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阳光洒在落雪上,有几分刺眼。
今天的温度比昨天还要冷上几分。
大概因为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也可能温度太低的缘故,来民政局办事的,除了离婚登记处那寥寥几个人,便只剩下林淮安和陈墨这一对了。
无须排队,他们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导一步步完成,很快便拿到了两个小红本。
梁荆推着林淮安走在前面,陈墨跟在他们身后,翻开结婚证看了眼,照片上的两个人,明明是在做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可却疏离万分。
刚才拍照的时候,林淮安表情分外冷淡,就连摄像大哥都看不过去,叫他笑一笑,然而他扯出来的那抹冷笑,还不如面无表情呢,摄像大哥只好蹙眉帮他们拍了。
陈墨很开心。
爸爸说,结了婚之后,她便不再只是被收养的那个小孤儿了,以后她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丈夫,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就像这世上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
林淮安上了车,车门没有关上,梁荆等在一旁。
陈墨拿着自己那本结婚证,站在马路牙子边上冲他挥手:“再见!”
她一副不打算上车的模样。
林淮安面无表情转过头去,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梁荆思索几秒钟,走过来:“太太,林总也要回家,你要不要上车一起?”
陈墨摇头:“他不喜欢和别人同乘的。”
梁荆顿了下,冲陈墨微微颔首,绕到车上去。
距离这么近,车窗还未升起,两个人简短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到了林淮安耳中,梁荆一上车,他就升起车窗:“走吧。”
也没说陈墨要怎么办。
等他们开车走了,不多时,民政局门口有辆出租车开过来,一对小情侣从车上下来,手拉手开开心心小跑着往结婚登记处去,出租车司机看了眼陈墨的方向:“姑娘,走吗?”
陈墨本来是想等家里司机的。
她知道这是出租车,可是以前没坐过。
陈墨心里有些紧张,临了还是上了车,学着电视里演的那样,报上了家里的地址。
林家老宅住在郊外,司机一听这地方这么远就乐了,这单能赚不少。
车子驶出去,健谈的司机主动搭话,想到刚才看到小姑娘一个人站在民政局门口,心里便有了猜测:“你是来离婚的?”
不等陈墨回应,司机继续道:“我看你家的位置,你娘家有钱,离了就离了,现在这社会不比以前了,离婚不是大事,以后可以再找,你这么年轻又漂亮,不愁婚姻的,对了,有孩子吗?”
陈墨摇摇头。
司机赞同似的点点头:“那就更没关系了,就当分手了。”
陈墨接触过的人不多,不太懂得如何跟人打交道,司机误会了,解释起来太费劲,她便没有开口。
司机看她沉默着,也明白刚刚离了婚的人,说的再轻描淡写,落在心里的都是一道狰狞疤痕,他打开了一首舒缓的曲子,安心开车,不再搭话了。
出租车没办法开到家门口,陈墨提前下车,从钱包里翻出十张一百块的递过去。
她没坐过,不知道怎么看计价器。
要是往常,司机也就接了,有钱人愿意多给点小费,他当然开心,可今天这姑娘……毕竟刚离婚。
司机接了两张,笑:“够了,谢谢您!”
陈墨也对他笑了笑。
陈墨生的好看,她这么一笑,司机师傅就愈发不忍心了,劝慰她:“以后好好过日子,离了婚就是新生,出去旅旅游看看世界,怎么都好,说不定旅行路上就能碰到下一春呢!”
话说完,司机转着方向盘开车走了。
陈墨转身,看到了林淮安的车。
梁荆站在车旁看着她,表情有些精彩。
刚才的话,他们听到了。
“上车。”林淮安言简意赅,这话显然是对着陈墨说的。
陈墨心里咕哝着,你不是不愿意与人同乘么……但是碍于他语气里的冰碴子,还是老老实实上了车,坐在他旁边。
梁荆开车往老宅走。
林淮安忽然伸手,握住陈墨的:“离婚之后的事情我不管,但现在,你要是敢做出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别怪我不客气。”
陈墨手被他狠狠捏着,手指头都有些疼了。
她眼眶红了红,温声软语:“是司机误会了。”
林淮安不在乎那段话的具体情境到底是什么,他该说的说到就够了:“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回家。”
“以后这里不是你的家。”林淮安话落,车子停在老宅门前,“也不用带什么东西,走吧。”
梁荆调转车头,往来的方向走。
陈墨:……
爸爸让她昨晚收拾好了行李要带过去的。
但现在,林淮安不许她去了。
“还有,”林淮安松开她的手,闭上眼睛,拒绝沟通,只是单方面告知陈墨,“以后跟这边少联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来。”
陈墨鼓起勇气要说的话,都被他挡了回去。
——
陈墨之前没来过林淮安在外面的这个家,她跟着他进了门,看到客厅里的佣人都在悄悄打量自己。
林淮安要结婚的消息,林家上下都是知晓的。
只是这位太太,还是第一次露面。
林淮安没有要介绍她的意思。
他刚才安排梁荆出去办事了,所以准备自己转着轮椅走。
陈墨主动站到旁边,帮他推着轮椅。
林淮安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顿了下,然后才指着电梯的方向:“去书房。”
他的书房很大,里面的一应摆设都跟他轮椅的高度想匹配,其余家居都是高度智能化的,极其方便。
林淮安要忙工作,陈墨就站在旁边,耐心等着。
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
陈墨好开心。
林淮安视线落在电脑上,不经意瞥了眼陈墨,她在傻乐什么?果然是智力有问题的蠢货,对自己将来的处境一无所知,她以为林家是什么好地方?老宅不是,他这里更不是。
“淮安,”陈墨试探着叫了一声,“我们中午不吃饭么?”
