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是顾云旖的近身女护卫,更是胶东高人长岛鬼姥的徒弟,因此,她虽然只是护卫,但没人敢当她是下人。
贺兰赶走大家,大家只是好奇她的举动,并没有觉得逾越。
虽然贺兰不说陌生姑娘的身份,但见贺兰对那姑娘十分的尊敬着,料想,姑娘的身份定然不低。
可,那姑娘究竟是谁呢?
“你是……你是谁?”正屋里,荣宁公主颤着声音,问着跪在她面前的云舒。
眼前的姑娘,怎么会长得像顾云旖?是她看花眼了吗?
“外婆,我是阿妮啊,我回来了。”云舒闭了下眼,长长叹了一声,泪水无声滚下,“您的不孝女阿妮回来了。”
荣宁惊得身子一僵,连呼吸都停了一瞬,“你……你说什么?你是阿妮?”
云舒从怀里,取出那块虎符,递与荣宁公主看,“虎符,咱们家的。外婆当时将虎符交与我时说,我在,虎符在,我亡,虎符毁,断不能落入他人之手。这虎符,一直被我好好的藏着。”
荣宁公主接过虎符,仔细地看起来,没错,这是当年她给顾云旖的虎符,按外孙女的谨慎性子,是不可能落于他人之手的。
“可是你……”她的外孙女,不是死了吗?而且眼前的女子,要比顾云旖年轻许多,容貌虽然像,但还是有区别的。这姑娘怎么就是外孙女了?
“说来话长……”云舒又叹了一声,将自已这半年的过往,说给了荣宁公主听,“世人传说的夺舍,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外婆,我是阿妮。”
荣宁公主惊在当地。
“若是过不好,就回济州来,别人家嫁女儿,是嫁出的女泼出的水,我荣宁的外孙女只不过是到别人家住着而已,住不习惯,就回家来。”云舒看着荣宁,“外婆,当年我出嫁,外婆如是对我说过,对不对?”
荣宁更加惊住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有女儿司如嫣和外孙女顾云旖在,如今女儿没了,外孙女也没了,这话是断然不会被其他人知道的,可眼前的孩子却知道!
“阿妮?真的是阿妮么?”荣宁公主站起身来,颤着手,将云舒扶起来,“阿妮——”喊了一声后,大哭起来。
“外婆,对不起。是阿妮的错,阿妮识人不清,阿妮害了舅舅和母亲,害了弟弟和表弟们,害了两家人。”云舒自责地低着头,泪水流了一脸,也无法洗去她前世的愚蠢做法。
荣宁公主紧紧搂着她,“不是你的错,阿妮,你不要自责了。是那个人的心机太重,过河拆桥,无情无义!两府出事后,我派人暗查了情况,不仅有他出手,还有其他人出手。你不过是他们相争的牺牲品而已。换作他人掌着北地三军,也同样会死于非命。”
云舒抬头,吃惊地看向荣宁公主,“外婆,还有人出手?谁?”
“北边的人!”
“是北蒙人吗?”云舒目光闪烁了下,问道。
“没错!是他们!你曾外公,我,你,都镇守北地多年,胶东军尤为擅长与北蒙铁骑抗衡。你曾外公早已去世多年,我已老,只有你,令他们忌惮着,你不死,他们哪能高枕安睡?”荣宁冷冷一笑,“若不是我常日闭门不出,在府里安排暗卫,那些北蒙的刺客,只怕早将我刺死在街头了。”
云舒目光亦地一沉,冷笑道,“北蒙人,居然这么猖狂?敢派刺客杀外婆?”
“被我打跑了,你不必担心,哦,还有人帮了个小忙,嗯,记得还人恩情。”荣宁拉着云舒的手,扶着她坐在榻上,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来,咱们坐一处说说话。”
“什么人帮了外婆?”云舒好奇问道。
“宇文熠。”荣宁笑了笑,“他派了个护卫天天蹲在这府里,有一天,正好遇上北蒙刺客进府行刺,被那护卫捉了。他倒有些本事,北蒙刺客被俘后,一向是马上自尽而死,不供出自已的主子。可那护卫居然有本事让刺客拖延了一个时辰后才自尽。刺客在他的严审之下,虽然没有说出主谋,但提到一个人时,眼神闪了闪。我便知道是谁了。”
“是谁?”
“彦无辞!”
又是彦无辞!
