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云汐发现每一层入口处墙壁上的大字她都认识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妖尊塔内有些不对劲，而在终原层看到丘信后，她便开始对他起疑心了。
沙子怪……这种妖果然还是不存在的吧。
妖尊听云汐的分析，面含微笑地点了点头：“不错，你倒是聪明，难怪能够获得资格。”
‘资格？’
云汐有些疑惑。
白卿到了这个时候，即便很不想承认，但也知道眼前的妖尊真的就是之前的丘信了，它有些不解，堂堂一代尊神，为什么要以那样的形象示人？而且她不是死了吗？
它望向妖尊，问道：“妖尊前辈，如今还活着？”
妖尊想了想，说道：“半生半死吧。”
她伸手摘下头上的樱花，轻轻一吹，樱花飞舞，向着远处飘去。
“知道为什么这座塔内没有任何的天地灵气吗？”
云汐和白卿对视一眼，前者道：“是因为流失殆尽了吗？”
妖尊一笑：“我的秘境立于混灵界内，如果天地灵气能够流逝，那只能向着秘境之外流逝，可既然这些灵气能够流至外界，那为何外界的灵气流不进来呢？”
云汐和白卿怔然：“那？”
妖尊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在这里。”
她语气平淡的解释道：“世上有两种方法能够实现某种程度上的永生。一种是带着记忆的灵魂转生，另一种便是灵魂沉睡。我便是后者。”
带着记忆的灵魂转生，那便是魂转，云汐知道这个，因为她自己其实就是一个魂转之人。
而灵魂沉睡，她也有所了解，因为她体内的一梦，就是一个灵魂。它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通过沉睡来恢复灵魂力量。这就像是前世的冷冻人理论，通过冷冻将一个人沉睡，等到几百年后再度苏醒，能够使其保持原样。
只是不管是魂转还是沉睡，其实都无法真正实现永生。
前者，魂转本身需要大量的珍惜资源，其次，魂转的目标又无法选择，再次，魂转之后谁能保证自己的记忆会苏醒？谁又能保证自己的修行天赋能够比上一世更强？要知道，即便是那位魔族圣女，原本站在混灵界最顶端的任务，在魂转之后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自由掌控。
而且抛开其本身的实现难度不谈，光从伦理上来说，魂转之后的自己，还是当初那个自己吗？这之间有太多值得说道的地方。
至于后者，灵魂的沉睡和身体的沉睡不一样，灵魂沉睡不仅需要在特定的环境下进行，还需要源源不断的灵气和灵魂来滋养，并且这样做也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延缓死亡，只要灵魂从活动中苏醒，那生命的齿轮便会继续转动。
一梦能够一直活在云汐体内，便是因为受到了云汐体内灵力与灵魂的滋养，再加上这个家伙本身种族特殊，且死前的境界低微，以至于它的提升空间足够大。这些年云汐实力在不断提升的时候，它的灵魂也在愈发强大，因此只要云汐不出事，它至少在几千年内都不需要担心自己会面临灵魂枯竭。
当然，这其中更大一部分是源于灵魂契约带来的好处。
可妖尊前辈应该没有与人签订灵魂契约才对，光靠天地灵气，是绝对不足以帮助她撑到现在的，这必然是还需要灵魂来滋养她的魂魄，并且以她的境界，这滋养她的灵魂不仅得多，还需要足够强……
想到这一点的云汐和白卿都怔在了原地，她们瞳孔放大，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妖尊。
她们从千渡层走上来，看到了不下千具尸骨，这座当年守护了众多妖族子民的妖尊塔中，怎么可能会缺灵魂呢？
白卿只觉得口干舌燥，嗓音都变得沙哑，它颤抖的询问：“妖尊前辈……您是吸收了……那些死去的灵魂？”
“想要活下去，这是唯一办法。”
妖尊前辈大方的回应，即便作为一名人人敬仰的尊神，她也只能依靠这种方法活下——吸收自己子民的灵魂。
白卿和云汐都陷入了沉默，这个时候，她们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出回答，难道去质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可如果不是她，远古的妖族子民便不会活下来，雪狐族会消失，白卿将不会诞生在这个世上，而白卿如果不在，当年的混元州、佛尊秘境，云汐要么身死道消，要么暴露自己是魔族圣女魂转的身份。
