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还没有在长安到处走走,虽然我并不喜欢这里,但是整天在家里面壁也太无聊了。
无聊到我可以将一种不喜欢当做喜欢,我虽不是第一次到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但今天却与每一日不同。因为今天是什么节日来着,大街上车水马龙,我被人们挤来挤去,往往躲闪不及。因为我从前的生活并不这样拥挤,并不需要主动的避让。那么大的荒漠大家撞在一起才是困难的事。
终于算是撞出了一翻天地,我们走入一个人迹稀少的小巷,那感觉就像在草原上饥渴已久忽然发现了绿洲。我想要表达一下高兴的情绪,就是跳跳,可都不剩多少力气。可见今天是个多挤的日子,但偏偏这条小巷如同一个垂暮的老人,在这里静着。我对正日阳,感到光流融融在脸颊拂过,如果可以有一个心爱之人,生活在这样的寻常小巷,该当是什么样的情景,我想了想却想不出。
偶尔有一二个人擦身而过,又扬长而去,我转过身发现一个小小的玉器店,为了能够多在这并不需要停留的小巷多停留一阵子,我信步而入那小玉器店。
店里装饰很奇怪,说是玉器店,竟然陈列的大多数都是金饰。我左顾右盼,想要寻出玉器来。转过一列多宝格,看到一位姑娘偎在一个男子的怀里,他们只是安安静静的相互依偎,像是很少见的共生树,又像是佛殿里绣在细绢上的共生鸟。是因他们这样安静让我一时错觉这本是一幅画,而我只是在这一瞬上观注,摩视。
其实我入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转过来,一齐看着我。养儿拽了一下我的衣角,我一震,连忙转过身去抓看一件金器,只是这动作究竟太突兀。我能感到他们的目光在我背后,慢慢点灼,最后竟通贯通我心胸,就像是最柔的风也吹得透心扉。
他们已然擦肩而过,我忽然记起那个姑娘有些眼熟,记忆如同一卷画轴慢慢展开,她是房玄龄的女儿奉珠,可是她早已嫁人,她这是……
一旁的养儿哭开了,她亲眼见到了主上这般事情,当时懵了那里,也不知该不该与小姐问好。
我也不晓得这样的事,到底该怎么办。我安慰养儿,也许小姐她不会生气,我们也不是故意来瞧她的。但这样的说法,根本不能打焦养儿的顾虑,她垂头丧气的跟着我,像一只失掉了巢穴的雀鸟一样,就快要哀鸣起来,我给她喝一支歌,都不能换她开心。
我带她到天香楼去吃饭,我知道这个地方,有几次颉利要酒菜都会点这家的。
我对养儿说,挨饿也不能改变事实啊,不如我们先吃一顿,再一起坐下来想办法。也许会想到办法呢。说到办法,我有点咬舌头,我从来就没有想出一个能救人于水火的办法。这么说不过是自欺欺人,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坐在一幅竹图下,不知道大家都喜欢这幅画,会多向这边看两眼,有点后悔。可是,这家酒楼生意着实太好,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已经不能换去别处,只能在这儿凑合。
胡乱点了些菜色,已给养儿弄得没心情,终究,大家都是靠房家吃饭的。考虑到颉利知道后,那灵俐的脑袋瓜子不知道又想到哪儿去,如果他也像养儿这样忧心忡忡,那我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了。我搅了搅盘子里红红的汤汁,直到它们绕成一个小漩,再幽幽放开,真是有趣。我反复玩了几次也没有觉得无趣,只是养儿提醒我,时日不早了还是回去吧。
今天本来是要多玩一会儿的,谁知碰到了那位小姐。我觉得她不一定会生气,因为突厥人对男女的事情看得比较开,他们就算是离得近一点又有什么呢。可是,养儿坚持说,这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惹得我微微发愁。我们既然做了错事,就要早早的回去,我心下盘算着,只要今夜奉珠没有来兴师问罪就差不多没事了。她都为她的丈夫生了孩子,她丈夫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我站起来了半天,养儿却还是呆呆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古怪极了,我还从未看过她那样。我想,这就急出病来了吗,轻声问她,“养儿,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养儿哭丧着脸,她这张脸原带着泪,这会儿更加愁泪交加,原来是钱袋子掉了。我摸了摸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
“要不让他们去房大人府上拿。”
“那怎么行,今天的事就会全露馅。”我也觉得遇上了个大难题。
我们这样大眼瞪着小眼,愁了许久,终于觉得不能这样愁下去,我决定坦白同那掌柜的说了,看他笑嘻嘻的不像是个小气的人,明天再来送钱。
养儿没有别的办法,只是点点头,我跟她拍着胸脯,想自己过去说,养儿却不许,我瞧着她那凄惨的样子,同她争了起来,都快哭了。
然后,不知打哪儿冒出一个公子哥儿,幽幽坐在了我们对面。我来京上这些时日,见得最多的就是这些纨绔膏粱,我本就有些生气,免不了瞪了他一眼,微微侧坐过身,继续拉住养儿。
那个公子自斟自饮了一杯酒,面上略略铺了一层红晕。我偷偷瞧了他一眼,觉得很有可瞧性,又瞧了第二眼,因为他喝过这杯后,面如桃花一般开出柔软笑意。
“姑娘遭了扒手吗?”他欣欣地说,幸灾乐祸的样子。
不过我可没想到这些,我愣了愣神儿,只是奇怪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其实,我们那会儿的样子,估计没有几个人瞧不出来。
然后就想说,“是啊!”又被养儿提了一下袖子,给打住了,她悄悄伏在我耳边对我说,“小姐,我们不认识他,最好不要同他讲话。”
我向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他突然“嘻嘻”地笑了起来,正在放目瞧我,养儿拉得我转过身。不想,这位公子的会叫住我,“姑娘,令尊可是房玄龄房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