“这个人,胳膊未免伸得太长了。”云舒冷笑,“京城里,也有他的人呢。”
荣宁公主忙问道,“他把主意打到京城了?”
云舒点了点头,对荣宁说起了这半年里,北蒙人的动作,“殷鹂逃往北地了,梁贵妃是北蒙女人。判司家顾家有罪的大理寺卿,跟北蒙人有来往。”
荣宁冷冷一笑,“如此看来,司家顾家的死,不过是北蒙人吞并赵国走的第一步棋而已。倘若有个明君,那两家人哪里会死?宇文恒,昏庸无情自私狭隘,不配为赵国君王!”
云舒想到自已心中一直存在的想法,说道,“外婆,我想将宇文恒赶下台来,外婆支持吗?”
司家虽亡,但只有荣宁公主不倒,司家依旧会东再起,要知道,曾经的司家,可是八大世家之首。其他七家,一直以司家马首是瞻。荣宁公主对那几家都有恩情,他们多多少少都会看在荣宁的面子上,帮上一帮的。
荣宁公主握着云舒的手,“帮!你是我外孙女,你做什么我都帮!他是咱们扶上去登基的,咱们有本事将他推到帝位,就有本事拉他下台!在你没有来济州之前,我早有此想法,可惜,有人不配合。”
云舒眨眨眼,“谁?外婆找了谁相助?”
荣宁轻哼,“还能有谁?宇文熠那倔小子!去年冬月时,他从北回京路过济州来看我,我借机问他,可想反?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云舒看着荣宁,心中暗道,宇文熠居然来过济州看荣宁?
“他说,他想造反时,有人不准他反,现在他不想反了,谁逼也没有用。”
云舒心中哭笑不得,“果然倔强。”
“宇文氏里,就他还看得顺眼,其他都是废物,他不同意反,我这婆子反了宇文恒,让谁坐天下?我便,不再提这件事了,静观其妙。”荣宁拍拍云舒的手,“没想到,你来了,那小子听你的话,你去劝劝他。”
云舒点了点头,“……好。”又抿了抿唇,斟酌着说道,“外婆,我想……嫁给宇文熠,外婆反不反对?”
前世,她想嫁宇文恒的时候,全家反对。可因为她太固执,而家里人都一向都宠她,她闹了一阵后,大家还是妥协了。老话说,旁观者清,她陷入感情时,看不到那个人的缺点,当局者迷了。而她的亲人们却一个清醒着,可她没有理会他们的善意提醒。她被宇文恒的蛊惑洗了头脑,“你是个大了,婚姻的事,为什么还要问家人?你统领部下征战时,也时常问部下么?堂堂一个女将军,为何那么优柔寡断?”
当年才十六岁的她,只知练武带兵上战,不懂情情爱爱,宇文恒的几番话洗脑之下,她真的不理会家人的劝说了,一门心思的认定了他。现在想想,他是有意那么说的,只为了好骗她。
重生再活一次,她决定不再一意孤行,她要征求家人的意见。
荣宁怔怔看着她,“你说什么?想嫁宇文熠?”
“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知根知底。外婆,你反对吗?”云舒看着荣宁,不管是反对,还是同意,她都想听听荣宁的看法,希望得到她的提醒。
“要是当年,你早些认识宇文熠就好了。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荣宁长长一叹。
当年,云舒和宇文恒刚一订婚,宇文熠就出现了。
“外婆这是不反对的意思了?外婆对他一点儿都没有意见么?”云舒扬起唇角,再次问道。
“没有意见。”荣宁摇摇头,笑道,“能陪你走过八年,又相救你多次却无欲无求,在前世的你没了后,还记得时常来看我,这等人,值得托付终身。”
云舒伸手抱着荣宁,心中幸福满满,“好。我这回,听外婆的,嫁给他。”
……
为了让云舒自由出入荣宁公主府,荣宁公主将府里人全都召集起来,宣布,收云舒为干外孙女,名字记在亡女司如嫣的名下。
外孙女归来,荣宁公主的脸上,一扫往日阴沉的神色,命人大开府门,清扫府门前的道路,又广洒贴子,宴请济州城的名门大户前来赴宴。
一时之间,济州城内议论纷纷,人们好奇着,是什么样的女子,入了荣宁公主的法眼,被收为干外孙女。
要知道,荣宁公主的身份,可不比京城那些长公主公主们的身份低,她是先祖皇亲封的第一个异姓公主,荣宁公主的父亲胶东王,是宇文熠的祖父,即先祖皇的结拜兄弟。
当今圣上见了荣宁公主,也要客气地喊一声公主殿下。
……
济州城的一座华丽大宅子里,年轻的主人正翻看着荣宁公主府递来的贴子。
“少主,咱们要去赴宴吗?”小厮问着年轻男子。
“去。当然要去了,盛情难却,不是么?”男子微微一笑,“再说了,咱们骆家跟司家,一向都有来往,哪能不去呢?各礼物。明天上午准时赴宴。”
“是,少主。”
仆人退下,备礼物去了。
骆子煦背过手去,眯着眼看着窗外的蓊郁翠竹,微微皱了下眉头,卢云舒,对不住了,不是我有意为难你,实则是,在下身不由已。
你若不嫁我,我们全家都会有性命之忧。
他击了下掌。
一个暗卫模样的人出现在窗前,“少主。”
“事情安排得怎样了?”