因此不管是白卿还是云汐，都没有资格质问和责怪妖尊前辈。
妖尊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她迈开脚步，走到那本古籍前。而随着她的走动，低着头的云汐和白卿都看到了她的脚，没有穿鞋，那是一双完美到如玉瓷雕刻的双足，白皙晶莹，没有半点透明的感觉。
妖尊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凝实。
妖尊将古籍拾起，拿在手中，轻轻翻阅，对云汐问道：“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和它一样的气息，佛尊身上的那枚玉髓，在你身上？”
云汐眼眸微动，点点头。
其实那枚玉髓已经被她存放在了系统空间内，按理来说妖尊不应该察觉到的，难道她察觉到的是那颗圣灵果？可圣灵果是果实，应该和玉髓是不一样的才对吧？
她心底有些疑惑。
妖尊看着她精致的俏脸：“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吗？”
云汐摇摇头。
妖尊淡淡一笑：“连这些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收集，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白卿天蓝色的眸子看看妖尊，再看看白卿，小小的狐狸脸上流露出思索的神色，云汐这家伙突然决定进妖尊秘境，就是为了这本书？
云汐恭敬说道：“还请妖尊前辈指点！”
妖尊低头静静阅览着古籍中的内容，在短暂的静寂之后将古籍合上，直接递给了云汐：“该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晓。”
和佛尊一样，妖尊也没有给她透露任何的信息，云汐心中不禁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居然使得两位尊神都不愿意跟自己透露它们的消息。
空气中的呼吸声似乎变得沉重了些，云汐接过古籍，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妖尊，发现这位妖尊前辈的表情略带疲惫。
想到之前她称自己属于【半生半死】的状态，云汐猜测这位妖尊前辈现在的情况只怕也不算妙。
“白卿。”
“在！”
一直在旁边旁观的白卿一激灵，站姿都端正了许多。
妖尊伸手，竟是出人意料地摸了摸它的头，她手指灵活而美妙的一转，一枚吊坠浮现在了她的掌心。
她笑容温和的说道：“当年，九尾是妖族继我之后，唯一一个触及神道的修者，我对她独有偏爱。如今她既然将传承给予了你，你便不能辜负她，好好修行，日后遇到困难，便用这个找到我。”
白卿看着妖尊手上的吊坠，伸出自己的小爪子，将吊坠捧在爪心。
“请妖尊前辈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它昂首挺胸，声音坚定。是的，不管妖尊当年带着大家躲进妖尊塔究竟是为了什么，对于雪狐族来说，她始终是她们整个种族的救星，没有她，雪狐族就不会存活下来！它白卿也不会得到九尾先祖的传承！
妖尊浅浅一笑，道：“好了，你们离开吧，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
“是。”
云汐和白卿走到那面镜子前，在即将走进去的那一刻，听到妖尊略带俏皮的补充。
“别忘了将我还活着的事情保密。”
一人一狐齐齐转身，看见妖尊那胜过樱花的笑容，认真的行了一个晚辈礼，转身彻底离开。
世界总是奇妙的，今日之前，今日之后，除了在场的三位，谁都不会想到，妖尊秘境内，除了有众妖的传承外，还有一个……活着的妖尊。
一位活了整整一千多万年尊神。
伴随着云汐和白卿的离开，妖尊秘境再度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不同的是，曾经的妖尊塔，隐晦的藏在地下，而现在，它大大方方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妖尊走到樱花树下，抬头望着这棵漂亮的樱花树，轻叹道：“我会代替你们，看遍千万年后的世界。”
呼
呼啸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动着妖尊的长发，也吹动了樱花树的枝干。
