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他的意思,“啊”了一声。
他闭目养了一会儿神,才缓缓动唇,“可是我根本就不想救你。”
还是一贯的嚣张无赖。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场面很是寂静,所以说沉默是金,上以对邃远仙人,下以对绝域无赖。不负我永望,颉利终于耐不得寂寞睁开眼,瞧着我,翻了一下眼皮,不过还算不上白眼,因为他的黑眼仁很大。他语声冷厉,“你想听到我们谈话的内容。”
我想瞪他,终是将这一眼烦怨拧转成了一个很是拧巴的笑意,“不可能你们的琴声比你们说话的声音大,我怎么可能听得到。”
他明显不领情,“那就是听了。”
我左右思度一下,其实也没有想得很透彻,就对他说,“我以为你在和一个姑娘说话,所以起了那么点好奇心。主要是殿下您欲盖弥彰,导致我特别好奇。”
他牵起嘴角笑看着我,那种笑意不沾染一点世俗就像开在云端的花朵,佛家说相由心生,他这明显是个例外嘛。
其实如果大家看全了他这一眼,也是一种白眼而已,只是漂亮些。
给他这个漂亮白眼瞧过,我人有点萎缩,主动缩进角落里。
他不再理我,而是对那公子说,“芙蕖,他们只派这样几个人来,当真轻估了我吗?”
不知名的公子现在知名了,他叫芙蕖,一个男人叫做荷花,多有不妥,不过这是后来颉利同我讲的,要么说他不是一个好人,才刚跟芙蕖共子举杯邀明月来着,这会就背后说人家。但我初听到他说芙蕖时,不知心中想到了什么,变得很是奇怪,于是我问了一句话,“他真的是叫芙蕖吗?”然后,他们二人的目光格外分明,一致着落在我脸上,仿佛我的脸上落了什么。
不过,我一直很镇定,还坚持看着颉利,似乎是看到了他点头,我才移走目光。那夜我睡在屋中唯一的床上,听他们说到大隋、大唐、李世民,我的思绪在那上面绕啊绕,一直在绕。觉得有一个深潭横在前路,我为了避开它一直在跑,那么累了,我还在跑,只是似乎永远也跑不出去。
第二天,我由于昨夜睡得晚还老做梦,就醒得晚了,猛然睁眼时天光大亮,很是刺目,想,完了,颉利他……
然后,我看到了窗前的颉利,看来昨晚他一直在屋中,那么他在没在这床上过,我瞧瞧这床,很大的一张床,但铺得平平等等,应该不会……
但他又为何只穿着中衣,我上下牙直打架。
“醒了么?”他转过身,发髻未约束起,看起来又与常日不同,像一只舒开花瓣的花让人心徊不已。
我小心翼翼问他,“殿下您昨夜不会是在那窗下站了一夜吧。”
他深凝的目光不止轻蔑,他说,“怎么可能,这儿明明有床。”
我束缚着手脚动作幅度,只用一点小小的空间从床上溜下来,又想溜出屋去。
冷不妨给他叫住,颇含幽怨的声音抑扬顿挫,“你不想对我解释点什么。”
我想,说他不是个好人,他还真不是好人,现在是不是人都不一定,如果是有人占了便宜也是他啊。我的表情使他吓了一跳,因他已经跳了起来。我怨目相待,寻思着,现在与他解释也是白搭,老虎也会有打盹的时候,等到那个时候,我就会择个机会跑掉,去秋阳谷。
我焉搭搭地给他指责个够,弄得他很没有情绪。
最后,他很是无奈摆出了一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苦大仇深表情,去吃饭了。
我在楼梯转角处,拉住一个姑娘向她打听秋阳谷,这个姑娘很是纠结于我是个姑娘的问题,大概她反应够了,终于合上了嘴,使我再也见不到她的嗓子眼,慢慢攒出一个很不精致的笑意,说,“没听说过啊。”
然后她自行转移话题,情深意切地反拉住我,“刚刚的那个公子,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我乍吃了一个瘪,又来一个,只是这种吃瘪的情绪很快得到了扭转,为了使气氛氤氲,我很认真地对这个姑娘说,“刚刚那个公子是个青年才俊,尚未婚配的富家公子正是我的哥哥。他什么样的姑娘都喜欢,但主要是喜欢主动的姑娘。”
不等我说完,这个姑娘已经夺路去了。我想这是认可了还是吓着了。本想看一个热闹,她就这么跑了,真是一个无情的姑娘。刚刚我要是用趁热打铁这个词就好了。趁热打铁,哈,我怎么会想到这么个词,具体想想,意义就茫然了。我呆呆留在原地哑然失笑了一会儿,刚想下楼去,大概是老天爷不想让我吃饭,不知什么时候,芙蕖正站在我身后,以那种入水不濡的目光注目地我。
我向他干笑一下,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绕过他,两步过后,他不知怎样做到的,重新拦在我面前,垂问于我,“你还没有拿到那药丸吗。”
我只能实事求是回答,“八成是让颉利吃了,他那么爱吃。”
芙蕖压紧眸子,更加聚合的视线甚有杀伤力,我见过他杀人的手段,只觉从心中窜升出一股风,从五脏六腑中涌夺涌去。
他只是久久地注视着我,这种目光一直在改变可以说是千变万化,如果注意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其实有很多很多的心事,我以为如果现在他恰巧在想一件开心的事情就会对我日行一善。
我说,“公子,那枚药丸对你很重要吗,你不是与殿下关系很好吗,不如你直接向他要出来。”
见他面上的冷色越来越重,我知趣地打住。
而他,而他,我再抬头时只瞧见了他的背影,他居然是没有脚步声的。
真正被冷落后,我又觉得失落,仿正自我心中有那等金勒驰尘的少年,来于无暇之境,只是一见,对他的心意便在我脑海里疯长,永不褪去。
我一直在咬那个馒头,完全没有注意芙蕖公子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