她已经很饿了。
林淮安被她这句称呼惊的险些呛咳出声。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叫过他了,他想制止,但是一想到她说不定会叫他一声“老公”,林淮安瞬间觉得,还是让她就这么叫名字吧。
“我不饿。”林淮安看她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忙工作。
陈墨只好在原地继续站着。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她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咕咕咕连着三声,陈墨脸红了下,转头去看林淮安。
他从手边拿了瓶开封了的矿泉水递过来:“上周开的,不知道坏了没。”
陈墨接过来,想了想,还是拧开喝了几口。
然后肚子叫的更大声了。
她尴尬的脸都红了,林淮安却还是无动于衷。
良久,林淮安拿起电话拨出去:“九点晚饭。”
陈墨瞥了眼墙上的钟,现在才四点半,还有四个半小时才能吃饭。
陈墨就这么一直等啊等的,到六点钟,梁荆过来了,身边还跟着几个人,这些人都西装革履的,进了房间就目不斜视,个个都面无表情。
林淮安看了眼陈墨:“去厨房帮忙做饭。”
“好的。”陈墨忍着心里的小雀跃走了。
她刚刚来这里,对房间的构造极其不熟悉,但是这次饿惨了,闻着味道也能找到地方。
厨房里的人见她来了,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打量了会儿,都客气地笑起来:“太太,您需要什么东西吗?”
林淮安吩咐的九点晚饭,这会儿厨师备好了料,还没开始下锅炒呢。
陈墨闻到鸡汤的香味,再看看盘子里放着的芋头:“能先做一份芋儿烧鸡吗?”
鸡肉是现成的,这要求再简单不过了,厨师忙不迭应着,开了火给她做菜。
陈墨就在厨房的小餐桌上吃完了半份芋儿烧鸡和一碗米饭,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她摸着圆鼓鼓的胃,想到林淮安让她来厨房帮忙。
“有鱼吗?”
负责备菜的厨子带着陈墨去看,各种大鱼小鱼、名贵的日常的、活着的冻着的,应有尽有,陈墨想到林淮安昨天把剁椒鱼头里的鱼眼睛让给她吃,决定投桃报李。
“把这些冻鱼的眼睛都挖出来,能做爆炒吗?”
厨师冷汗连连,虽然没见过这种要求,不过太太进门第一天点的菜,他们怎么都得满足啊。
晚上九点准时开饭,偌大的饭桌上就林淮安和陈墨两个人。
陈墨已经吃饱了,面前摆了个空碗和一副筷子,她愿意再陪着林淮安吃几口。
“哪个是你做的?”林淮安拿着筷子问。
陈墨指了下那碗米饭。
林淮安并不意外,本来就没指望她。
他拿着筷子挑了一口米饭吃了,然后低头准备再吃一口的时候,忽然猛的咳嗽出声,米饭下面,几只鱼眼睛黑压压看着他。
林淮安蹙眉,把上面那层米饭拨开,底下大半碗,都是鱼眼睛。
黑压压的鱼眼睛里面,间或有几块红辣椒,极致的色彩搭配,看得人恶心。
他闭了闭眼睛,扔掉筷子:“梁荆。”
梁荆本来在餐厅外面打电话,听到林淮安叫他,走进来一看,也被那碗鱼眼珠子吓得心里发毛。
他面上不显,把碗筷都端走,安排人拿了一副新的过来。
林淮安已经在盛怒边缘了,他冷笑着看一眼陈墨,却并未指责:“吃饭。”
陈墨刚拿起筷子,林淮安又叫人过来:“给太太拿三碗米饭,她今天饿了。”
陈墨:……