼神像在看猪。
“倘若真的有人要杀她们,还能让她们慢慢从羌河飘到陵江?”
当靶子一箭射死不好吗。
景枫听出当中蹊跷:“她们?”谁们?
景珖沉吟片刻,低声道:“她们应当是在羌河遇难,一同逃上岸,然后换了船。”
那时候,景珖受陵江齐家相邀前往利州,谈及日后合作,不免说到陵江上的盗贼。
都是趁着天灾乱事起谋人钱财的亡命之徒。
齐家想攀上景家,少不得拿出好处,但景家想彻底打通陵江的脉络,也要拿出实力。
景家的船只都是顶级工匠打造,内含机扩,手下亦都是经过训练,并不怕江盗。
景珖离开时走的陵江水路,是有心探探这陵江大盗的路数。
谁知那么巧,刚好遇上一艘船被洗劫。
景珖当即指挥应战,直接端了那十几个大盗,送往利州官府。
被大盗洗劫的客船已烧起来,上面还挂了尸体。
有些为了逃命的,便在船上寻了木板自己跳水,她就是其中一个。
景珖让人把落水的活口都救起来,安置在船上的客舱。
众人对他感恩戴德,又因还要赶路,记了恩人名字便登岸离开。
最后,只剩她一个。
她被救起时,神智已不大清醒,之后直接昏迷半个月。
景珖将她一路带回山庄,后来,又把她藏了起来。
她醒来后疯疯癫癫,诡谲多变,但无论什么模样,口中只念一人。
她的姐姐。
景枫听完景珖的叙述,隐约懂了——
她们,是指明黛和明媚。
若明媚早在羌河出事时就疯疯癫癫,又是怎么不被察觉上的那条船?
可能她姐妹二人一同从羌河逃上了岸,然后自己换船南下,没想这一路也不顺利。
明黛恐怕就是在明媚跟前出的事,叫她受了刺激,才成这模样。
“不对!不对不对!”景枫摇头。
“若她们真的一起从羌河逃出来,为何不同明靖汇合?”
“她们找不到明靖,还可以报官,明靖要找她们,也会从官府找帮手。”
“怎么会自己换船南下呢?”
景珖倒没什么困惑:“若杀手本就冲着她们去的呢?”
景枫联想到景珖刚才的分析,心里一阵胆寒。
他小心猜测:“对明家下手的,会不会是长安的哪户权贵?”
“听说明黛已经是太子妃人选,弄不好就是哪个嫉妒的,半道下狠手!”
杀手背靠达官权贵,岂会怵怕地方官府。
甚至,他们可能都料到她们会去报官,早已掩藏伪装,守株待兔。
若杀手本就冲着她们去,明靖与她们分开发而安全。
她们逃出生天,不知家人和杀手哪个先来,又不敢暴露,索性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落定。
所以自行换船南下。
幕后黑手没擒到人,明家缓过来后开始追究此事,他们就拿景家来当替罪羊!
哪怕还不到顶罪的地步,也绝对是帮他们引开了明家的视线,供他们更彻底的毁尸灭迹!
太毒了!
景珖摇了摇头:“这些都还是猜测,当日情况究竟如何,还有待求证。”
景枫默了一瞬,想到兄长房中的小疯子,试探道:“那、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景珖反问:“你不送她回去了?”
景枫抖了一下,摇头如拨浪鼓。
这明家小疯子,当着他的面都敢用铁索勒他。
万一他好心把人送回去,这小疯子跳起来说他杀了她姐姐……
那真是一万张嘴都辨不清楚!
但是……
“阿兄,不然这样吧,咱们先给她治,好好照顾着。”
“等她痊愈了,不会再胡言乱语,我们再做定夺!”
景枫想的是,趁这段时间先跟小疯子搞好关系,培养一下救命恩情。
等小疯子清醒了,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然而,景珖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望向景枫:“陵江齐家的人正在庄中作客,如无意外,会留到年节之后。”
“年节大宴我走不开,年后我会亲自去陵江一趟。”
“在此期间,你负责牵制明家的注意,牵得越远越好,绝不能让他们发现明媚的踪迹。”
景枫卡了壳:“我、我牵制明家注意?”