无数樱花花瓣在狂风中飘落，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环绕在妖尊的身边。
妖尊张开双臂，身体缓缓浮空而起，樱花环绕间，她的身体越来越凝实，而相对的，樱花树却在迅速凋零！
不仅仅是樱花树，整个妖尊塔，从终原层开始，正在迅速的崩碎，这座当年由妖尊一己之力所创的求生之所，在时隔千万年后，被妖尊亲手摧毁。
秘境将塌，妖尊静立半空，低头看着已经化作一片废墟的妖尊塔，眼神流露出了些许的哀伤。
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和自己的子民告别了。
黑到发亮的长发被不知何处吹来的清风撩起，妖尊收回目光，转身消失了这方世界。
……
……
妖尊秘境出来之后，来到恒灵域的妖族修者便越来越多了，如果不是龙龟等族最后出手管理，这里只怕会乱成一锅粥。
不过饶是如此，因为参天巨树的存在，所有能够看到这棵树的地方，都渐渐成为了旅游打卡胜地。
长达两个月的时间内，恒灵域相邻的几个天兽领域内部的经济发展都提升了至少几倍，这倒是让不少人心情大好，内心巴不得这棵参天巨树永垂不朽。
只是上天往往是不会听取人们的祷告，倒不如说，它反而会对着人们所祈愿的事物反向前进。
一声足以将人震得耳膜暂时性失聪的巨响从那棵参天巨树中传了出来，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席卷了大半个妖域，古域、阳域、雪域三域内的生灵被这声音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多人直接被生生震昏过去。
“怎么回事？”
恒灵域外，白夭一袭白裙如雪，蹙眉看向那棵参天巨树。
各族的强者一直守候在这附近，尤其是在看到金正青等人出来后，更是寸步未离。
金乌族族长金望祖皱眉道：“恐怕是秘境内部传承已经结束，这秘境要毁了。”
进入过这种自创秘境的人都清楚，当秘境内的传承尽数被得，里面的力量消弭，那么这处秘境也将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而刚才庆祝和金正青出来的时候，明确的说了他们见到了妖尊前辈，只是出来的比云汐和白卿更早一些。
白夭皱眉，说道：“白卿和云汐还没出来。”
话音才刚刚落下，巨树上那个树形的旁边的通道便微微一晃，两道身影走了出来。
白卿一出来便轻轻一跃，坐在了云汐的肩膀上，它回头向着身后看，即便是它也能感受到这棵巨树的生机正在消失，当初将它创造出来的力量此刻正在迅速的消散。
“这处秘境，应该是彻底要消失了。”白卿低声说道。
“嗯。”
云汐轻轻的应了一声，向着白夭所在的方向飞去。
“见过诸位前辈。”
和她进入妖尊秘境的时候不一样，这次出来，守在外面的天兽强者远不止龙龟三族的族长。
刚刚还在担心白卿和云汐的雪狐族长看到她们平安出来，心底松了口气，她看着白卿，作为雪狐族的族长，她一眼便看出如今的白卿和进入妖尊秘境之前的白卿有所不同。
她笑着说：“看来你们这次收获不小。”
白卿想到自己增加的第九条尾巴，心情倍好，它坐在云汐的肩上，尾巴翘起，两只小爪子抱在胸前，得意的说：“最多再过几百年，你这位置肯定就是我的了！”
听着它如此大逆不道的发言，其他各族的族长及长老一脸汗颜，十大天兽族内，敢这样和本族族长说话的，也就只有白卿了，这也得亏是白夭对它足够纵容。
白夭听到这句话也是有些意外，她看着得意忘形的白卿，忍住当众打她屁股的冲动，用“核蔼可氢”的笑容说道：“白卿，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如果你五百年内没有晋升到劫灵境，我就将你少族长的位置辞掉咯。”
白卿浑身一抖，激灵道：“我、我开玩笑的……”
云汐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正想开口揶揄一下它，忽然听到一阵“簌簌”声。
她立刻抬起头，发现头顶的巨树树叶凋零，这个一出场便震惊世界的遮天巨树在辉煌了短短两个多月后便凋零了。
繁茂的树叶如雨点般坠落，一时间遮天蔽日，而巨树的树干，则悄无声息的向着地底潜入，整个恒灵域仿佛就要回到最初的模样。
但包括云汐白卿在内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棵树虽然倒了，但恒灵域内的生机，正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