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觉察到的事实让我心灰意冷,面上当然也不会热乎到哪去。宇文承祉甚是殷勤地问我哪里不舒服。
我冷得发抖。
他蹙眉将我观察了一番,然后拉过一条被子又在我身上围过了一圈儿。至此我身上的被团儿已经占据了足有半张床的地盘儿。然后转身出去,我正在做下一步的打算,他已经转身回来,又端来一个火盆。
这下我可是遭罪。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汗。
我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对他说我不冷,果然难以令人信服。
算来这也是我自作自受。
后来,直到我咬牙忍住不再打哆嗦,他才撤了火盆,他总是有办法对付我。
那大黑倒是很讲义气,一直陪我在床下流汗。
想来汗血同源,他这般倒是与我流血流汗的交情。当我能吃饭时,只被允许吃粥,只因虚不受补,大夫说的这话我与大黑都表示不满,因为这只大禽兽一直被主人指在我床下,当然还再继续与我同甘共苦,所以,它面前的食盆亦只是一盆薄粥,倒是难为了这熬粥的人,这粥稀得可是一只米粒追不上一只米粒跑的感觉。
我吞下能数过来的米粒后,觉得还是没有能从根本上解决我的温饱问题,只得趁着宇文承祉与于成双双不在的绝好时机,指挥大黑到厨房偷一些食物来。
纵然大黑一向对着于成愚忠,但是倒底也是多日为开晕,被我说得口水直流。我只是做一个啃骨头的动作,便也是对它的一个逼迫。
它本来一向聪明,能解得人语。最后甚为低调地跃出窗台,在屋子消失了一会儿,等它回来时,嘴里多了一个袋子,里面都是一些肉骨头。它是能听得懂人语。但是却很是不懂事,只是偷来了它自己的食物,倒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就算它后来有良心要将自己的食物忍痛割爱分我一半,可是我怎么能狗嘴里夺食。我瞧它将那骨头啃得山响,不知陪流了多少的口水。最后终于决定自己摸去厨房,以解燃眉。
最后我终于愤怒了,再也听不得这声音,有其主必有其狗,这才是万古不变的真理。怒到最后,我连这对主狗也不骂了。连宇文承祉也不怕了,我直接掀被子下床,我自己去偷。求人难,求狗就更难。这次大黑给怎么偷的骨头可真多。也对那是它这一连着几天省下的。
我潜下床,打窗外向下张望了一下,四下里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子也没有。敢情这两个人给我用的是一个空城计。我好生唏嘘了一会儿,然后人比狗灵巧地也由打窗台下跳出去,又在窗台下面潜伏了一会儿,期间。大黑只是抬头瞧了我一眼,又甚为欢快地去啃它的肉骨头了。
我的决定是对的,很顺利地我就溜进了厨房。好几天不进这个厨房倒还算是整洁。其实之前我也不怎么进厨房。那也不怨我懒而是宇文承祉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他是怕我将他毒死了。
不过大黑没有骗我。我找了一圈就发现了,也许我做的这个事,宇文承祉他们早就想到了,所以这个厨房委实是太干净了,除了大黑享用的那袋肉骨头就再也没有可用于下口的东西了,连生的也没有。
这十足是一件悲催的事情,我无精打采绕回去,准备继续流着口水听大黑啃骨头。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它并没有出卖我。只因为这里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大黑显然知道我会空手而回,它叨着一根骨头递给我,是知道我没有打到猎。其实它对我挺好的。我对我可以逃出去的这件事又萌发了点幻想。想着如果我继续让它相信我。有一日逃路的时候,不仅可以自己逃掉还可以顺路拐上它,那时我们就可以进山,而它还可以给我猎兔子吃,还可以帮我打跑野兽。想到这儿我就不怀好意地蹲下身,摸摸它的头,亲呢地唤它大黑。
不过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接它的肉骨头,尽管他的主人对它很好,那确实是一根极其肥硕的肉骨头。从上面是能啃到好多肉的。我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他们没有留下食物应该会很快回来。我又揉了揉饿得发慌的肚子,只好继续饿着。幸好晌午的时候,刘嫂过来,给了我一根玉米。
我是第一次吃过这么好吃的玉米。但是到了晚上他们仍然没有回来。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他们每一次回来都是在白天,几乎很晚会像这么晚。我慢慢转动心思,想到了,一件事,山里有狼有各种野兽,难道他们被狼吃了。
我有点想不出来这倒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果然要想想,宇文承祉我还真是说不出来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何况他还是我的亲外甥,其实这一直就是我的一厢情愿,他可从来都没有认可过。
等得太久了,我又有点儿饿了,不知怎么的,迷糊过去一小会儿,后来听到大黑好像是叫了起来。我睁开眼,看到面前站着的极其狼狈的于成。衣服都撕裂了许多的口子。我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也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忽然开口,“我义弟回来了吗?”