景珖:“我猜他们也只有那些蛛丝马迹,不能直接拿了你。”
“因你嫌疑最大,所以会一直留意你。”
他眼中泛起冷意:“敢叫景家来背黑锅,我倒是要看看,这幕后之人是什么来历。”
景枫瞬间明白,兄长这是要亲自下场,揪出那幕后之人。
如此一来,才算真正与明家有交代,甚至套点交情,让明家助景家步入官场也说不准!
再进一步……
景枫瞄向兄长。
兄长的意思,似乎不准备放了明媚。
以明媚的身份,恰是老夫人盼了多年的名门贵女俏儿媳。
如今与兄长交颈而卧,怕是也只能凑做一对。
想是这么想,景枫还是试探的问了一句:“那……明媚……”
景珖冷眼道:“与你无关。”
……
陵州,官驿。
明靖见到三叔明程,连礼都来不及见,匆忙问起三叔提到的事。
“果真是有她们的消息了?”
明程让他冷静些,信上他不便多说,但又必须当面询问,这才将他找来。
“自从黛娘和媚娘出事,我便暗中派人探寻。”
“你们在羌河出事后,有人曾见黛娘和媚娘在羌河岸口出现过。”
明靖:“如何证明是她们?”
明程:“论理,寻常人是难留印象的。”
“可那摆渡人所见的两位姑娘,虽然半遮脸面,露出的眉眼却一模一样,且极为出挑。”
“模样,年纪,身段,都对得上。”
明靖喜极而泣,想也不想就点头:“是她们,一定是她们!”
妹妹没有死!
她们没有身葬江河!
明程:“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自那以后,她们就再无踪迹了。”
明靖还想说什么,明程竖手拦住:“我将你叫到这里,不止是为了说这个。”
“还有一件事,你母亲不想叫你们父子知道,但如今,你是家中顶梁,你母亲也不再年少,你应当学会承担。”
明靖严肃起来:“三叔请讲。”
明程把景家船只挂尸的事说了出来。
明靖听完,整个人沉默起来。
明程叹了一口气:“你们的船在羌河出事,你一直以为两个妹妹被水流冲走。”
“可那时事发突然,你大概也没有仔细查过,当时在船上,是否还发生了你不知道的事。”
为什么原定的路线要改,后来换上船的人底细到底清不清白。
那个被杀死的,是明黛的贴身婢女,与她从小一起长大。
很有可能,那刀就是朝明黛砍去的,婢女舍身护住,这才身亡。
明靖浑身冰冷。
换了路线,又换了新的船夫后,他的确没有想过,船上是否混入不该来的人。
事发突然,他与同僚在一室,两个妹妹在最远最静的舱室。
他真的不知道。
明程给了明靖一些消化时间,然后才继续——
“最奇怪的是,若黛娘和媚娘真的登了岸,不为何是去找你,而是去找船。”
明靖觉得自己想到了些什么,又无法言明:“三叔的意思是……”
明程压低声音:“或许,这就是一场精心设计,冲她们而去的刺杀。”
明靖脸色一沉,脑中顷刻间分析出许多条缕,直指长安那头。
“靖儿,你母亲不会放手这件事的。她必须给黛娘和媚娘一个交代。”
“你是家中长子,我告知你此事,就是要你知道,此事远比你知道的更复杂。”
“倘若……”
“三叔放心。”明靖沉声打断,面色凝重。
“无论发生什么事,侄儿必定会站稳脚跟,撑起明家。”
“不止是母亲,侄儿也必会给两个妹妹一个交代。”
明程对他的态度颇感意外,也十分欣慰。
“你公务在身,此事只需知晓,心中留个防备,但莫要耽误正事。”
“另外,我暗中查过,黛娘和媚娘出现在羌河畔那日,景家人的船就停在附近。”
明靖疑惑:“又是景家……”
明程:“原本,景家的确可疑。”
“但更可疑的是,他们刚刚冒出一点头,一条条线索就全都指向他们。”
“暴露的太快,反而像刻意的安排。”
“可事关黛娘和媚娘,我不想大意。你和景枫的确因官职一事结怨,哪怕景家不是幕后黑手,真遇上落难的黛娘和媚娘,也保不齐会有什么别的做法……”
明靖拧眉:“三叔的意思是……”
明程沉声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即便景家真是被真凶推出来当替罪羔羊的,那他们身上也一定是系了能让我们产生怀疑的线索,才能成为替罪羊。”
“比如,黛娘和媚娘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配角已就位,明天回到晁哥和黛黛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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