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客官,为何急着离开呢?”渚霞却不顾及迪奥的‘好意’,跟着她走了出来,留下十六夜一人在桌上喝酒。
迪奥看了一眼这个风尘仆仆的女子,适宜的妆容让她看起来稍显成熟,不过迪奥还是能够看出来,她应该和十六夜是同龄。迪奥压下旁边两只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渚霞的萝莉的头,对她说道:
“你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在这种地方的人。”
并非是出于夸赞之心,而是渚霞给予迪奥的感觉,深入骨髓的傲气让迪奥一度认为她是王宫贵族。那不应在此等风尘女子身上出现的气质,让迪奥难以相信她的身份。本来她想在十六夜离开后,直接询问十六夜,却不曾想到渚霞自己跟了过来。
“客官目光如炬,但过去真的很重要吗?现在的我不过是这楼间一缕残影,不值一提,”渚霞不曾注视迪奥的眼睛,她稍稍低着头,像是显示着‘谦卑’之态,“月和我的事暂且不提,客官可否有兴趣听一个故事呢?尚不需行色匆匆,灯火之下皆为明土。”
这灯会中闪烁的光芒,将她的脸印得通红。迪奥摸出烟斗和火柴,擦出微不足道的火光,寒风之中伫立的人们,此时仍情热如火。在这丝毫不觉冷意的空气中,她将‘故事’娓娓道来。
四年前,明国发生了一次重大的灾害。要臣吴家发起蓄谋已久的‘叛乱’,携重兵把守辽东的大将,赫然将当时为与明帝国处于敌对状态的清军大开空门,清军与其率军长驱直入,险些就攻下京城,那次叛变让明帝震怒不以。无论谁都难以明了最后明帝以什么手段反攻清军,扩大了‘版图’。
而辽东的居民,则因此有不少认为‘通敌’,被送上了邢台。
清国的覆灭也让周边国家再次认识到了明帝国的手腕,战争也导致了大量的伤亡,甚至误伤了一架前往南京的列车。
列车上的乘客几乎死伤殆尽,最后活下来的人,在京城内接受最优秀的医治,然而,哪怕是最优秀的医生,也难以拯救这些只剩一口气的生命。大概过了一个月,原本四处能看到忙碌的医生们的身影,渐渐稀少了起来,医生们已然无力回天,最后的病患,只剩下了两个人。
在事故中恰巧活下来的两个女孩,她们其中一个像是外籍人口,另一个则是曾经的宫廷贵族的后裔。可惜女孩一家人都已经在列车上丧生,仅仅剩下女孩一人。醒来后,女孩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良好的教育以及传承与父母的处变不惊的本领,让她得以接受自己的状态——生命并无大碍,身体的损伤也基本修复,但是她已经不可能和其它女孩一样结婚生子了。
她并未因此感到沮丧。修养的期间里,她时常打量着与自己同一个病房的银发女孩。那个女孩的伤势比她要重很多,据说,她在列车失事的一刻,用身体保护了女孩,所以她才能够得救,不然她的结局和其它旅客或许并没有区别。
知恩图报,这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可她并没有什么能够帮助这个女孩的方法。亲戚们将她父母留下来的财产洗劫一空,徒留下一栋空房,即使如此,她也庆幸自己至少能够把这破烂的房间卖出去。
银发的女孩身份不明,并且也没有医疗保险。两个月后,医生们认为女孩这一辈子都不会醒来了,已经为她垫付了昂贵的医疗费用的医生,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孩,长叹一声。此时,在银发女孩病床旁边的黑发女孩看向医生,说道:
“我会为她垫付医疗费用,还请先生继续为她医治。”
现在回报的时候到了。她的亲戚时而会为她带来一些慰问品,她将其中不少能够长久保存的东西留下来,决定再女孩醒来后作为她‘劫后余生’的庆祝。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城内外热闹起来,灯会如火如荼的举办着,但银发女孩都有睁开过眼睛。她为什么要救我呢?黑发女孩不由考虑着,像她这种‘富家子女’,和银发女孩本应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恰巧因为列车晚点而同乘的话,银发女孩也就不会坐在她旁边,她也就不会活下来。
很快,她的仅剩的‘家产’就因高昂的医疗费用而告罄,银发女孩虽然脱离了危险,可却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正如医生们认为的那样。黑发女孩开始祈祷,向她唯一知晓的神明祈祷,她知道‘神明’也只会听她祈祷而已。
奇迹是不会发生的。她的身体确认无恙,医生检查了她的情况后,确认她可以出院,银发女孩仍需要不菲的看护费用,女孩身无分文。她变卖了自己所有的‘财产’,以求能够让女孩醒过来。
或许是世界上已经没有其它的东西值得她期待了。她从未觉得,这个原本只是恰巧坐在她身旁的女孩,会成为她活下去的唯一的意义。她想要看到银发女孩睁开眼睛,她想要和她一起观赏这美丽的灯会——只是自己一人并没有任何意义。
她第一次产生了这种情愫。
当她的一切都被‘挥霍’干净以后,她作出了最为重大的决定。
“喂,渚霞,外面可是很冷的,你穿成这样没关系吗?”十六夜打着酒嗝,提着酒壶走到渚霞身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打断了她的话。
“灯会正热烈,来看看吧?那个龙灯,很漂亮吧?”渚霞扶住摇摇欲坠,满脸酒意十六夜,随后对迪奥表示歉意,就扶着十六夜回到座位上。
“好了,这个故事怎么样?”迪奥一拍廖雪晴的肩膀,“满意了吗?揭开别人的伤疤的感觉。”
“什么啊,不是她自己说的吗?”廖雪晴不满的反驳道。
“迪奥,她说了什么?”雨如一脸懵逼的看着迪奥。
“还是不知道为好,虽然...”
迪奥吐出烟雾,透过弥蒙的雾气,能够看到远处载歌载舞的人民们。
“...是个不错的故事。”
楼中传来少女的歌声。那是风尘女子们的心声,渴望‘自由’和‘真心’的她们,殊不知自己被某种情愫而束缚。勾栏里的声音,缥缈虚无,如梦似幻,稍不注意就会从耳边溜走,如同圣者的耳语一般,而她们的话语,并非能够传达到人心的东西。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她们早已看透了爱恨情仇儿女情长,早已明白某一天终末,自己会在一切价值被榨干后背无情的抛弃,光是‘言语’是无法传达血与泪交织成的悲鸣的。
“望,圆月遥盼。君,何时再还?挑灯覆卷夜难眠,儿女情长,谁知心尚殇?黄粱一梦终觉晓,羽衣霓裳,一曲凤求凰。”
她们的世界,不过是无垠的黑暗。可某个时刻,这片无垠的黑暗中,会亮起微小的光,时而闪烁,时而明亮,正因为是这束光,她们才会渴望这样的人生——如飞蛾扑火一般短暂的燃烧自己的一切,尽情的展现自己的一切。
“哎呀呀,稍微喝得有点多了呢,走吧,我们去楼船看看,马上就要起航了。”十六夜晃着脑袋和渚霞一起牵着小咲夜从店里走出来。
“咦?她...”
廖雪晴刚想问什么,却马上被旁边的迪奥一记手刀锤在头上,迪奥向渚霞微微露出笑容,便说道:
“走吧,这个地方风可不小,十六夜,你真的喝醉了吗?去北极执行任务的时候,你也是喝乐不少,结果没多久就恢复了。”
“说不定我就是这种体质啊,不过,说真的...”
如果能喝醉一次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