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小楼二楼夏斓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却是灯火通明。
晏秋离蜷缩在角落里,他空腹喝了一大瓶白兰地,整个人有些恍然。他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心口猛跳,一阵刺痛。顺手抓过夏斓曾经看过的书本,她的字迹不像是女孩子一般娟秀,反而是潦草翻飞,充满了狂妄和桀骜。
如同本人一般。
晏秋离看了一阵,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愤怒,手将书本紧紧拽着,额前青筋跳动,“哐”一声,他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书砸到她常弹的钢琴上,几个音符发出尖锐无比的声音,在黑夜之中令人心惊胆寒。
天空惊雷一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粗鲁的推开,照看小楼的王叔看见晏秋离,一下子惊住了,“晏——晏先生?”
王叔照看小楼已经好几年,很少看见晏秋离来。只除了上次有位小姐来过,听说是原来小楼住着的。平日里小楼里冷冷清清的,到了晚上更是黑漆漆一片。今晚暴雨声声,王叔本想着来小楼里查看一番,谁知却看见灯亮着,还以为有贼。
“晏先生,对不起,还以为家里进了贼,抱歉……抱歉。”
晏秋离转过头来,双手撑在书桌上,“王叔,家里还有酒吗?”
王叔急忙点头,“有的。我现在去给先生拿过来。”
晏秋离一个人不知道喝了多少,恍惚之间他似乎回到了很久之前。他放学回家经过她房间的时候,听见了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致爱丽丝》的钢琴曲。他透过房门看着她,那个时候她头发很长,轻飘飘的被吹风吹起,他只看见她的侧脸。
他几乎是在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她。
她越是推开他,他却越想要靠得更近。他很想知道,那样凉薄而高傲的眼神之下,到底藏了一颗什么样的心。
可是,她却那么恨他。即使他用尽了所有手段将她留在身边,即使他挖出了一颗心来给她看,她也不屑一顾。
晏秋离,秋离,秋离,倒是真应了名字里的那个“离”字。他拥有这世间上这么多的东西,可最想要的,竟从来不曾得到。
迷迷糊糊之中,电话响起,晏秋离接了,里面传来李姐有些急切的声音:“先生,太太正在收拾行李,说是要出差一趟。”
晏秋离一动,脚边的酒瓶稀稀拉拉掉了一地,他意识终于渐渐聚拢,眼底泛出冷光,“我马上回来。”
“可是太太马上就要走了——”
“把她的身份证和护照收起来。”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李姐终究是反应了过来,“我知道了先生。”
大雨磅礴,庭院别墅四下里都是一层迷蒙的水雾,像是坠入了人间仙境一般。天边偶有闪电,照得屋里屋外一片发亮。别墅里灯火通明,二楼的房间里,夏斓来回踱步。房间内放着一个箱子,她简单带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暂时去酒店住几天。
现在这样的场景,她实在是无法和晏秋离见面。
她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的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了。她起身下了楼梯,探身问向了屋内忙前忙后的身影,“李姐,我的证件还没有找到吗?”
“实在是很抱歉,太太。上次我记得收起来放在这儿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您再等等,我马上就找到。”
夏斓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终究是上了楼。
不多时,蒙蒙的雨夜之中出现了一辆汽车。那汽车速度极快,停在了别墅门前的林荫道上。赵清辉急忙打开车子,在晏秋离头上撑开伞,却被他推开。
那人浑身酒气,走得有些跌跌撞撞,雨水毫不留情的淋在他的头上,他整个人瞬间湿透了。李姐早已看见了车灯,上前来打开门,却被晏秋离惊了一下,“晏先生,您怎么浑身都湿透了,没有带伞吗?”
晏秋离一边换下了鞋子,一边说道:“李姐,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上楼。”
李姐抿了抿唇,大约已经意识到两个人吵架了。她只是将刚才藏起来的证件交到了晏秋离的手上,低头应了一声,随后带着其他几个人退下。
整个别墅里大得可怕,也空得可怕。雨滴声声砸在玻璃窗上,犹如闷雷滚过心间。晏秋离走得很慢,他慢慢上了二楼,只见卧室的门虚虚的掩着,从门的缝隙看过去,地上摆了两个行李箱。他伸出手,将门轻轻一推,坐在床上的夏斓瞬间转过头来。
“李姐,我的——”尾音却淹没在唇齿之中,看见来人之后,夏斓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晏秋离斜斜的靠在门口一动也不动,他的双颊有一种接近病态的红,眼底似乎有水光。他眼睛深处平静得可怕,像是一滩掀不起半点涟漪的死水。他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她的脸上,随后掏出了放在门口架子上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
蓝色的火焰从打火机身中喷薄而出,笼在他手里,宛若银河在他手中闪耀。
夏斓从未见过他在她面前抽烟。
寥寥的烟雾升起,愈发衬得他的脸英俊邪美。他像是站在那儿,又好像没有在那儿,竟像是梦一般不真实。
两个人静静的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这沉默。夏斓紧紧的拽住床单,心口发麻,只是呼吸急促的看着来人。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惊雷一闪,惊得夏斓心脏猛跳。
晏秋离从口袋之中掏出一沓东西,然后干脆利落的就着烟灰缸上,点火烧了起来。呛鼻的烟味在房间里四处乱窜,夏斓不由的皱了眉头,再去看时,才看清晏秋离烧的是自己的身份证和护照。
她心头一惊,很快反应了过来,一定是李姐刚才将她的证件全部藏了起来。
这别墅里全是他晏秋离的人,又怎么会有人站在她这边。
夏斓睫毛轻颤,咬住下唇,却不敢动,只是瞪着他。晏秋离靠在门上抽完了一支烟,随后将烟蒂狠狠按在了烟灰缸里。他随手关了灯,房间瞬间漆黑一片,那个人走得摇摇晃晃,慢慢向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