我没有作声,因为他们是一起出去的,可是偏偏又来问我。他转头看了一圈,脸上有惊恐神色道,“他没有回来。”
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他们是真的遇上了危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微微的难受,不过那感觉到底是饿还是惊恐,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我从没有应对过这种事,面对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也就只是回应一个呆愣。
最后,他翻了一个白眼,咣当一声跌倒在我面前。大黑立即去舔他的脸,不过都无济于事。后来还是大黑还回用尾巴沾了水打在他脸上,我才想到一个不伦不类的办法,就是用一盆凉水泼在他脸上。这个办法虽然蹩脚了一点儿,却是很有用,因为他居然渐渐清醒了过来。这样就不会死了吧,我不确定。可是如果他不醒就得一直躺在地上,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将相对于我来说那么重的他抬上床。
但这一盆水还算是有些力量。因为他自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直接扑倒在我的床上。我非常有耐心地呼唤他,却都不再好使,他就一直不肯醒来。我扭头望了望窗外无边的夜色,扪心自问,这个样子是在等宇文承祉回来吗?因为我好像是陷入一种近来绝无仅有的恐慌之中,而且一直在害怕那种恐慌就会从这夜色无边中来。刚刚于成的意思是宇文承祉他死了?有关于这种想像折磨得我坐在桌子前一直到天明。直到床上的人哼一声,再慢慢坐起身,窗棂上散进了白光,我将他看得清楚,他与昨日相比精神了好些。而且不出乎我的意料,他就是定定地看着我。
我心事微澜,就像前尘往事里,早就有这样的一眼。
但是这样的一眼瞧在我脸上让我极为不舒服。果然他的提议更为惊险,他让我与他一起进山去找宇文承祉。
这个我很犹豫,我虽然觉得宇文承祉是有一些麻烦可是我不认为他会死。可是,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长久以来,人们都当我是个疯子,我太需要一些肯定了,所以我去他家拿了些米后,答应他和他一起进山。然后我将米下到锅里给他和我做了一顿平生的饭,吃得甚为难以下咽,可他却一直都说好吃。这个我并不奇怪,他竟然连鸭子都不要,说明他就是一个傻子。说到这儿我都有点怀疑鸭子做的东西了。不过我看他说我做的饭好吃时脸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却是认真的,也就不能妄自菲薄,也许这个就是好吃呢,我大吃了一口,结果险些咽不下去。因为实在实在是太难吃了,就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可能是这个男人的口味有问题。简直是太有问题,不分好坏。
难道他不喜欢鸭子,是因为鸭子做的饭太好吃了而不合他的味口,他就是喜欢苦行僧似的生活。这也是说不定的。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吃完饭后,我们收拾行囊,他还帮我换了一个头发的样式。扮成了一个男子。还将我平时有用的东西一尽的收起来,做出的姿态有点像是逃亡。我有些发觉了有些问题不正常,就抓住了柱子,问他,“我们到底去干什么。”
他想了一下,微凉的指尖触过我头发摘下了一块布片,叹了一口气,“你和我义弟在这里住不下去了,我是帮他回来接你的。他现在就在山里等我们。”他这次说得也很认真,可是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还在犹豫,他已经拉着我上路。他的手掌又大又粗,一拉上我的手,就像是一把钳子由不得我再想摆脱。
几乎是脚不沾地跟他出了村子,一直向一座大山里面去。山路很是崎岖,他嫌我走得慢,后来干脆背上了我。大黑则是一路欢快地跟在后面还以为我们是在暮春时节,出外游玩。
我却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因为已经走了一天一夜,可是根本就没有宇文承祉的踪影。到夜里风吹来沙沙的声响,我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