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唤张庆进来伺候,替他换一身衣服。
在更衣时,皇帝环顾内室一周,想找出点他小妃嫔在做什么事的痕迹来,看着一切如常,梳妆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台面上头她平日里写写画画的纸都收好了,看不出什么来,外头厅里那堆瓜子壳还显眼一些。
目光移到床帐上,帐子挂在两边,床上的被子枕头铺得整整齐齐的,他身形高大,枕头要稍高一些,他小妃嫔的枕头则要稍矮一些,两个枕头都经过了他小妃嫔的巧手,更舒适了些,此时两个枕头紧紧的挨在一起,像极了他与他小妃嫔的关系。
床上只一床被子,在他印象中,从第一回来苍澜院到现在,两人都是共用一床被子,许是他的小妃嫔不知规矩,许是张庆忘了,总之就没分过被子,不过对于这点,他很满意,两床被子太过生分,一床抱着人睡刚刚好。
皇帝哪知道当初莲花穷的只剩一床夏被一床冬被了,星辰殿又不抱被子来,她就是知道规矩也没法子,总不能在夏日让皇帝盖冬被。
皇帝想到今夜睡前重点在于赔罪,他心中就期待不已。
他嘴边露出淡淡的笑意,眼角的余光略过他办公的桌子,看到上头放了一本书。
他眼神微动,心下觉得奇怪,平日里他的桌子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上头放了镇纸等一干物件,奏折和书一类,都收的干干净净的,印象中他没留书在上头。
“万岁爷,好了。”张庆恭恭敬敬地将更下的衣服收好。
皇帝点了点头:“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张庆躬着身子往外退出。
皇帝朝着桌子走去,心下有些疑惑,低头定睛一看:《人间判官奇闻录》。
这是什么书?他从未听闻的。
又是谁放的?
他拿起书,看上头有判官二字,所谓判官,乃阴曹地府的官名,断忠奸,审判到冥府的幽魂,判处幽魂的轮回生死,惩戒奸人,嘉奖善人,最有名最著名的四大判官:赏善司魏征、罚恶司钟馗、察查司陆之道、阴律司崔钰。
而判官二字前头,又有人间二字。
心想这书莫非是以判官隐喻某一公正严明的官员,书中讲的是此官的事迹?
皇帝来了兴致,无论哪朝哪代都需公正严明、明辨是非的官员,若天底下都是这样的官,何愁不海清河晏。
他倒想看看,里头的“判官”是如何公正严明的,从中悟出道理来。
等翻开第一页,皇帝有些怔然,这记事手法倒是别致,图文并茂,虽读着有些怪异,却好懂得很。
刚开头不习惯,翻个几页很快便熟了编排布局,很容易就读下去。
只是读着读着,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怒火不由升起。
他读书本就快,像这本书更是简单易懂,没什么高深之处,几乎一目十行,匆匆扫个一眼便知其中之意。
却是越看越气,越看脸越黑。
“呵,朕怎不知晓,有这样可转世人间的判官!”他以为是隐喻,一开始还以为开头写得含蓄,用转世来影射有判官之能,却没想到还真就是转世的。
“阴阳一开辨忠奸,装神弄鬼,一派胡言!”只一眼就看出人是忠是奸,这断忠奸原是靠的阴阳眼,而非以事实论证,呵,这样的人若真在世上,他第一个斩了!
“前世的罪孽,竟算到今生,荒唐荒唐!”这个假判官,糊涂虫,只动一张嘴便给人定罪,一个无辜之人,竟被说得十恶不赦,实在荒唐!
“妖言惑众,其罪当诛!”
“滥用私刑,置律法于不顾,岂有此理!”
皇帝越看越愤怒,这本书所写的,与他想的完全相反,这假判官非但不明辨是非,反而目无法纪、欺世盗名,用愚民之术,让百姓奉为之神明,借着一张巧嘴,煽动百姓,为所欲为!
天子与百官若以此书上写的来行事,只怕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实在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翻完最后一页,皇帝已压抑不住的怒气,将书狠狠摔到桌上,不由厉声喝问:“此书是谁的?”
放他桌头,荐与他,莫不是想得他赏识吧!
就这种妖言惑众的书怎么进的苍澜院,是谁想利用他的小妃嫔,他若知晓,定要严惩不贷!
帝王威仪在此刻毕现无疑!
背后无人进来回话,他猛然回头过去,训斥的话语顿时梗在喉中,再也吐露不得。
不知何时他的小妃嫔立于他的身后,张着嘴一脸懵然的瞧着他,呆呆的要举手。
皇帝心中咯噔一下,坏了,吓着人了!
说到莲花,她和小青小吉子三人直奔厨房而去,将整个厨房都扒拉遍了,莲花这也不想吃,那也不想吃。
见还剩一些没用的肉,闻着还很新鲜,于是她亲自指挥小青和小吉子二人,要做个酥饼包肉。
面是现成的,肉也是现成的,一个个圆滚滚的生饼很快包好。
小吉子熟门熟路,没多大功夫就升起了火,小青则将生饼贴在烧红的锅上,一个接一个,快极了。
看的莲花直流口水。
小林子听到动静也过来了,他今日有心事,哀叹自己一无是处,闷头闷脑闷闷不乐,晚饭又少吃了半碗饭,没吃饱,肚子不大舒服,便和小吉子说了,没去伺候。
到了此时已经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了,闻着味儿,听到动静便寻了过来。
他进到厨房,看见自家主子也在,乖乖行了礼,不过莲花一心都在锅里呢,摆了摆手就算了事,没一个人搭理他的。
此时厨房大锅里不断传来香味,香极了,小吉子在烧火,小青在翻肉饼,莲花凑着脑袋瞧,灶头围了三个人,热火朝天的。
他不断咽着口水,挤到旁边一个小角落,伸头去瞧锅里,只见一个个金黄金黄的肉饼,煎得焦香焦香的,表皮煎得滋滋作响,差些口水就流地上了,看着实在太香了。
整个锅边,结结实实围了一圈人,都伸着头瞧着锅里,眼睛一眨不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