“回少主,已经跟踪到程大书呆子了,明天上午,少主会得到想要的消息。”
“嗯,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去吧。”
“是!”
……
次日,久不见热闹的荣宁公主府,府门上挂起了红灯笼,红地毯从府门口一直铺到府里前院正堂。
仆人们的脸上,个个都笑意盈盈。
前来赴宴的客人们,心中除了诧异,还是诧异。
三三两两的客人们进了府里,管事仆人们各司其职,将来客分与男女宾客,分别引往两处厅堂休息。
云舒换上了女装,——她做顾云旖时的一身红妆,陪着荣宁公主,来到女眷这一厅堂里见客人。
当祖孙二人一起走进大家的视线时,屋中正聊着天的一众夫人小姐们,全都停了说话,一个个睁大双眼看着她们二人。不,确切的说,是看着云舒。
她们是眼花了,还是见鬼了,为什么又看到了顾云旖?
荣宁公主满面春风地朝大家点了点头,笑道,“给大家介绍下,这位但是我新收的干外孙女,卢家的外孙女卢云舒,今年十六岁。是京城熠王的未婚妻。”
原来这位便是卢云舒?!
人们更加惊讶了。
济州城虽然离着京城有两千里的路,但城中不乏前往京城做生意的大户人家,还有亲戚在京城当官的,家人在京城当官的,所以京城的事情,瞒不住他们,他们也早已想见识下天下第一公子,赵国最尊贵的王——宇文熠的未婚妻长的什么样,能得极挑剔的宇文熠青睐的女子,定然是不简单的人吧。眼下一见,果然如此。
荣宁引着云舒对夫人们一一见过,身份低些的,马上上前给云舒行礼,云舒一一还礼,言行举止十分的端庄得体,又引得一众人赞叹不已。
心中纷纷赞着,云舒不输于荣宁的亲外孙女顾云旖了。
大家互相认识后,有年纪相仿的小姐们,拉着云舒走到一旁说话去了,荣宁难得宴回一客,刚和夫人们闲聊起来。
她难得心情好,闲聊间,笑语不断。
她一高兴,满屋子的夫人小姐们,都跟着笑声不断。
厅堂中,一时之间其乐融融。
大家说得正高兴,司府的一个管事嬷嬷,小跑着快步走进来,对荣宁公主小声说了几句,“公主殿下,出事了……”
荣宁脸上的笑容马上淡了下来,低声喝问,“何事?”
“程大少爷被官差拿住了,罪名是打死人。”
程大少爷程南徽,是荣宁公主相公程原亲弟弟的儿子。程原当年自愿入赘司家,让自已的儿女随了荣宁的司姓,让荣宁很是感激。可惜程原和他的兄都早早的去了。
为了报答程家,也为了让自已的府里不至于太冷清,荣宁公主将程家二房的独子程大少爷接来她身边养着,程大少爷是个书呆子,胆小如鼠,怎会打死人?
这叫荣宁公主十分的意外。
“去查查仔细再来回我,另外,派人打点下,别让那孩子吃苦,那是程家唯一的后人了。”荣宁公主低声吩咐。
“是,公主殿下。”管事婆子悄然退下,急匆匆走出去了。
云舒虽然和身边人在聊天,但耳力和眼力都极好的她,一半听一半看唇语,知道了荣宁和仆人的聊天对话。
程大书呆子出事了?
那个见了姑娘会脸红,看见厨子杀猪全吓得昏死过去的程南徽会打死人?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